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杨文婉听了婢女传的话，当时就看向对面坐着准备看账册的杨文婧。
“走吧。”杨文婧收起了刚拿出来的账册，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杨文婉却提醒杨文婧换了骑装。
最后场下只剩杨文婉陪着陈琳，看着靶场里的几人。
“真好，我从来没感受过骑马是什么感觉。说来好笑，我也是个武将家的女儿呢。”陈琳目露向往之色。
“皇室自是同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同的。”杨文婉劝慰着陈琳。
“其实我很羡慕你，走到哪里都可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婧姐姐。说来你可能不会信，我自第一眼见到婧姐姐，就喜欢的紧。再看她时时刻刻关注着你，看着你，哪怕是你吃东西沾了嘴她都要用帕子仔细地给你擦拭，就羡慕的不得了。”陈琳羞涩地笑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孩子，长兄又严肃的很，二哥又每日里喜欢学长兄，母妃就经常把我扔给教养嬷嬷，自顾自的去照拂兄长们了。我真的很羡慕你。”
杨文婉却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
众人玩闹够了，镇南王妃也顺势提出带陈琳回府了。
“今日见你与郡主聊得很好？”晚食时杨文婧问起了杨文婉。
“还好，郡主也是个可怜人。”杨文婉虽是这样说着，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怜惜的神色。
杨文婧只是摇着头笑了笑，也就催促起杨文婉用晚食。
“找到了么。”陈柯看向跪在身前的婢女打扮的人。
“不曾。婢子已是趁着无人，寻遍了杨大姑娘的卧房，并没有发现那灯盏。怕是年节过了许久，不是扔了就是收进库房了。”
“你下去吧。”陈柯眉头紧锁。
“你说随镇南王妃来的侍女趁婧姐儿不在，去了婧姐儿的卧房？待了许久？”杨国公挑眉看向远处。
“是，暗卫换防时见她出来的。”
“镇南王府。”杨国公原地走了几步。
深夜，杨国公外书房依旧灯火通明。杨国公、杨安并着玄慧与主持玄悟围坐在一处，众人皆是眉头深锁。
“若是按庭州送来信件所言不虚的话，只怕是与突厥之战近在眼前了。”杨国公将手中的扳指转的极快。
“吐蕃使者来京，只怕也不是为了简单的求和亲。若是吐蕃真的与突厥联手，安西与北庭只怕是要腹背受敌，谁也帮不了谁，届时只能从关内借兵。”玄慧点了点桌面“若是到时吐蕃并没有朝安西发兵，而是从吐谷浑发兵，拦住安西北庭和京都的往来，直接发兵关内，只怕是到时连京都都要危难了。”
“嗯，现在难就难在东西突厥本就是联手，北庭与安西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吐蕃从吐谷浑发兵，打下凉州，整个北庭与安西就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到时粮草辎重事小，与京都失联、援军不到才是大事。”杨国公有种深切的无力感“朝中如今文臣当道，若真是兵临城下，怕的是整个朝廷根本寻不出一个能带军奔赴沙场用以支援的大将。到时边关之危解不得，京城恐怕也要陷入兵临城下的局面。”
“创业容易守成难，老祖宗打了百年的江山，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要被一群动动嘴皮子就能指点江山的文人做了主？”玄慧气急。
“若是真的与突厥开战，只怕是为父又要奔赴沙场。”杨国公看了看自己的三子“这次我带延哥儿去，杰哥儿留在家中。你要替为父守住这个家。”
“父亲。”杨安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还是咽了回去。
“甲字辈暗卫除了甲三和他手下的人，其余我全部带走。”杨国公看向一旁的烛火“此番若是开战，玄慧大师有伤在身，不必同我前往了。”
“嗯，德字辈弟子你都带走。”西明寺主持玄悟面色平静地说“杨国公府若还有事，贫僧便会派人前来相助。”
“三郎，内院的事多听你二嫂的，若是婧姐儿的事儿，如有必要，可听听婉姐儿的意思。婉姐儿虽性子急躁了些，可想法得用。甲三留给你，城外别院十四岁以下的，一切照旧。十四岁以上的，我也都带走。”
“父亲...”杨安直觉想打断杨国公接下来的话。
“不必多言，一旦开战，战前兵马大元帅必定是为父。此一战吉凶未卜，家中琐事自是要安排停当。倘若不幸，你父兄子侄皆丧于此战，家中你便是顶梁柱。”杨国公目光坚定地看着杨安。
“若你父兄战败，贫僧劝你将家中妇孺老弱安顿好，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杨家。古往今来，战败的守将可有善终善了的？轻则削爵罢官，重则阖府陪葬。”玄慧说完话，抬起头看着杨国公“国公爷，此战若败，北庭的杨府与安西的刘府，只怕是阖族上下不会有活口了。咱们这个皇帝，对武将下得去手的。”
“玄慧。”主持玄悟打断了玄慧的话，却也并未反驳于他。“国公爷，此战若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可若是打了，就必须得赢。否则怕是西明寺与杨国公府真的就成了史书上的一个名字了。”
“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具体这仗何时打，打到什么程度，都还尚未可知。如今只是说出来让各位提前有个准备。”杨国公面色凝重。
“在那之前，贫僧还要再去一次庭州。”玄慧看了看不便的右手“若是庭州的探子一日不抓出来，只怕一旦开战，世子夫妇内外受敌。”
“七皇子与孟伯秋自伊州开始查起，应当也该有些进展了。玄智那边儿也是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玄悟点了点头认同。
“那大师若是可以，绕路去一趟西洲，与安西那边儿通个消息，我这就修书一封。”杨国公站起身回到书案前。
“既是如此，贫僧也不耽误了，今晚收拾妥帖，明日一早城门开了就走。”玄慧冲玄悟点了点头。
深夜里，杨国公府走出几人，趁着夜色潜入了几个巷子里，不见踪影。
杨府内院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七月初杨文婉过了生辰，一家人围坐在岚玉轩用了顿饭食。
七夕过后皇上突然赐婚三皇子，蒋府蒋月珍为正妃，柳菀晴为侧妃。且十月里先娶正妃，十一月里纳侧妃。
收到消息时，杨府上下都在准备两日后的中元节。
“这柳府好歹也是一品太傅家，竟然被二品的蒋丞比下去了？”杨文秒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柳菀晴该不会在家里被气死吧？堂堂一品大员家的嫡长女，居然沦落到与人为妾，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三姐，你慎言吧。”杨文婉心情很好地顶着杨文妙“柳太傅虽是一品大员，可他年逾古稀了，再看他儿子辈，一个出类拔萃的都没有，最高也不过一个五品秘书丞。孙子辈倒是出了两个得力的，都在皇上后宫里头呢。柳菀晴虽是嫡长女，可她父亲不过从六品，若是按着她父亲的官职，她怕是顶多做个滕妾了。”
“蒋月珍的父亲官职很高么？”杨文妙顺势就问起了。
“不高，不过从四品御史中丞。可是，蒋丞如今不过五十许。太傅年事本就过高，若是再有个灾病的，怕是两位丞相之一就该向上再走一走了。而且，蒋月珍父亲的从四品可是直达天听的地方，哪怕蒋丞没机会再向上一步了，蒋月珍的父亲登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的。”杨文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你这花儿就这样儿了？”杨文妙看了看自己手中栽种了一半儿的花，又看了看随意将根载在土里的杨文婉的花。
“早晚都是要死的花，呵护的再用心也不过短短几日花期，何必劳心费神。”杨文婉转身拿着帕子就要去洗手。
“回来。”杨文婧喊住了杨文婉的脚步。“含棋，陪着你家姑娘将这花拔了从新栽种，待中元节后将它搬进你家姑娘的屋子里，日日悉心照料。它若是死了，你的板子也是逃不掉的。”
杨文婉和杨文婧彼此对视。半晌，杨文婉败下阵来。“不过就是一盆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品。”杨文婉小声嘀咕着。
“花鸟虫兽包括人，都是一条命。”杨文婧看着杨文婉的样子就知道，她并不受教。想了想她年纪也还小，杨文婧就没有往深了说，想想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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