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语文89，数学71，英语86。理综213分。
惨绝人寰。也就堪堪擦边过二本线。
——考试的时候只会写前面最基础的题目，哪还能考出什么花来呢？
阿食从墙壁里钻出来，坐到我的肩膀上。它没有重量也没有温度，但我还是感觉它凉飕飕的。
教学楼一层没有教室，我回来之后，发现学校在一面原本贴校训和中小学生守则的墙上新装了一排固定电话，刷校园卡就可以打电话给指定联系人。
没用过那东西。于是我先在旁边磨磨叽叽犹犹豫豫仔仔细细观察了每一个打电话的人的动作，才敢去摸那已经不太新的公共电话。
走到跟前才发现，上面那个小绿屏幕上清清楚楚写着拨打电话的步骤。
我按照步骤给妈妈拨过去。
对面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妈妈道：“喂？”
“妈，是我。”
“啊？怎么是你啊？这个号码我不认识，还在想是哪里的。”
“是学校里的公共电话。”
和妈妈闲聊了几句，话题自然扯到月考成绩上来。
班主任肯定已经把成绩发给妈妈了。
妈妈在电话那头耐心地劝：“没事，你看你不是刚回来吗？上一次学习考试都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情了，这一年的空窗期影响肯定很大的呀，而且别人也一直都在努力。是不是？”
我一边拿脚踩着墙面下的贴砖，不安分地在台阶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走，一边嗯嗯嗯回应妈妈，表示自己在听，然后故意笑嘻嘻道：“我好歹还有个班级四十名呢，不知道那十位在我后面的同学们这一年干了什么。”
——你竟然还会嘲笑别人诶，真新鲜。
妈妈也笑：“哈哈，是呐。不过排名也不重要了，你只要恢复高二水平就行，也不要求你考前十。你班主任还说这成绩还行呢，让你加把劲，下个月三模是不是？”
“是啊。”我从台阶上跳下来，看到人流渐渐增多，也不好意思再上蹿下跳，乖乖收敛了脚步，“天天考试。除了月考还有周练，每天下午轮着来。唉。”
“那是啊，高三就这样。哪里像我们以前读的那个小破职高，天天都在玩的。哎哟你看，都六点多了，你快去吃饭吧。”
“早吃完了。”我说，“7点都要上晚自习了。”
“那你快点去吧。”妈妈在电话那一边急匆匆道，“我也接你弟弟去了。”
——哎呀，又是弟弟。
阿食挂在电话机的卷线上晃来晃去，为瞬间毁了我的心情而得意地咧开嘴笑。
班级名次在公示栏上贴了一天。回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发现那张成绩已经被安成撕下来，贴在她旁边的讲台侧壁上。她把自己的名字圈起来，然后说：“你看，我现在在20名，和前面只差了一分。”她研究研究详细分数，说：“哎呀我化学怎么考这么差。白卿，你化学考多少？”
“68……”
“哇，你都有68分，我怎么才70呢。”安成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卷子，“唉，肯定是这次选择题错太多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尽力掩饰了语气中的不适，“运气而已。”
说着话，上课铃响了。
班主任走进教室，没有按惯例绕教室一圈，而是先走过来跟我说话：“白卿，跟得上吗？”
叶洁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教数学。她每天都会打一个麻花辫来上课，有时候她课间出现的时候还散着头发，转眼下一节课开始的时候，那规规矩矩的麻花辫又会出现在她脑袋上。
我一直都对老师抱有恐惧之情，更何况是叶洁亲自来找。我藏了藏自己涂得乱七八糟的草稿本，挤出笑容道：“全忘了……”
“你这次的卷子我看了，前面基础题还是可以的。就是后面的大题还有些问题吧？不过也没事，不急。这次卷子后面的题目还是有点难的，你跟着听听就好了。”叶洁说完，把怀里的卷子交给数学课代表沈青萝让她发卷子。
叶洁不太讲前面比较基础的题目，她一讲难的题，我又听不懂。
这节课实在是有些难熬了。
数学课上很容易走神，我也不例外。听着听着就走神了，我不由自主开始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
“你画什么呢？”安成忽然从旁边凑过脑袋来，“怎么不好好听课啊？”
我刷一下把草稿纸一盖，赶紧道：“没什么。”
安成把狐疑的眼神在我脸上扫了三回，这才转回去盯着自己的错题了。
把草稿纸翻出来，我看到我无意识画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阿食。
我赶紧拿橡皮把它擦干净，还要把白色橡皮末一并扫下桌子才算干净。
——让我猜猜你画的是谁？方以晴？如果安成知道了，那全班都会知道的。
——方以晴那么漂亮的人，应该所有人都认识吧。
阿食坐在我的水杯上，它最近好像变小了，细细的四肢撑着硕大的脑袋。
我不理它，伸手端水杯的时候把它和灰尘一起拂了下去。
“学校下周要检查仪容仪表。”早操的时候，方以晴站在讲台边上，心不在焉地翻上面的试卷，“白卿，你耳钉摘不摘？”
我甚至已经开始习惯她每次早操都来找我。
“舍不得。”我嘟哝道，“不摘也得摘，不剪也得剪，是不是？”
方以晴仍低头翻试卷，几缕头发从额角掉下来。我又开玩笑道：“诶，有点艺术家的意思了，啧啧，可惜了。”
“我这周就去剪了，剪成超短发。”方以晴看向我，似乎是仔细看了一眼，仍神色如常，“你刘海也过眉毛了吧，学校可规定刘海不许遮眼睛。小心被推头。”
“谢谢提醒，检查那天我把刘海撩上去。”我指指桌上的卷子，“翻到我的卷子了没？下节语文课正好要讲。你剪男头也会好看的，不喜欢长发吗？”
“长发洗头太麻烦了。”方以晴又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一张来，递过来之前还不忘看一眼，“不错嘛，还有九十几分。”
“前面选择题错了多少？”
方以晴扫了眼：“三个。”
拿过卷子，第一道字音字形就错了。怎么回事？又记错了？
“话说你怎么往外搬了？”方以晴看着我和安成座位间空出的半人宽的位置。
“啊，这个啊，我写字的时候会碰到她，所以往外搬一点。”
方以晴抬了抬眉毛，“你又不是左撇子，怎么碰到她？”
我把试卷叠好，又把草稿本叠到右手边的教辅书上，无奈道：“左手也要压着书的嘛。”
教室外面逐渐走进早归的同学，各个红着脸颊挽着袖子。有几个站在教室门口，伸手一捞自己的水杯，又急忙去接水了。同学们谈笑着、抱怨着，讨论下节课的内容，热热闹闹向教室各处走去。
沈青萝和方以晴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讲台桌前翻自己的语文卷子。
方以晴说：“那我先走了。”
她冲我挥了挥手，然后乖巧地把椅子搬回讲台上，这才离开。
我悄悄探头向门口看了一眼，方以晴没有回教室，她低头靠在走廊栏杆上，头发在风中飘飘荡荡，看起来分外柔软。
我迅速把头转回来，然后看到了沈青萝贼兮兮笑着的脸。
我心虚道：“你干嘛？”
沈青萝也不找卷子了，一抬下巴，“诶，你看谁呢？”
我：“没啊。”
沈青萝：“白同学，解释就是掩饰……”
我：“掩饰就是事实。沈同学，十八岁的人了还搞小学生这一套呢？”
沈青萝找到了自己的卷子，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分数，笑道：“还没十八呢，我七月份的。”
透过薄薄的卷子，我看清了上面红色的数字。
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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