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明一玄

“明大夫，这一年多感谢你的照顾了。”

        钱小乙很少大半天前来拜访，一直到看病的人都离开了，钱小乙才上前辞别。

        明大夫有些猝不及防，他起身拉钱小乙去后面详谈，示意徒弟在前面照看着。

        “这么突然？你准备去哪里？”

        明大夫示意钱小乙入座，然后竟给倒了一杯茶水。

        “不想做小二了？嗯，挺好，那算什么正经的事儿。来我这儿如何，我的研究，你也感兴趣不是吗？有你的帮助，我想研究一定会有大的进展。”

        明大夫有些不合情理地热情，但钱小乙却觉得正常，对难以被人理解的人来说，有一个同行者将是多么值得奢求。

        见钱小乙委婉地摇头，明大夫神情稍暗，“不为良相，便作良医。小乙，我相信你可以继承我的医术，更可以将我的研究发扬光大，来帮我吧？我一直想邀请你了，可是你也明白，我不是那种主动开口的人。而你总是愿意配合我的研究，我已经满足了。如今你想离开，我本应为你送行，可是，留下来吧，我需要你。”

        “明大夫，我一直相信你会成为青史留名的名医，你的研究也具有超前的时代意义。可是，人各有志。如果有一天我又回到楚城，一定还来配合你的研究。明大夫，谢谢你的挽留，可我终于要离开了。”

        明大夫摇头叹气，将茶水递过来，“好吧。想好去哪里了吗？等哪天找不到材料了，我去找你。”

        钱小乙无奈地摇摇头，“很想潇洒地说，好男儿四海为家。可是，我的确不知道下一站去哪里。”

        明大夫却走到一旁，拿出了一幅地图摊开，向钱小乙展示道：“这便是元国的地图。”

        只见图上，元国占据了大半，但旁边仍旧存在其他的地域：

        元国以北，标记着许多广袤的草原，草原以北，标记着雪域。没有人知道雪域有多宽广，甚至不知道雪域似乎有人生存。但草原上生活着一个名叫“胡”的野蛮部落，他们时常南下，元国于是在边界上筑起无数烽火台和边城。

        元国以南，注释着许多山川沼泽，这里生活着落后夷人，他们向元国称臣，定期朝贡。

        南夷以南，只知道有海，海与元国以东的大海相连，于是绘图的人认为，往外再无其他人类世界。近海上还有零星的岛屿，只有少部分是温顺地岛民，多数是盗贼，元国和夷人都需要抵抗。从未有人到过真正的深海，海太宽广了，世人以为里面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元国的西边，矗立着许多高山。高山耸入云霄，世人以为那便是撑天柱，登顶可上天。也有人以为那是界山，在山的另一侧，生活着非人非兽的荒，荒所到之处，唯有生灵涂炭。

        而元国，囊括了地图上的大好河山。

        有山川河流、有平原丘陵。大江从界山发源，自西向东汇入大海。另有一条大河，源头可追溯到极西北雪域，一路向西南，未免与大江碰上，拐了个弯，从元国的东北汇入大海。

        钱小乙为地图所吸引，地图很小，他找了许久，才终于确定楚城所在。笔墨一点，却是无数人终生走不出的圈。

        钱小乙贪婪地看着地图，他想要将地图牢牢记下。

        明大夫将凉了的茶水又递上来，喝口水，“慢慢看，这份地图极为难得，我也是偶然得到的。身为元国人，终其一生，又有几人知道元国到底是怎样一副山河？看仔细点，你决意要走，我也只有让你瞧瞧了，送你我舍不得。”

        钱小乙感激地笑了，“明大夫，这样就足够了。”

        再次拿起茶水，他的确感到有些渴了，一饮而下。咂了咂舌，他以前是爱喝茶的，现在却偏爱酒水，不需要什么名酒，只要是酒就好。不过，今天这杯茶却叫人觉得好喝，真不知道是什么茶，就像当初王少杰请的那壶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钱小乙目不转晴的记忆元国地图，终于是趴在了上面。

        苏家的马车又来接明大夫了，直赶进明一悬后院，然后又直送到苏家的后院。

        明大夫全名明一玄，自然不是父母取的本名。他出身不好不坏，父母因为疾病早故，所以他立志学医。

        他有个出名的师傅，是个道医，一玄便是师傅取的名字。

        明一玄对道家不感兴趣，通晓治病救人以后，他便出师了，和妹妹明萱来楚城讨生活。最开始他不研究现在的研究，时间稍加沉淀，他在上与下两个层次的名声都不错，在同行也被称为天才。

        后面就逐渐改变了。

        他开始被大人物们明面上排斥，他也会做事，从此主要给寻常人家和贫苦大众看病。

        名声更臭了，名声也更好了。而且他从不丧心病狂，厌恶他的人还能忍受；但是他离经叛道，敬重他的人下意识敬而远之。

        其实，他和大人物们还总是保持着联系。

        穷人们害怕缺胳膊少腿，可真的残损了也就会听天由命，大不了一死了之；有权有势的人不一样，他们有大把的人命可以浪费，为了自己的寿比南山，他们可以真正丧心病狂。

        某种程度上说，明一玄时刻想着革新，但时刻也守护着医者仁心的底线。

        抛开这无关紧要的前尘往事和隐秘不谈，明一玄之所以和苏家关系密切，一切都是因为他最亲爱的妹妹。

        如今昏迷的苏家家主，在年轻时候可是真正的风流浪子，然而某天这位浪子突然收了心性，要和一个寻常女子约定终生，为此不惜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苏家。

        明萱并不美，可是苏泷对她一见倾心，他向她展开了强烈地攻势，明萱虽然鄙夷他的劣迹，但最终被感动，而且最终矢志不渝。

        对于苏泷，即使是明一玄也承认，那个男子做到了给予明萱独一无二的爱。自从二人相见，楚城全城的人可以作证，苏泷改变了，从一个公子哥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爱人和丈夫。

        哪怕明萱因为孩子苏云难产过世之后，直到又过了十年，苏泷才终于续弦，当然这一次同样是一场叫人啼笑皆非的娶妻风波。可即使娶妻过后，苏泷也始终坚持让明萱的孩子作为自己和苏家的继承者，不同意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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