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类似鲨鱼的笑容
因为熬夜的关系，温以纯第二天睡了个懒觉，下午三点才起床。
她给自己煮了颗鸡蛋，切了份水果，热了面包和牛奶，然后才注意到手机上万来子发来的短信。
根本不用问，这显然是又没经过她同意就把她给卖出去了。
不过温以纯从来不会因此记恨万来子。相识一年来两人的关系好像一直是这样，相当奇妙。
温以纯总是任由万来子出卖她，万来子总是给温以纯打钱。
所以就目前来说，温以纯的确是过着不用工作就有钱花的生活。
她把手机收进衣兜，拎上装了各种奇妙道具的百宝箱，撑起灰伞，出门开始自己全新的一天。
醉鱼城的下午如往常一样平静祥和，雨云为天空染上黯淡的灰蓝色，街头走过一支稀稀落落的队伍，举着“反对义体流行热潮！人本自然！”的灯牌。
灯牌的光线完全被街边商铺的广告压过，显得很是卑微。
这支队伍由老人和残疾人组成，都是得不到工作的闲散人员。
而有工作的人或是还期待自己能有工作的人，见到这支队伍都会远远避开。因为醉鱼城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招入可能妨碍义体生意的员工。
队伍路过一家颈肩义体专营店时，专营店的广告牌上正在播放广告：
西装革服的帅气男子笑容灿烂，动作色气满满地扯开领口，侧过身展示自己改装后的脖子。
那是一根莹白色的漂亮脖子，有着优美的弧度，像极了白玉。
搭配画面的广告词则非常直白：“现代人颈肩疾病不可避免，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降低生活质量，使用义体一劳永逸，本店承诺三分钟即可无痛更换！”
广告的男主角停下脚步，离开了游行队伍，艰难地仰起头痴痴望着那块广告牌，好像陷入了一个美梦。
他的帅气度已远不及广告里展示的一半，脸上也没有那样灿烂的笑容，胡子拉碴掩盖住部分憔悴。
他甚至没法再挺直颈肩，脖子总是不自然地歪向一侧。天气并不是很冷，但他用一条很厚的围巾裹住了自己的脖子，以免被人看到难堪的画面。
店老板很快就从店里跑出来，推搡着轰他走。他踉跄了几步，重新回到游行的队伍里。
温以纯收回视线侧过头，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但她循着感觉看过去时对方已经离开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虽然异种和混血种的存在并非人人皆知，但只要多出门活动难免遇到知情者投来注视，有时是好奇，有时是避讳，有时则是恶意。
无论是怎样的注视温以纯都不介意，她迈开步子走过这条商业街，拐过一片非常小型的花园之后就进入了相对萧条的道路。
路上有整排的行道树，因为今年过于充沛的雨水纷纷蔫头耷脑，无端萦绕着浓浓的颓丧气。
在最颓丧的那一棵树后开着一家小小的旧书店——
电子招牌出了故障，成了一块全黑的板子，书店老板在旁边放置纸板凑合。结果充沛的雨水把纸板给冲烂了，所以现在连凑合的招牌都没有，成了一家无名店。
这里是醉鱼城唯一的旧书店，也可能同时是唯一的书店。
会花时间读纸质书的人太少了，散发墨香的书籍早就成了小众爱好，醉鱼城里甚至找不到一家出版商，天知道书店老板是从哪搜罗来这一屋子书籍。
温以纯礼貌地和店老板打了招呼，在靠窗位置坐下，拿起一本医学书阅读起来。
她上次来时买了一张月卡，可以毫无限制地在书店里泡一个月，这里有几本医学书非常吸引她，是网络上根本找不到的内容。
几本书封面都没有出版信息，作者为同一个名字：奚刺，显然是个人私印出来的。
温以纯如痴如醉读到日落，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吃饭。
恰在这时一位女性踩着高跟鞋走进店里，并直直向着温以纯过来。鞋跟落在书店的木塑地板上，发出很好听的“哒哒”声。
“就是你在书店留言板上写了那些话约我见面？”
来者毫不客气地坐到温以纯对面，翘起二郎腿，吐出嘴里一直嚼着的口香糖。
她在普通的衬衣外披了一件白大褂，白大褂的衣摆经过二次设计，变成了可以非常帅气地随着步伐飞扬的样式。
她有一头灰绿色的蓬松卷发，在脑后用一根温度计样式的发簪松松挽起。
她面容清癯，对着温以纯露出了也许是友善的笑容——这点很难确认，因为她的整个口腔都接受过义体改造，笑起来露出一口很反人类的锯齿状牙齿，像极了鲨鱼。
——毫无疑问是个怪人，但醉鱼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怪人。
温以纯点点头，也露出微笑：“是我，我是温以纯，很高兴认识你，奚刺女士。”
两人友好地握手，奚刺还评价道：“你的手很柔软，可以鳞甲化的部位不在手上吗？”
混血种都有让自身部分覆盖鳞甲的能力，但位置与面积是出生就决定好的，全看到底继承了多少异种的血脉。
温以纯没有回答，而是笑道：“我看过你的书，你提出了一个猜想，人与异种的真正区别在于精神。”
奚刺点点头，随意地用指尖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灰绿色像水草一样摇曳。
“我看过被异种袭击之后死亡的人，真正死因并非战斗造成的外伤，而是一种玄妙的……类似于一种‘生命之气’被过分剥夺的后果。”
想了想，奚刺又补充道：“也许异种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妖怪一样，专吸人精气，它们长出利爪只是为了控制住猎物，但它们不会撕咬，也不会吃肉。”
似乎是觉得自己讲了个不错的笑话，奚刺低低地笑起来，嘴唇弯起弧度，鲨鱼齿若隐若现，显得特别阴险邪恶。
这边开始笑，那边一直在微笑的温以纯反而收起笑容，露出正经的神色，说：“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异种就像妖怪。妖怪不害人也能生存下去。虽然有害人的妖怪，但也有与人为善的妖怪。”
奚刺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哦……我明白了，你想向大家证明异种与人类是可以和平共处的，这样混血种也就不需要再在夹缝中生存。所以你需要我，只有我愿意进行这项研究，只有我能帮你找出证据。”
这么说的时候，奚刺已经在脑海里打好了算盘。
她喜欢这个把世界往好处想的温以纯。
异种与人类和平共处？怎么可能。
只有故事里的妖怪才会和人谈恋爱，真正的妖怪都是随便把人吸成人干的。
温以纯很天真，但这不是坏事，这意味着温以纯很好拿捏，真是再好不过！
心中暗喜的奚刺就这样忽略了温以纯露出的无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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