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孟少卿，孟氏之父，任大理寺少卿。
杨文婉笑盈盈地进了岚玉轩，发现只有孟少卿并宋氏在屋内。
“婉姐儿，孟少卿是来问问咱们家，是否派过暗卫跟踪吐蕃使团。”宋氏面上不带笑意时，总给人一种阴沉感。
“老夫人说笑了，婉姐儿一个几岁的孩子...”孟少卿刚想说让宋氏不要敷衍自己，就被进了门的孟氏打断了。
“父亲，母亲没有说笑，郎君不在京城，手头事务如今都是婉姐儿管着的。”难得孟氏正经了一回，孟氏摸了摸杨文婉的头，对杨文婉说“婉姐儿，对我父亲尽可说实话，他总归向着我的。”
杨文婉看了看孟氏的脸，转过头向孟少卿福了一礼。“是。”
“吐蕃使团如今全都失踪了，你可知晓。”孟少卿见一个几岁的孩子脸上却满是正经的神色，内心不由有些怪异。
“不知。原三叔在时派人跟着他们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一人去过突厥那边儿，被我们府上的暗卫认出来了。我和三叔怀疑他们与突厥有联系，就派人盯着他们了。可突厥起兵后吐蕃使者迟迟未动，再加上三叔被派去解庭州之危，府里暗卫基本都被带走了，人手不足，也就没再跟踪下去了。”杨文婉皱着眉问道“吐蕃使团何时不见的。”
孟少卿听完杨文婉的话，眉头深深地皱成了一个川字。“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老夫人，公务在身，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无妨，只希望孟少卿在圣上面前就莫要提起我家婉姐儿了。年少智多，传出去总归不会是好事的。”宋氏示意孟氏送她父亲出去。
杨文婉站在原地，看着宋氏盯着自己，略微有些不自在。
“婉姐儿如今的气势，不可同日而语了。”宋氏说完这话，就从椅子上站起，向内室走去，留杨文婉一人呆立着。
走出岚玉轩的孟少卿却终究没有压抑住心底的怪异之感，问自己的女儿道“你们府上如今外头的事儿都是谁在做主？”
“大事自是由母亲说了算的。”孟氏停住脚，拉住了孟少卿的袖口“父亲，婉姐儿聪慧过人、机智多谋，只是年纪尚小，杨府不愿让这事儿透露出去。能让父亲见到婉姐儿且亲自问询，已是给了父亲和女儿极大的脸面了。”
孟少卿拍了拍孟氏的手，没有言语。
“还望父亲替国公府保守这个秘密。”孟氏说罢，向自己的父亲福了一礼。
晚间，杨文婉又去了西明寺。
“皇上没有对外透露出吐蕃使者失踪的事，且是由孟少卿私下主理此案。这件事应该只会到此为止。”杨文婉对着依旧病卧在床修养的玄慧说“要么皇上是知晓他们逃跑的事，要么就是知晓咱们动手的事，却依旧愿意放咱们一马。不管是哪个，皇上对如今的杨国公府也算得上仁慈了。”
皇宫里。
“这么说来，吐蕃使团是早就预谋好了要逃跑。若是杨府老太君说得没错，只怕是吐蕃与突厥早就联手，吐蕃使团入京只是为了迷惑咱们。”嘉庆帝走下龙椅，看着下头站着的几个大臣。
“杨府早就疑心吐蕃使团却瞒不上报，如今吐蕃特使逃回吐蕃只怕是要有所动了。贻误军情，该罚。”兵部尚书于文泯出口道。
“杨国公府成年男子皆在北庭御敌，罚谁？留一众妇孺在京城，你指望她们进宫上朝？还是递折子？”吴大司马讥讽出声。
“陛下，臣担心如今吐蕃使者逃出京都，回了吐蕃后，若对北庭与安西下手，只恐对北庭与安西成三足合围之势，届时陇右道，危。”
“若吐蕃真的出兵援助突厥，不如让安北出兵，突袭东突厥，以解合围之势？”
“今年安北大寒，本就死伤不少将士，只怕安北势微，无力对抗。”
...
皇宫内书房众大臣争吵不断。
孟少卿伺机看了吴司马一眼，二人皆是闭口不言。
第二日一早，皇宫竟是派出两千神武军沿着京城向吐蕃方向追踪吐蕃使团。对外却说突厥奸细混入流民之中，绑走吐蕃使者，意图挑起两国战端。
伴鹤送来这个消息后，杨文婉才彻底地放下了心。起码，嘉庆帝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追究杨府隐瞒军情拒不上报的罪责。
三皇子走后一月有余，庭州大捷。三皇子挥师北上带凉州、瓜州府兵夜袭庭州，当夜斩杀庭州节度使，将人头挂于城墙之上。
消息传回京都不过三日，吐蕃发兵吐谷浑，一夜之间连占几城，自玉门关至凉州一带，皆被吐蕃占据。自此，北庭和安西两个都护府断了与京城的联系。
杨国公府内得知此消息后众人并未焦虑，只是杨文婉内心不安，日日都要去西明寺。
皇宫内御书房。
“皇上，如今只能从太原、大同调兵，夺回凉州至玉门关一带，否则怕是陇右道...”
“现在怕的不是陇右道如何，关内如今兵力空虚，若是吐蕃趁此机会进攻关内，我们连抵挡都无法抵挡。”
“那也得先派人去调兵，着太原、大同府兵入关保城。”
“太原、大同虽兵力强劲可路途太远，若是这般等下去，只怕...”
“不若从近处调兵，鄯洲、岷洲、梁洲三处皆可短日内抽调兵力。”
“兵力有了，可派谁带兵前去支应？”
“兵部尚书？”
“呵，兵部尚书，咱们尚书怕是连兵书都看不懂吧？带兵打仗？”
“忠武将军呢？忠武将军不是尚在京都？”
“忠武将军深受旧年顽疾困扰，已是多年不上朝了。”
“不如由皇子带兵？”
“胡闹！三皇子七皇子如今尚在庭州被困，继续派遣皇子前去？”
...
众人你争我吵，也没拿出个章程。
第二日早朝，嘉庆帝下旨由大皇子带旨前去岷洲鄯洲和梁洲三地集结兵力，带兵者另行定夺。
“你说，皇上最终会派谁带兵？”玄慧逼着杨文婉拿了棋盘，坐在自己对面陪着自己下棋。
“那不是有个现成的大将放在那儿么？我不信皇上没想到他。只不过怕是没那么好请。”杨文婉皱着眉，棋子在指间来回翻走。“刚刚那一步我下错了地方，不算，我要重走。”
玄慧无奈地看着杨文婉将刚刚自己和她下过的一步给捡起来，然后又重新落子。
“你别这样看我，我早就说了不精通此道，是你非逼着我下的。”杨文婉示意玄慧落子。
“贫僧以为杨四姑娘在谦虚。”玄慧扶额看了看棋盘，又重重地落下一子“委实没想到杨四姑娘对自己的棋艺这般了解，居然没有谦虚。”
杨文婉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玄慧颇为无奈的脸色“你都快与我父亲一样大了，还整日里妄图欺负小孩儿，我没嫌弃你还陪着你玩儿，你就该铭感五内了。”
玄慧闭了闭眼，暗自念了句“阿弥陀佛”。若是被住持师兄看到自己这般沉不住气，怕是又要罚自己念清心咒了。
“四姑娘说的可是镇南王世子？”玄慧不再看棋盘，专注地和杨文婉聊天。
“除了他还有谁？也不知道这厮来京城是来做什么的，不过我猜这次，咱们皇上想要让他带兵，怕是要被狮子大开口的。”杨文婉指了指棋盘“该你了。”
“你不担心杨国公？”玄慧企图转移话题。
杨文婉眼睛看着棋盘心却因着这句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不担心么？担心，可如今事情已然走到这一步了，与前身截然不同。前身的三皇子从未带兵出征过，自己做了他几年的妃子，这种事还是清楚的。而且若是此次陇右道真的沦陷，只怕三皇子七皇子都未必有命回得来。即便是回来了，被突厥俘获过的皇子，距离那个位置只怕是遥不可及了。如今事情的走向已经全然改变了，自己如今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只能等。听天由命的等。
此时的杨文婉却不知，镇南王世子带着镇南王妃以及郡主陈琳已经到了杨国公府。
“你说什么？”宋氏皱着眉，拄着拐杖站起来，身形挺拔，全然不似往日那般颓丧。
“老夫人，晚辈要求娶贵府嫡长女杨文婧。”陈柯直挺挺地站在岚玉轩会客厅内。
闻声而来的杨文婧、吕氏、孟氏等人齐齐愣在了会客厅门口。
直到杨文妙“哇”一声喊出口，屋内众人这才看向门口处的杨文婧。
“老夫人莫急，小子脾气急，话说得急了些。”镇南王妃立时上前搀住宋氏一只胳膊，转身对陈柯陈琳说道“琳姐儿，带着你长兄去与婧姐儿好生谈谈，这婚姻大事，岂是他自己张口就能求得到的。”
杨文婧看了看陈柯与陈琳，率先转身向外头走。杨文妙想跟着，却被杨文妤紧紧地拉住了手。孟氏将奻奻递给杨文妙，示意杨文妤带着杨文妙和奻奻去了别处，之后才同吕氏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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