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二人再次陷入沉寂。
“我只对你说一次，我帮着杨府自有我的道理，可若是你次次都如此顽固不化，我也只能任由你去了。”七皇子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凉意。
“殿下，不论你的道理是什么，我都感激你上一回去大皇子府替我解围。可若是有下一次，小女希望殿下还是收回殿下的善意，由着小女自生自灭即可。”
杨文婉的话说完，七皇子深深地看了杨文婉一眼，平静地说道“四姑娘的话，昕记住了。”
七皇子出了书房并没有等孟少卿，自己就直接走了。
而另一边皇宫内。
“老大啊，年纪越大，心越大。”嘉庆帝对着底下站着的柳太傅说道“虽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可朕还未到行将就木的时候，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不加掩饰的，朕，面上无光啊。”嘉庆帝自台阶上下来“你看朕，老了老了的就喜欢抓住个人说这些无聊的话。你既是进宫一趟，就多去看看贵妃和贤妃，朕近日因着前朝事多，已是许久不曾踏入后宫了。”
“皇上当以龙体为重。”柳太傅笑呵呵地弯腰“那老臣就先退下了，去看看臣的两个孙女。”
“去吧去吧。”嘉庆帝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似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记得让老三的柳侧妃好生照看自己，那毕竟是老三的头一个孩子。”
柳太傅原还温和的脸，在听到柳菀晴时尽显老态。皇上这是在敲打自己了。
柳太傅入了皇宫的内院，想了半晌，还是先去了柳贵妃处。
祖孙相见一番客套自是免不了的。
等柳太傅觉得客套够了的时候才郑重地开口道“贵妃娘娘，老臣今日前来只为着一句话，皇上龙体康健，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更不必如此招摇。”
柳贵妃明显一愣，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是，孙女会多多敲打我儿。”
柳太傅看了看态度敷衍的柳贵妃，起身告辞“我还得去贤妃那里走一趟，就不多打扰贵妃娘娘了。”
柳贵妃抓了抓自己手中的帕子，继而笑着送柳太傅出门。
另一旁的柳贤妃迎来了自家的祖父，心中也是隐隐不安。可柳太傅除了问询了柳侧妃的孕像，竟是别的什么也没提。
等柳太傅走了，柳贤妃自己又翻来覆去的思虑整夜。
杨文婉到底将七皇子的话多少听进去了一些，派人将城外的别院护了起来。
而舒子成受伤之后，杨国公府消停了许多，就连杨信那边儿也不再折腾了。
隔了几日，玄慧等人也被放回了西明寺，随着玄慧回到西明寺，西明寺失窃数十万两的事也被传了出来，一时间众位学子与百姓对淮南道的事更是议论纷纷。
“婉姐儿，泰昌公主府与蒋丞那边儿还没动作，接下来咱们还要等么。”杨安颇有些焦急。
“不等也得等，三叔父你拿回来的那份名单只到淮南道扬州府府牧，京城里的人一个都没有牵扯，更何况三皇子会不会查到扬州府都还不一定。怕的就是三皇子将事情了断在蕲州。咱们必须想法子让这个事儿牵扯到京城里头。”
“可舒子成是在京城被刺杀的，且西明寺死的那个小和尚也是在京城，这都还不够么？”杨文延觉得杨文婉的担心有些多余。
“这些都是没证据的事，随便谁都可以出来背黑锅。”杨安略微想了想，觉得杨文婉说得有些道理，可又想起了什么。“你说杨国公府遇袭、舒子成遭刺杀，桩桩件件单独拿出来都是震惊朝野的事，为何皇上就是能视而不见呢。”
“不是皇上视而不见，是那些文臣视而不见罢了。他们整日里巴不得这京城内外的武将都死绝了，会管你这些事儿？更何况舒子成的事明显是卷入皇室中去的，皇帝连过问都没有过问，做个言官，你会上赶着给皇上找不自在？”杨文延颇有些嘲讽的撇了撇嘴。
杨文杰只是在一旁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用了午食，杨文婉正打算回春晖园睡一觉，却被外院的告知有个书生拿着杨府玉牌求见。
杨文婉让含棋去寻了杨文延兄弟二人，自己则带着丹朱先去了前院儿。
在议事厅见到杨文婉的左善明明显一愣，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善明先生不必多礼，我乃杨国公府杨文婉，行四。”杨文婉温和地回了一礼。
“杨四姑娘。”
说话间，杨文延与杨文杰匆匆进了门。各自见礼之后杨文延带着左善明去了舒子成所在的卧房。
过了许久，左善明红着眼眶被杨文延又带了回来。见到杨文婉之后再次朝着杨文婉鞠了一躬。“善明在此替子成兄谢过杨四姑娘的救命之恩。”
“善明先生不必如此客气，也是因着我的疏忽才造成子成先生如今这样的局面。”
几人聊了几句之后再无话可说，左善明就离开了。只离开之前，杨文婉并未收回左善明身上的杨府玉牌，而是让他拿着玉牌，若有事或是想看看舒子成，自己只管来就是了。
杨文杰在左善明走后点了点头，“此人颇有学识，谈吐得宜，不卑不亢，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杨文婉看了看十六岁的二哥挑了挑眉“二哥，若是我记得没错，这人比你还大了快十岁。”
杨文延在一旁笑出了声。
八月在一片平和的氛围中到了。
可这祥和气息也不过短短半月，就被淮南道舒州大水和江南东道杭州钱塘江大潮带来的骇人听闻的噩耗打破了。整个舒州一半的县被淹没，死伤超蕲州数倍不止。
整个京城得知这个消息时御史台终于坐不住了。参淮南道刺史与扬州府府牧的折子犹如雪花一般飘落在嘉庆帝的书案上，更是有人参了工部尚书与两位侍郎，尸位裹素，年年修堤银子流水一样的拨出去，结果却还年年被淹没。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蒋丞居然站出来参了三皇子一本，赈灾月余居然至今不曾调查淮南道百姓上告的贪墨案，甚至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消息传回京都。这一本参完，大皇子的脸当场黑如锅底，而大殿上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替三皇子说话，这话的诛心程度不亚于明晃晃指责三皇子有包庇之嫌。
跟着蒋丞站出来的居然是孟少卿，孟少卿居然主动站出来说自己失职，至今未曾查出舒子成被何人追杀。
嘉庆帝看着大殿上一个个或明或暗指责自己不追责的这群言官，面上不显地看向柳太傅“太傅看呢。”
“如今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江南东道如今也受了灾，重新筹措赈灾物资、派人去安抚百姓才是重中之重。”柳太傅又打起了太极。
“这个时候不追究，等下回江南西道再决堤了再追究么？！要死多少百姓你觉得才能追究？还是说百姓死了就死了，反正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泰昌太长公主在忠武将军的搀扶下气的浑身发抖地入了大殿。
柳太傅一见泰昌太长公主，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不等柳太傅开口，几个柳太傅身后站着的言官就站出来了。
“太长公主，此乃大殿，您上回已然是失仪过一次。”
“太长公主，这不是你一个女眷该来的地方。”
“太长公主...”
“牝鸡司晨...”
众人看泰昌公主与忠武将军并不开口，而嘉庆帝也并不阻拦，开口替柳太傅说话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泰昌公主看着嘉庆帝，眼神由最开始的愤怒变为平淡，慢慢又变为失望。
忠武将军看泰昌公主点了点头，将身后背着的包袱取了下来，拿出其中包裹着的东西。
“此乃先帝离世前留给我母亲的圣旨。当中写的明明白白，只要我母亲在世一日，便有上朝议政之权。”忠武将军“刷”地打开那道圣旨。
在吴大司马的带领下众人齐刷刷跪下了。
而忠武将军读完圣旨之后更是拿出先皇御赐给已逝的驸马爷的丹书铁券。
“皇上，这二十多年吾不曾拿出这道圣旨，今日吾拿这道圣旨，换一个公道。”泰昌公主示意忠武将军将圣旨送上前去。
嘉庆帝拿着圣旨的指尖泛白，却在打开圣旨的时候眼睛睁大，狠狠地抿着唇。过了许久，久到大殿之中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没有了，嘉庆帝才从那道圣旨中回过神来。嘉庆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无力地说“姑母觉得派谁前去调查才合适。”
嘉庆帝此话一出，大皇子的脸色由阴转灰。
就在二皇子四皇子都跃跃欲试的时候，泰昌公主目光直指七皇子。“七殿下本就有军功在身，如今更是统领了金吾卫，可见七皇子的能力不可小觑。”
“可老七再有月余就该大婚了。”嘉庆帝的脸色略有缓和。
“赶得及，更何况还有礼部。”
嘉庆帝见此，一锤定音同意了七皇子入淮南道一事。
二皇子与四皇子看着七皇子的目光颇有深意，而大皇子更是走到了七皇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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