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
在七公主的咬牙切齿中，杨文婉牵着马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家马场。
回了杨国公府的杨文婉没有说任何的其他话，只是派人叫来了柏石，送了两封信出去。
之后连着数月七公主不曾再出过宫门。八月十五的中秋宴杨国公府也只有于氏带着范敏芳去了，杨文婉留在了府里头帮着于氏打点杨文妤的嫁妆和添妆。
因着杨文妤和杨文妙都嫁在了京城，杨文婉与宋氏商议过后就将杨国公留下来的几处京城的铺子给了二人做嫁妆。
“你祖父的东西说得明白都是留给家主的，你这样给家中姐妹分了，将来自己怕是就剩不下什么了吧。”宋氏拍了拍杨文婉的手，让一旁的翡翠拿了个盒子过来“这里头是当初我出嫁时的陪嫁铺子，有几间远的铺子都被我卖了，剩下这几间都离着长安城不远。虽说与你祖父留下的京中铺子比不得，可也聊胜于无，今儿个都给了你吧。”
杨文婉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收下。“祖母是知道的，孙女儿将来应当是用不上这些个嫁妆的。现今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做个顺水人情送了出去而已。更何况祖母不必为着这点小事忧心，我已经寻到了别的路子赚些体己银子还是够的。您的这些东西还是您自己收着，等将来谁分得东西若是少了些，您再暗地里补上一些就是了。更何况还有长嫂呢，将来还会有二嫂弟妹们。您若是早早地就将您的好东西都给了我，将来我的小侄子侄女儿们可要闹您了。”
宋氏被杨文婉的一番话哄的心里极为妥帖。“你这张嘴啊，也不知像了谁，说不过你就是了。”说完，让翡翠收拾了盒子“祖母只希望咱们婉姐儿将来十里红妆嫁得良婿，莫要让祖母的这些个好东西都沉了灰。”
杨文婉假装没听出宋氏的言外之意，不搭话地笑着。
杨文妤与杨文妙的婚礼一前一后不过隔了一月不到，是以杨国公府这两个月显得极为热闹。每日里来往杨府的各府夫人姑娘不知几凡，京中显贵也颇多。杨三叔与杨文延兄弟俩每日里迎来送往，也算是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杨文妙也出了嫁，杨国公府好似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杨文斌年纪尚小，出秋霜园的日子都不多。杨文韬与杨文禅每日里早早地请安后就去了家学，整日里也是忙得很。杨文婉也忙起了舒子成下江南以及杨三叔和玄慧北上鞑靼的事。杨文延与于氏同宋氏连着商议了许多天，又与杨文杰杨文婉聊了几回，终于决定由三人共同北上庭州。
杨文延问了杨文杰好几回，连吕氏也连着问了杨文杰几回，杨文杰的回答却始终只有一个，留在京城。
杨文杰的坚决让杨文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杨文杰过去一直希望能够离开京城，投身军旅。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杨文杰却又放弃了，要留在京城，不仅杨文婉，便是吕氏与杨文延也不明白。
“杰哥儿，如今回纥部不稳，东突厥一直想要起复，若是北疆战事再起，正是咱们兄弟征战沙场的时候。你怎么...”杨文延临走前一夜到底问出了口。
杨文杰面色坚毅地对杨文延说道“京中只留三叔一人是不成的，若是哪一日三叔再被婉姐儿支出去做点儿什么，整个国公府都只剩些老弱妇孺。长兄，婉姐儿虽说聪慧过人，可她到底是个女子。韬哥儿也还年幼，并不能支应门庭。长兄，婉姐儿受伤的事，我不愿再发生了。”
杨文延沉默良久，才伸出拳头对着杨文杰“咱们兄弟二人，多余的话自不必提及，我是你长兄，这些本该是我做的事，如今你都替我做了。我只说一句，我在北庭等你。”
杨文杰没有说话，也伸出了拳头与杨文延对了一拳。兄弟二人彼此交换眼神，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杨文延先松开了拳头，笑着对杨文杰说道“再过两年，怕是婉姐儿就该用不上你了，咱们兄弟就在北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用不上两年，便是二哥现在随你去了也无妨。”杨文婉笑着从外头走进了珍宝阁。“听韬哥儿说你俩在这儿饮酒作乐依依不舍呢，我就寻了真姑姑让她给你们做了些小食。都是好克化的，填填肚子，总比空着肚子喝酒强得多。”
杨文延笑着给杨文婉拉开了一边儿的椅子“韬哥儿这个小鬼头惯会用这种伎俩。刚刚想与我们同饮被我撵走了，居然去寻你告状去了。”
杨文婉坐了下来，却转身看向杨文杰“二哥若是为了我留在京中的，那便虽长兄一道去北庭吧。我过些日子打算下江南。”
“下江南？”杨文延皱着眉看向杨文婉“江南三道如今被肃清才一年有余，只怕刚刚易主正是多事之秋，你去江南作甚。”
“暗卫在江南查出了些关于大皇子的事，我打算亲自去江南查探一番。”杨文婉接过含棋沏的茶，喝了一口，权当暖身子了。“此一去怕是三五月回不得京，二哥若是想去北庭，还是去吧。”
杨文杰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总觉着你做的事要比北庭那边儿上战场更危险，我想守着你。”
杨文延与杨文婉彼此看了一眼，目光又同时转向杨文杰。
“二哥，我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的。”
杨文杰依旧摇着头“婉姐儿，你有的时候做事太意气用事。”
杨文婉被噎住了，无法反驳。
“不说别的，七公主这几个月明面儿上是消停了不再出宫了，可暗地里给你下了几回帖子了，你心里没数儿么。”杨文杰与杨文延碰了碰杯“若是你此时离京，京中只怕睡不着觉的人多到两手手指都数不完。”
“所以我没打算大张旗鼓地出京，我打算偷偷出京。”杨文婉面色平和“若是二哥你不打算去北庭，那你就留在京中替我遮掩遮掩。”
“遮掩也可以，你让杨壹派人去查七公主的事，需与我交代清楚。”杨文杰放下了酒杯“若不是我无意中撞见了杨壹的手下与一个宫中的太监偷偷摸摸在西市私会，我都不敢想我的妹妹居然敢把手伸到皇宫里去了。”
杨文婉却没有正面回答杨文杰的话，反而问道“你就是不放心这个才不愿意去北庭的？”
“婉姐儿，窥探皇室，那是死罪。”杨文杰的眼中满是无奈、失望、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你冒这样大的风险。”
杨文婉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将屋内所有婢女随侍都遣退了下去。
“此事要回溯到去年中秋宴。慎王在离京前与我说在我被七公主刁难的宫宴上，慎王带走我后三皇子与七公主起了冲突。可七公主不知与三皇子说了几句什么话，三皇子居然就没有再追究七公主对三皇子的长子下重手的事。且之前的那回马球赛上，蒋月珍对着七公主可谓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了。我就想知道七公主手里究竟握着三皇子什么把柄，能让三皇子如此忌惮。”
杨文延却满脸的不赞同“不论是什么把柄，这都不该是你参与的事情！七公主和三皇子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你是不是不知道之前父亲借着三皇子的名义搪塞大皇子，被三皇子发觉父亲在他和慎王之间横跳，三皇子就想了法子让户部侍郎在皇上面前参了父亲一本。为着这个父亲私下里托人送了十万两的银子给三皇子，才将此事周全了过去。你此时再招惹三皇子，只怕大皇子三皇子会先联手收拾了咱们家。”
“十万两？”杨文婉冷笑出了声“呵，三皇子的胃口倒是不小，也不怕撑着自己。”
“不论怎么样，此事也算是过了，日后莫要再去招惹三皇子就是了。”杨文延拍了拍杨文婉的头“你这是什么样子。”
杨文婉揉了揉头“当时怎么没有与我说一声这个事儿。”
杨文延这才盯着杨文婉说道“因为当时你正在怨怪父亲回来夺了你的权。”
杨文婉没有说话。
兄妹三人一时无话，心思各起。
“长兄，这个事我怕是不能听你的。”杨文婉拿着筷子给杨文延杨文杰各夹了一块子糕点“慎王离京前替我想法子联系上了成修仪，七公主好马这个事儿就是成修仪想法子打听出来的。借着这个事儿，我打算想法子七公主交好。这些日子吊着七公主也差不多了，我打算在长兄离京后就动手的。”
“七公主那性子...”杨文杰皱着眉，颇为不赞同。
杨文婉却摇了摇头说“成修仪派人送出来的消息说七公主的性子并不如传言中那般吓人。虽说脾气暴躁了些，却并没有打杀过宫人，而这种言过其实的话能传出来，也是因为有心人故意误导的。”杨文婉歇了口气喝了口茶“据成修仪所说，当年为了保住七公主与母族，七公主生母在事发的当天夜里就自戕了。七公主这些年来并没有人教导，才会成了如今的性子...”
杨文延却伸了伸手，打断了杨文婉的话“七公主不论是什么性子，都不该是你打算与她交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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