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嘉庆二十二年五月十八,黄道吉日,百无禁忌。
五月十七这日,天都还没亮,杨文婉就听着春晖园里头来来往往,吵闹的很。
含棋看杨文婉醒了,就走到近前“姑娘,您怕是要起了,等会儿就要祭天拜祖了。”
杨文婉点了点头,顺从地起身。
“姑娘起了么。”门外伴鹤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杨文婉几下穿好衣服,由着含棋帮自己净面。
“姑娘,大姑娘原定的嫁妆是八十抬的四人抬,可刚刚装抬的时候发现嫁妆单子上又多了许多的添妆,怕是人手不得用。”伴鹤说“常青说想借府中几个暗卫一用,总不能让国公爷的近身侍卫府兵抬嫁妆箱笼。”
“有没有仔细数数看有多少抬嫁妆。”
“加上各府姑娘给的添妆和二夫人三夫人额外给的,还有老夫人昨晚临时加的,怕是得有九十抬。”
杨文婉皱了皱眉,示意含棋动作快些。“你让甲三带些人来,箱笼也再抬几个过来。让库房嬷嬷在嫁妆单子上再添上六抬,凑个九十六抬,这六抬嫁妆都从春晖园的小库房出。”
“这,国公夫人那边...”伴鹤颇有些为难
“无妨,你去准备就是,这六抬嫁妆我去与母亲说。”
含棋手脚麻利地给杨文婉梳了个双丫髻,也并未多余的装点些发饰。
“今日不穿那白色襦裙了,穿那套青色缎面儿的吧。”杨文婉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只玉步摇,簪在了发间。
于氏皱着眉看着杨文婉“是否超过了些,当年大公主出嫁也就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婧姐儿若是九十六抬,就赶上郡主的嫁妆了。”
“无妨,长姐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与郡主本就同级,没人会说什么的。”
韬哥儿近来总是缠着于氏夫妇,今儿个也不例外,虽说起的早了些,可也没耽误他早早地就来春晖园腻在于氏身上。韬哥儿看见杨文婉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四姐”。
杨文婉看着规矩多了的韬哥儿难得的缓和了脸色,给了个笑脸。
于氏见杨文婉脸色柔和,也就点了点头,不与杨文婉争辩,同意了杨文婉的说法。
临时加了十六抬嫁妆,杨文婧的身边的乳母嬷嬷和秀兰秀荷忙得脚不沾地。又要重新核对嫁妆单子又要收拾箱笼。
好在天亮以后才送嫁,麻利些倒也来得及。
等祭天的东西都摆放好了,宋氏就带着二房三房的人到了春晖园。
祭过天后杨文杰兄弟就在前头骑着马,后面跟着杨文婧么嫁妆,晃晃悠悠往镇南王府去了。
嫁妆自杨国公府出发,绕过西明寺,再向着镇南王府去了。
杨文婧听着这路线皱了皱眉“这是谁定的路线,怎得这样故意。”
“我,我给长兄和二哥出的主意。我就是要让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好生瞧瞧,开开眼。”杨文妙颇为自豪地说“谁稀罕他们似的。”
“说得就好像人家稀罕搭理你似的。”杨文妤笑着回了杨文妙一句。
宋氏没说什么,只是看得出心情好了许多。“明儿个婧姐儿就要出嫁了,该预备都预备的差不多了?”
于氏笑着接话“嗯,咱们这边儿本就热孝里,那边儿在京城又没什么往来亲密的,一切从简,只咱们亲近的几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就成了。”
宋氏点了点头。
临近中午,最后一抬嫁妆抬出了杨国公府,众女眷紧着用了午食,用完午食就动身去了镇南王府。
铺床的全福人是吕侍郎夫人请的兵部尚书夫人,加上被邀请过来观礼的孟府女眷,镇南王府也难得的热闹了一回。
陈琳被杨文妙拽到了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二人神神秘秘地说了什么,又神神秘秘地笑个不停。
铺床礼成后,天色也早得很,陈琳就邀请一众姑娘们去镇南王府的花园里头玩儿玩儿。
“郡主,公孙姑娘在府外求见。”
传话嬷嬷的声音一落,整个花园子里头瞬间安静下来。
陈琳皱着眉头看向这个嬷嬷,这样好的日子偏要扫兴。
杨文婧多看了这个嬷嬷一眼,却没在意,继续与吕府的几个姑娘说着当初在战场的所见所闻。
那嬷嬷满脸为难地看着陈琳,陈琳看她还想说什么,紧着让自己的婢女将她拉到了一旁。
陈琳虽没有半路退出花园,却也是明显地心不在焉。杨文婧等人看着也就不再打扰,各自起身散了。
晚间,所有人聚在岚玉轩里头一块儿用了晚食。
回春晖园的路上,杨文婧拉着杨文婉的手落后在前头众人半步。
“今夜与我一起睡吧。”杨文婧的眼睛里盛满温柔。自杨文婧去了战场回来,杨文婉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温婉的杨文婧了。顺从地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躺在床上,却谁都没有闭上眼睛。
“婉姐儿,你还在怨怪父亲母亲么。”杨文婧拉了杨文婉的手,不停地揉搓着“母亲也是怨父亲的,可父亲当时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我不听话,让他下不来台了。”杨文婉没有抽回手,却截住了杨文婧想说的话。“长姐,你觉得父亲想让我做这个家主么?他不想的,不是因为我小,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更不是因为我胆大妄为离经叛道,只是他觉得他的高高在上不可动摇的地位被人顶撞了。长姐,你觉得父亲他心里有过我们么?将你在京城一扔十几年,若不是为祖父扶棺,他甚至都不会参与你的嫁人。都说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可他对我慈爱了么?他如果真的愿意让我做这个家主,愿意相信祖父的决断,他都不会当着那样多人的面将我打到吐血。”
“婉姐儿,你想左了,父亲他只是想板正板正你的性子。”杨文婧安抚似的不停地揉摸杨文婉的手。“你这性子就像极了父亲,容不得别人说你一句不对。父亲有父亲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想法去恶意揣测父亲。”
“长姐,你真的觉得是我恶意揣测他么?我觉得若是将来我做了什么事在他眼里是不对的,他会狠得下心对待我的。”杨文婉转头转向杨文婧“长姐,旁人辱我、欺我我都可以忍他、让他,可是父亲和母亲不行。为什么府上这样多的人说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进?”
“婉姐儿,你到底还是因着那两鞭子恨上父亲了。”杨文婧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其实母亲说,父亲也后悔下那样重的手了。”
“长姐,我原以为虽然祖父不在了,可父亲回来了。人人口中称赞的大英雄回来了,他会像祖父那样为我们遮风避雨,会为我们顶起一片天。可是他没有,他没有看到咱们杨府岌岌可危,没有看到祖父是用他自己的命换了杨国公府一线生机。他总觉得他在前头顶天立地的做个沙场英豪,皇上就会看见他的忠,可实际呢?长姐,我不想说他了。他配不上我心里头的父亲二字。”
“婉姐儿!你这话说得太过了!父教女本就是人伦纲常,虽说父亲做得确实过火了些,可他到底是咱们父亲。子不言父过,你的规矩教养都学到哪里去了。”
杨文婉并没有开口与杨文婧争辩,只是杨文婧不知,杨文婉盼着想着三十几年的父亲,刚见得一面,连问候的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就重重地给了自己两鞭,这种心情真的无法用谅解不谅解去形容。当说到七皇子的事,更是连一句疑问求证都没有,直接给自己定了大逆不道的罪责。自己曾经幻想过父亲是怎样的英雄,是怎样的顶天立地,却没想到,在家这种地方,父亲讲的依旧是铁面无私。
“婉姐儿,我明日就要出嫁了,只怕是祖父的一年热孝我都守不完就会去安南。你这样在这家中与父母兄长都不亲近,我怎么放心的下你。”杨文婧眼眶渐渐红了“你说你,经常忙着忙着哪一顿饭食就忘记了,天气凉了也不知早晚加衣,每回换四季衣裳你都忘了选布匹量尺寸。等父亲母亲再回北庭,若是延哥儿也跟着去了,韬哥儿又住在岚玉轩,这春晖园里头就剩下你自己了。”
“长姐,你那么多年也是这样自己过来的,我也行的。”杨文婉替杨文婧擦了擦眼泪“更何况我好歹还有你守过我几年呢。”
杨文婧的眼泪颇有些止不住,这两年里头自己与一母同胞的妹妹同进同出,刚刚有了点儿找到彼此依靠的感觉,自己就又要离开了。
姐妹两个你叮嘱叮嘱我,我念叨念叨你,竟是一夜不得睡。
第二日一早于氏并着吕氏带着全福人就进了杨文婧的屋子。开面梳头,画了妆。吕氏拿了把红伞递给杨文婉“婉姐儿,等会儿听到院子外头有喊吉时的,记着给你长姐撑着伞,送她出门。”
等杨文婉撑着伞将杨文婧带到春晖园门口的时候,杨文婧没有说话,回头朝着宋氏于氏磕了个头,就向着前院儿去了。
等杨文婧上了花轿,杨府众人也就跟着上了马车,向镇南王府去了。按常理杨府这边儿的女眷是不必过去的,可宋氏觉得本就没有大操大办,若是再连个婚房热闹都没了,也着实太冷清了些,就让一众女眷也跟着去了。独留了宋氏在家守着。
等到了镇南王府,女眷们都挤在了新房闹腾着,只有杨文婉带着含棋轻车熟路地去了镇南王府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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