第10章 第10章
接下来的排练都很顺利，我们班也就开始了隔日排练的模式。
一眨眼就进入了十二月，天气突然一下子就彻底凉了下来。我们学校要求学生穿校服，大家又不想把羽绒服穿到校服里面，不然就会像一只只臃肿的企鹅。我们就把厚厚的棉衣和羽绒服穿到校服外面，每遇到老师查校服，学生们就纷纷扒拉开外套，露出里面的校服，老师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所以每到了冬天，学生们都穿得五颜六色的，反倒给灰蒙蒙的冬天，增添了不少靓丽的色彩。
这天放学排练完以后，我和管锐阳一起去租他指挥时要穿的衣服。其实我不是非去不可，而且天气这么冷，我有点儿想回家待着。然而最后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跟着去了。
主要是，带了点私心。
我想再见一见回忆里那只让人惊艳的花孔雀。
这只花孔雀现在正慢步走在我旁边，身上穿了件深灰色的棉衣。真奇怪，这么普通不扎眼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以后还显得怪洋气的。
我无声地走着，偶尔偷偷转头瞄他一眼。
一路上都尴尬无比，我不说话他就不说话，就一直沉默着。我受不了这么沉默的氛围，只好努力找点儿话题。
“诶，你学习为什么能这么好啊？你都是怎么学的啊？教教我行吗？”我问出了我最好奇也是目前来说最苦恼的一个问题。
他沉吟了一下：“我用的，应该算是题海战术吧。”
我有点儿诧异，回想了一下他平时的样子，又似乎这个解释的确才是最合理的。
“确实，我看你学习很努力呢，下课都不出去玩儿，体育课也不去打篮球。对了，你不喜欢打篮球吗？”
“挺喜欢的，这不是得学习没空嘛。”他怕我不信，又补充道：“我初中成绩不是很好，基础也不好，所以得更努力才能追上别人。”
我默了默，没说话。
他突然感叹：“说实话，其实我还有点适应不了高中的学习节奏，所以现在过得并不轻松。”
“可是还是劳逸结合比较好吧，努力学习是很重要，也要注意休息呀。”我担忧地看向他，“而且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可是我们班第一名。不像我，我也很努力啊，怎么还是学不好。”我有些沮丧。
我还以为他会安慰我，结果他一本正经：“因为我聪明，你笨。”
？？？
尴尬啥啊？找啥话题啊？还是闭嘴吧。
我和管锐阳去了步行街的一家正装店，按照记忆里的样子，给他选了一套燕尾服，还带有蝴蝶结，看起来十分优雅高贵。
管锐阳个高条顺，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换了衣服出来，连店员都忍不住啧啧称赞，连我都能分出来，不是为了生意而虚伪称赞那种，而是发自内心忍不住感叹那种，就和现在的我一样。
上辈子得做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长成这样啊？我羡慕不已。
我们很快搞定了服装。
走出步行街的时候，我突然被街口的一个小吃车吸引住了目光，我还记得这个小吃车的煎饼果子超级好吃。
我扯了扯管锐阳的衣服：“我想去买煎饼果子吃，你吃吗？”
“这什么幼稚的食物啊，我才不吃。”他很是不屑。
？？？
你很成熟吗？能说出这种话你才更幼稚好吧！再说了，这可是煎饼果子！岂能容你出言不逊！真是大胆！
然而我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了。
“不吃拉倒。”
我默默地走过去：“老板，来个煎饼果子，两个蛋一根肠，加包辣条。”
这是我吃煎饼果子的标配，少一点儿我都不得劲。
我转头看着在旁边等我的管锐阳，突然想到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和他一起买煎饼果子，我刚说出我的标配他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疑惑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他挑挑眉，笑得明显不怀好意：“两个蛋一根肠？”
过了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掐他。
我从一个纯洁的小女生变成现在的秒懂女孩，管锐阳一定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被我瞪得满脸莫名其妙。
“生菜要吗？”老板问我。
“要！”
热乎乎的煎饼果子拿在手里，感觉整个人都温暖了不少。我张开了嘴，正想大大咬一口，突然感受到旁边投来的灼热的视线，转头一看，管锐阳正满眼热切地盯着我的煎饼果子。
我又把嘴闭上了，把煎饼果子递到他面前：“你吃吗？”
他赶紧摇头。
然而我感觉他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我把还冒着热气儿的煎饼果子塞进他手里，又转头回了小吃车旁：“老板，再来一个，还是刚才那样搭配。”
“好嘞！”老板笑着应下，又飞快摊起饼来。
我偷偷扭头看管锐阳，他还在看着手里的煎饼果子发呆，过了好久，似乎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才终于咬下了第一口。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有点儿无语，这不是吃得挺香嘛？？？那刚才是在别扭啥呢？
“小妹妹，你的煎饼果子好了。”老板在背后叫我。
“谢谢老板。”我笑眯眯地接过，正要把兜里刚才找的五块又递给老板，管锐阳一把扯着我的书包带把我拉到了一边，从他的包里摸出钱来给了老板。
我心里正开心着，没心思和他争。
小妹妹？真好啊，这个久违的称呼真是甚得我心！已经被叫了好几年阿姨的我，突然被称作“小妹妹”，真好啊！呜呜呜呜呜年轻真好啊。
“傻乐什么呢你？走吧，回家了。”管锐阳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走吧。”我没多和他计较，走了几步我才发现他似乎也有点儿高兴。
“你又在傻乐什么呢？”我嘴里还在咀嚼着，说话含糊不清，还好他听懂了。
因为他笑着说：“就不告诉你。”
我微笑脸。
-
合唱比赛定在十二月十号，因为我们学校分了高中部和初中部，阶梯大教室就一个，九号被初中部占用了。
十号那天正好是星期五，合唱比赛要举行一整天，我们表演也就十来分钟，相当于提前放了一天周末，大家都挺开心的。
出场顺序是前一天抽签结束的，三个年级近四十个班级，我代表我们班抽到了第五个。我还挺自责的，觉得自己手很臭，因为靠前面的话，评委精力还很旺盛，也还没有审美疲劳，肯定会比较认真和严格，观众可能也比较多，大家的心理压力就会更大。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愧疚，大家都纷纷安慰我，有的说早点表演完比较好，省得一直提心吊胆的；有的说早点表演完了轻松，后面就可以安心看别人表演了。管锐阳还说我们真金不怕火炼，唱得够好让评委挑不出毛病就是了。
看他们好像是真的不在意的样子，我这才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快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去后台候场，管锐阳也去换衣服。等他换好一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感叹：“稳了稳了！这次我们第一稳了！”
管锐阳笑着骂他们：“你以为选美呢？”
但好像真的给我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一样，我能感受到大家的心态都变得轻松自信起来。
“下面有请高一三班上场。”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我们按照排好的队形依次上台。
“他们带来的曲目是《义勇军进行曲》、《十送红军》。”
待我们站好后，管锐阳先面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抬起手来，向伴奏台轻轻点头示意，伴奏声随之而响起。
管锐阳指挥得十分认真陶醉，看样子已经完全融入了角色，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反而觉得有点儿想笑。
我看到台下有好多女生都在看管锐阳。
我看到老陈在台下拿着相机对我们一顿猛拍。
我看到陶老师坐在评委席里，偷偷对着我们竖了个大拇指。
我们没有失误地完成了两首歌曲的表演。
最后一个音落下后，掌声响起，管锐阳又一次向观众席鞠躬致谢，再面向我们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们便开始有序离场。
我走在队伍里，突然觉得有点儿亢奋，似乎是太久没有参加过这种群体活动了，好像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到台下的时候，车潇潇正好走到我旁边，我俩偷偷看向评委席，他们正在打分，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带着点儿赞许和轻松。
我们也松了一口气。
接着，我们就回到了观众席等分数和看接下来的表演。
每个班级的分数都是在后三个班级表演完以后当场公布，三个班级表演完过后，公布了我们班的分数，928分，在目前来说是最高的分数了。
听到这个分数后，就走了一小部分同学，剩下的同学也放下心来，开始专心看表演。
一开始我们都还比较兴致盎然，然而千篇一律的歌曲和表演，让大家越看到后面就越困。不只是我们在犯困，连评委也在哈欠连天，观众也纷纷离席，人越来越少。
比赛进行到下午的时候，我们班就只剩老陈、管锐阳、车潇潇、沈晓芸和我了。
本来我们班一直都名列前茅，就在大家都觉得稳操胜券的时候，突然杀出了一匹黑马。
是高三的一个班级，指挥穿了一条像婚纱一样漂亮的裙子，一上台就让大家眼前一亮。而且，两首合唱都设计了手语舞蹈，还很整齐，唱得也很有气势，让在场的人瞌睡都醒了一大半。
在回忆合唱比赛的时候，我并没有记起这个班级，直到他们上台，我才想起来。
可现在已经晚了。
他们表演完的时候，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同一个讯息：完了。
果然，最后结果公布的时候，我们班只得到了二等奖。
唉，是我太大意了！
我有点沮丧，感觉十分对不起这十几天以来同学们的努力。
老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没事的，二等奖也有两千块钱班费呢。再说了，我们参加这种集体比赛享受的是过程嘛，结果不重要。”
我哽咽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同学们这个结果，他们一定会很失望吧。”
还有管锐阳。
他好不容易抛开了自己的包袱，却没有拿到第一，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失落。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心里更难受了。
车潇潇和沈晓芸一人拉着我一只手：“哎呀，不会的，能拿第二名已经很优秀了，我保证，同学们一定会非常开心。”
我低着头，没说话。
泪眼朦胧中，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脚，穿着男士皮鞋，上面是一丝不苟的裤脚。我抬头一看，果然是管锐阳。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辛苦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又对着我轻轻笑了一下，便转身向台上走去。原来这会儿主持人正在请获奖的班级派代表上台领奖，老陈让他代表我们班上去了。
我看着他双手接过校长颁发的荣誉证书，还有装奖金的红包后，给校长深深鞠了一躬；我看着他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忍不住也放松起来；我看着他在台上这么夺目，即使在人群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我听到前排传来几个女生的小小惊呼声，突然觉得，好像藏不住了。
我们班的班长兼第一名，我的同桌，我的青春，牵动着我两次人生所有喜怒哀乐的那个人，藏不住了，不管再怎么重来，历史还会重演，他终究还是会，光芒万丈。
我趁着老陈走到了前面去拍照，也忍不住掏出我的滑盖手机，偷偷给管锐阳拍了一张照片。
虽然像素不高，仍然可以留下，我喜欢的少年，那珍贵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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