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等杨文婉得知这个消息，艰难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怕自己高估了泰昌公主府，而泰昌公主不知是拿什么换得的嘉庆帝松口。七皇子下淮南，他会彻查到大皇子头上么。
令杨文婉没想到的是七皇子第二日居然来了杨国公府，单独见了舒子成之后就走了。
隔了两日，左善明来了杨国公府，据说是秋闱在八月底就开了，来与舒子成说说话。
等左善明走了之后舒子成才告诉杨文婉，七皇子那日来是来问些事情的，而舒子成将左善明的事告诉了七皇子。左善明之所以过来只是为了告诉舒子成，当初的那样东西被自己交给了七皇子。
杨文婉回到书房，拿出了那封名单，让人备了马车，与杨文延直奔金吾卫。
谁知七皇子并不在金吾卫，杨文婉便留了杨文延等在那里，自己又驾车去了泰昌公主府。
可泰昌公主并没有放自己进去，只说事情既然已经了了，就不必再登门了，徒惹是非。
杨文婉再回国公府时却发现身着便装的七皇子与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正在书房等着自己。见杨文婉回来了，那男子便出了门，在门外等候。
“殿下怎得过来了，我让兄长带了样东西去金吾卫寻你了。”
“是你劝泰昌公主把淮南道的烂摊子丢给我的？”七皇子面上并不显露什么“不必搪塞我，我知道你早前去过泰昌公主府了。”
“没有，我只是想让泰昌公主在关键时候帮我说上几句话，根本没想过其他。”杨文婉坦诚地说“我甚至没想到要动用先帝爷的遗诏和丹书铁券才能让皇上下决心彻查淮南道一案。”
“我现在明面儿上已经随着户部尚书下淮南道了，可我觉得我还是得提前告知你一声，淮南道的事最多只能到户部为止。父皇已经当着我的面儿让大皇兄将贪墨的银子吐出来，尤其是西明寺的十数万两。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皇上让你把大皇子指摘出去。”
七皇子见杨文婉的脸上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才接着说到“所以，这件事若是在京里牵扯太深根本就行不通。你也别妄想着通过这件事能断了我大皇兄的哪条臂膀，我大皇兄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我查到哪里算哪里，你不要再插手了。”
杨文婉点了点头。
“你长兄找我什么事。”七皇子见杨文婉难得的温顺一次，也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她谈。
“我三叔之前在蕲州得了一份淮南道参与贪墨案的官员名单，我想让我长兄送给你。”杨文婉停顿了会儿，却还是开口说道“蕲州府府牧尚算是个好官。”
七皇子只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二人无语对坐了一会儿，七皇子就起身告辞了。
杨文婉回了内院寻去了夏荷园，却发现杨文妤姐妹俩并不在。
“二叔母，二姐和三姐的婚事你考量的怎么样了。”杨文婉开门见山地问道。
吕氏摇了摇头，“虽说刘彰不必去安西了，可我还是不想让妤姐儿或是妙姐儿嫁给他。只我觉得妤姐儿太过柔弱，妙姐儿太过活泼，与刘公子都不相配。”
杨文婉猜着应当是为着二叔父，二叔母才不愿将姐妹俩许给刘家的。
一晃眼又是半月有余，七皇子人虽不在京城，可婚事却是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刚参加完秋闱的左善明来与舒子成道别，说是要用这剩下的半年寻个良师，来应对来年的春闱。左善明秋闱已中，虽名次不高，却也是实打实的举人老爷了。舒子成听了这事儿也是从心底里实打实地为左善明高兴。而左善明看着舒子成虽还未能下地行走，可心态精神都还不错，也就放下了心。
同样中了举的还有吕府的吕曦，而杨文婉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在岚玉轩里头请安的时候吕氏提及的。
“昨儿吕府派人来送信儿，曦哥儿秋闱中了举，儿媳今儿个想带妤姐儿和妙姐儿回去瞧瞧，顺便将贺礼送去。”吕氏冲宋氏说着。
“既是曦表哥中了举，那自然该是送份贺礼去的，二叔母不如将长兄也带上，毕竟长兄与曦表哥的关系也极亲近。”杨文婉笑着说。
可谁知杨文妙却突然说她肚子疼，不去吕府了。一旁的杨文妤也是帮腔地说自己一个人去就成。吕氏虽感觉有些怪异，却也没强求。
等用了午食，杨文婉去秋霜园找自家三叔商量事情，却发现杨文妙自己现在花园的凉亭里头不知想些什么。
“三姐？”杨文婉带着丹朱走了过去“这是怎么？自己在这里做什么？”
杨文妙看了眼杨文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婉姐儿，你知道么，镇南王妃真的决定给郡主定下于贺秀了，王妃已经写信回安南了，只要镇南王一点头，转过年来陈琳郡主就要嫁了。”
杨文婉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自古以来传下来的，谁也改变不了。
“我原还天真的觉着郡主反抗一下，应该可以嫁给个自己喜欢的人吧。可郡主反而问我，和亲吐蕃和嫁给于贺秀哪个更好。我也不知道哪个更好，可于贺秀为人手段卑劣，他不是个良配啊。”杨文妙将帕子绕在手指上转圈。
“三姐，我记得长姐出嫁前跟我说过许多次，杨氏女这一生，都要为杨府而活。再说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情啊爱啊的，都是些穷书生写了话本子来骗人的。”杨文婉笑着安抚杨文妙。“更何况，抛开于府和咱们府上的私人恩怨不提，放眼京城，年纪相仿又配得上陈琳郡主的，还剩下谁？剩下的那几个，兴许还比不得于公子呢？”
杨文妙低头不语，突然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长姐说的对，你说的也对，我们杨府的女儿本就该为着杨府着想，是我想多了。”
杨文婉朝丹朱使了使眼色，丹朱快速退下。杨文婉环抱住杨文妙，拿出帕子轻轻擦着杨文妙的眼泪“三姐这是怎么了，怎得哭成这个样子了。”
杨文妙埋头在杨文婉怀中哭了许久，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看杨文婉担忧的眼神，自己不好意思地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让你看笑话了。”
“三姐，有事说出来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只要不是上天摘月亮，什么事儿我都能给你解决的。”杨文婉拍了拍杨文妙的手。
“曦表哥心里没我，你能让他心悦于我么。”杨文妙笑着拍了拍杨文婉的“净知道哄我。”
“曦表哥？”杨文婉不可置信地说道“三姐，我记得长兄每回和曦表哥闹着玩儿，你可是都向着长兄，可看不起曦表哥的。”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何，更不知道何时开始，见着了曦表哥就高兴，见不着就失落，整日里都想着曦表哥。可没办法，曦表哥说他无心于我，不愿意耽搁我的时间。”杨文妙说着又想哭，却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没关系，他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罢，我是杨氏女，怎么会为了情情爱爱的就落人下乘呢。”
杨文婉想了一肚子劝慰的话都被杨文妙最后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只得呐呐地低声说道“三姐，你自己能想开才是最好。”
杨文妙使劲儿喘了几口气，努力压着嗓子里的哭腔，站起身对杨文婉笑着说“婉姐儿，长姐和母亲曾经都说过，咱们杨氏女自有咱们杨氏女的风霜傲骨。而这傲骨用不着杨府的男人给，更用不着将来的夫婿儿子给，咱们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杨氏女的傲骨了。曦表哥不过就是不喜欢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就算他喜欢我他就会娶我了么？那话本子里多少两情相悦的人最终还不是败给了现实。没关系，反正我将来的夫婿未必就会比曦表哥差到哪里去！”
杨文婉看着这个带着哭腔自己给自己打气的三姐，不自觉地跟着她点头说道“对，曦表哥将来娶的姑娘也一定不如三姐，到时候咱们再好生取笑他一番。”
“这我倒是没想过，虽然他看不上我，可我还是希望他将来寻个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这样我输得也心服口服了。”
杨文婉看着自家哭红了双眼却依旧还在祝福着吕曦的三姐，头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原来情爱是美好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单相思。
杨文婉陪着杨文妙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傍晚吕氏带着杨文妤回来，杨文妙已经恢复如常了。起码明面儿上看着是与往日相同的。自己虽没有经历过什么情啊爱啊的，可自己却也深知，这东西就如附骨之疽，自己若是狠不下心肠，它就得随着自己一辈子。而这东西又不是外人能帮得上忙的，只能靠这人自己看开些、看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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