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此刻小湫记起来一件事，她回头看向长静斋大门处，那里空空荡荡，除了婢女侍卫偶然经过，再也没有旁人的身影。叶绪说要来跟她解释，然而此刻却迟迟没有出现。

　　是他临时变卦，该是别有安排？

　　她记得下马之时他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她走得太急，并没有听清楚。她以为是要她不要急慢慢走之类的话，便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她转过身，望着画意——是要说这件事吗？

　　“是他要你来住在这里的，还是你自己要住在这里的？”小湫问她，“你最好告诉我实话，你知道他会告诉我。”

　　画意微微笑着，“那既然殿下会告诉你，你为何还要问我呢？我说了，你又不信，岂不是多此一举？”

　　“那便是不愿意告诉我了。行。”小湫点点头，立刻阔步离开，“你好好住着吧。”

　　画意不像映达或者单瑜兰，她和她们都不一样，小湫甚至觉得，完全可以把她划分到叶绪那一类人。静水流深，以她的功力，是看不透的。

　　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然而画意却根本不想让她走，“我想告诉你的事，还没说呢。”

　　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小湫想笑，但是忍住了，“你想告诉我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听？”

　　“因为是你感兴趣的啊。比如，关于那位初越公主，比如，那位蔺舒元使臣。”

　　小湫心里一紧，镇定下来问：“哦，他们啊，谁告诉你我对他们感兴趣的？你们的太子殿下吗？呵，真是胡言乱语。”

　　画意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不管是谁告诉我的，左姑娘，你都不必掩饰了。他们犯了大错，是绝对走不出卞京的了。”她看着小湫仍旧无动于衷，侧头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吗？”

　　小湫侧目看向她，回道：“我问你就会说了吗？你说了就一定是真话吗？既然这么多风险，我为何不直接找太子问呢？反正他绝不会骗我。”

　　说完，拨开她便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站在！”画意两步跨到她面前，道：“我偏要告诉你。蔺舒元党同蒙哲人意图构陷金夏太子，已被查实罪名，现如今你关心的人都被关在牢狱之中，他们都会死！左湫，你明白了吧，殿下并不是只会对你说他们在谋划的事，你不是那个唯一！”

　　小湫冷冷地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没有说。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问：“是你骗初越入东宫的吧？”

　　画意稍稍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拊掌道：“是啊，恐怕到现在她还以为是她诱引我才进的东宫吧？亏她还是个公主呢，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怎么那么蠢啊？！”

　　小湫怒，抬手就要扇她。可是画意竟也不是千娇百弱的小姐，她眼角一瞥，随便一抓便拿住了小湫劈头打下来的手掌，“还有，我也想问问你，左湫左姑娘。你是怎么长大的啊？怎么和那个初越公主一样傻啊？”话语间，她狠狠一甩，将小湫甩开。

　　小湫受力不稳，连着往后退了两步，打了个大大的趔趄，才勉强扶住柱子站住。这一下，胸口那里的紧闷更明显了。

　　画意见状，瞥了敏儿一眼，“你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扶你家姑娘一把！别摔倒在这里，再说是我的罪过。”

　　敏儿唯唯诺诺，赶紧扶住了小湫。小湫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深深喘了两口气，问：“还有话说吗？”

　　脸上仍旧是灿烂端庄的微笑，画意走近小湫，道：“有啊，二殿下要我告诉你，你啊，最好赶紧自己离开东宫。要不然，他觉得你碍眼的话，会亲自动手的。”

　　二殿下？颜寿纯？他和叶绪不是……他们在骗她？！

　　小湫不可思议，她看着画意，然而画意点点头，表示她此刻的反应正是她想要的。待看够了，心中乐够了，画意才笑吟吟地转身回了屋子。青然跟在后面，同她的主子一样对小湫的发问置若罔闻。

　　眼看着画意和青然一步一步地走回屋子，再“啪”的一声把门关的死死的，小湫骤然回身，看着敏儿问：“她什么意思？”

　　敏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不，敏儿不知道。”

　　再次看向大门，大门口仍然没有叶绪的半分身影。是他故意的吗？小湫竭力定定神，往自己屋子里走去。敏儿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否口渴，是不是需要吃点东西。见她根本不理，敏儿撇撇嘴，也作罢了。

　　然而进了屋子的画意并没有回到书案前去看她刚刚没有看完的书，她就站在窗户前，隔着朦朦胧胧的窗户纸看着小湫的举动。直到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正殿之内，才转过身接下青然的茶。

　　青然看着她把茶喝下肚，收了杯子，问：“小姐，您为什么要跟左姑娘说这些啊？殿下不是让您只看着她，不要乱说话吗？”

　　画意笑笑，然后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去，随手拿起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石摆件在手里玩着，“既然她想知道，我就跟她说呗。反正就算我不说，殿下也会跟她说。”

　　洁白如雪的玉石随原样雕成了一直振翅欲飞的白鹤，那白鹤的一双翅膀扑棱棱地似张非张，看着十分灵动有趣。如今被画意握在手里，倒像是被人用绳索捆住了，约束了它的高飞之梦。画意看着那白鹤玩，又道：“她一向以自己能参与殿下的行事而傲，似乎我们皆与她不同！现如今我就是要她知道，她不是唯一，我也一直参与着殿下的事，我比她知道的更多，在殿下心中，我比她更值得信任！”

　　青然随声符合，“小姐说的是，是该杀杀她的威风，省的叫她以为自己多厉害了。”然而她迟疑了一下，又道：“但是小姐，殿下已经答应你会迎你入东宫，金口玉言，是绝不会反悔的。太子妃娘娘也说了，这位左姑娘不用咱们动手她自己就会离开的。小姐又何必插手呢？”

　　画意挑眉一笑，“没什么，我就是想气气她。”

　　“哎呀我的小姐！”青然无奈极了，“你这样，万一殿下知道了，岂不是会怪你擅作主张？小姐，这样可是多此一举极不值当啊！”

　　画意狡黠一笑，“不，她才不会告诉殿下呢。而且，我要的又不是殿下的心。”

　　青然不解，小姐来东宫这么久，难道不是为了成为殿下的女人吗？

　　画意给自己倒了杯茶，“倘若真的计较真心，那整个东宫没有一个真正的胜利者，就连得了殿下真心的左湫，她也没有赢。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求殿下的一颗真心。我只要太子侧妃的位置，甚至是来日为妃。”

　　青然这才微微点头，“所以，小姐你深夜出门，也是为了帮殿下……”

　　“殿下既许诺于我，我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殿下纵然疑心重于天，但是身为一国太子，驷马难追的许诺是断不会被他吃下肚的。”

　　而关于小湫，诚如单瑜兰所说，她不过是她们生活中的一个过客罢了。匆匆而来，亦将匆匆而去。

　　无需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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