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凤姐想的很美妙
王夫人问起给兰哥儿教书的事儿。
李纨忙说明了缘故，才道：“我想着熠兄弟才学渊博不比他人，文章也做的极好，不如让他教教兰哥儿，督促着，也省的兰哥儿在家胡闹荒废了学业。”
老太太听了不悦，只因没说宝玉，她才不好驳了。
王夫人点点头，她心里想的和李纨一样，宝玉总该读书进学，将来好关耀门楣才是，可是老太太宠溺的紧，担心宝玉受了委屈，“那就让熠哥儿试试吧！即便不能进益，拘束些也是好事！”
曹熠起身拱手道：“太太和嫂子吩咐，我不敢推辞，只是我毕竟年少，没教过人，若可以的话，请大嫂子监督着，以便随时订正。”
王夫人蹙眉，看向李纨，“这成么？”
凤姐刚才察言观色，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眼前一亮，挽着李纨的手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熠哥儿能有多大？底下多少丫头婆子都瞧着呢！太太尽管放心就是！都有我盯着呢！”
她直觉曹熠的话里没那么简单，但她仍然为他说话，一力促成，若是因此闹出什么事儿来，她正好抓了把柄，这熠哥儿身上的好东西可不少呢！
到时候都攥在自己手里，岂不更好？
凤姐笑容更加灿烂，对曹熠道：“你要是教不好兰哥儿，纵然大嫂子不怪你，我也要找你的麻烦！”
曹熠见她眼睛里含着别样的东西，犹如一朵带着尖刺的玫瑰，让人明知危险也忍不住伸手去摘。
李纨欲言又止。
王夫人微微点头道：“这样也好，让熠哥儿多费心！”她还想叫宝玉听听，但老太太护着，说了也没用。
她的眼神扫过黛玉，黛玉忙端正坐好，任宝玉怎么说话都不搭理。
二舅母看人的眼神怪怪的，她似乎不喜欢宝玉总黏着自己，正如刚来的时候说的，让我以后总不用理会他。
可明明是他沾惹的自己，怪不上我的！
宝玉怏怏，以为是曹熠在这儿的缘故，便让老太太打发他走。
老太太连声说好，“我也乏了，你们都走吧！”
于是邢王两夫人、李纨凤姐和曹熠都起身，连黛玉也行礼告退。
宝玉急了，连忙上前去抓黛玉的手，“好妹妹，咱们一起说话儿！”
黛玉红着脸避过了，啐道：“我还有事儿呢！”为免老太太多心，又笑着说道：“我要和大嫂子学针黹刺绣，还没完呢！”
李纨见黛玉朝自己使眼色，展眉微笑，“是还有些针法没完，不如咱们一块儿走吧？”
黛玉轻提裙角，快步到了李纨跟前，挽着她的手，大嫂子你最好了！
宝玉腆着脸跑过来，央求道：“那我也去！”
谁知王夫人皱眉道：“你妹妹是做正事儿，你去捣乱做什么？”
宝玉大声道：“我也可以学啊！”
“胡闹！”王夫人喝止了他，“小心老爷听到，说你不务正业还是轻的！”
宝玉脸色沮丧，只好又去央求老太太。
曹熠提议道：“不如宝兄弟和我一起教兰哥儿念书？如此教学相长，也该有些进益的！”
难得他一片好心，可是宝玉听了立刻摇头，“我才不念那些劳什子，还要劝兰哥儿不要念呢！”
李纨心中一紧，生怕他答应，到时候带坏兰哥儿，那就不得了。听他自己说不去，真真最好不过。至于宝玉读不读书，却与自己无关，懒得劝诫驳回。
黛玉在一旁抿着嘴笑，李纨暗暗拽了她快走。
曹熠随李纨黛玉从堂内出来，正要从廊下绕后院儿，过东西穿堂，却被刚才房内那个丫头叫住。
只见她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定。
金钏儿噗呲一笑，打趣道：“袭人，你追着咱们大爷做什么？”
原来这丫头叫袭人？
曹熠正打量着她，她小脸红彤彤的，嗔道：“就你嚼舌头！”转头给曹熠行礼，“二奶奶请曹爷稍候，她有话和你说。”
曹熠笑道：“二嫂子有什么吩咐？”
袭人看了曹熠俊朗的脸，顿时臊的耳根也红了，低头道：“回曹爷的话，奴婢不知。”
金钏儿却问：“二奶奶怎么叫你传话？宝二爷跟前可少不得你！”
有意无意的提醒着什么。
曹熠微笑着点头：“原来如此，不如我给二嫂子说说，仍旧让你回去侍候宝兄弟？”
金钏儿顿时满脸惊慌，她虽然想着哪天能回去，可是绝不能这样被发谴退回去，丢了面子在她们面前抬不起头是小，恼了太太是大，再说了，面前这位爷论模样家资，未尝差了。
一通胡思乱想，心乱如麻，“大爷千万不要赶我走。”
曹熠却没管她，看着袭人笑道：“我家香菱往后在你们府里走动，她是个不认路的，要是撞到了东西，还请多多关照才是！”
袭人支吾道：“曹爷放心，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心里在想，曹爷对底下的人真好。
曹熠从怀中拿出两个金锞子，不由分说的放在她手里，“这就当谢礼了！”
这一幕不巧被款款而来的凤姐瞧见。
她柳眉扬起，粉面俏丽，边走边笑道：“熠兄弟，咱们家的丫头比你的香菱丫头如何？要是你看中了她，我便做主替宝兄弟换了，如何？”
袭人这才挣脱了，与金钏儿退下。
曹熠见过礼，“我不过拜托袭人照顾香菱，二嫂子这么说，可叫我平白恼了宝兄弟，还请二嫂子切莫再提。”
凤姐盈盈上前，满身锦绣，香气盈鼻，从曹熠身边走过，淡淡的说道：“这几日永昌驸马寿诞，乐善郡王娶亲，还有景乡侯、临安伯府的好事，一桩桩一件件忙的不得了。”
曹熠和她并排走着，应道：“我今早便见府上的东西一车车往外搬，原来是这个缘故？”
凤姐脸上的笑容渐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接着笑道：“下月是大老爷的生辰，你哥哥瞧上了一扇玻璃围屏，说是画的汉宫秋月，正可入大老爷的眼。”
曹熠随口答道：“我铺子里正好有这件东西，若是旁人，五千两还没处买去。既然琏二哥看中了，作价四千五。嫂子只需将银子给我，我便叫人抬进府里来。”
凤姐莫说四千五，就算一万这会子也拿得出来，但是要花这么多冤枉钱给大老爷，她是一万个不乐意，原想在曹熠这儿挪借一二糊弄过去，谁知曹熠精明的很，自己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他说死了。
“那我和你琏二哥说。”凤姐又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吟吟道：“记得我们王家早些年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你也贩售这些东西，要不要我和我叔叔打个招呼？”
面上是一片好心，其实步步紧逼，洋货往来的通路，王子腾位高权重，如何掂量你自己看着办！
曹熠淡淡一笑，“二嫂子误会了，我铺子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制作的，独一无二别无分号！这两年，从我这儿销往西洋，赚回了不少本洋银币。”
凤姐惊讶的打量着他，“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曹熠不知不觉和她并肩挨着，凤姐珠翠抹额，五凤珠钗，晃了曹熠的眼。
凤姐啐道：“和你说事儿呢，想什么呢？”心中不觉恼怒。
曹熠忙笑道：“二嫂子恕罪，非是小弟有意冒犯，只是瞧见嫂子头上的一颗珠子颜色不对，又不好说出来，正想着给嫂子送一副新的。”
凤姐将信将疑，“你且说哪一颗？要是在我面前胡诌，我可不放过你！”
于是曹熠转头请袭人将凤姐鬓角一支金钗取下，指着上头最大一颗珠子，“这颗东珠有些发黄，与周围这些珠子不相称。”
凤姐这才笑道：“算你说对了，原本这颗珠子不知怎么丢了，我另补了一颗。先说好，你送我的东西，寻常入不得我的眼！”把金钗扔给小丫头收着，算是轻轻揭过。
曹熠心思机敏，对答如常，没让凤姐瞧出破绽，“二嫂子放心，寻常东西我也送不出手！”
凤姐幽幽的道：“听说你还开着当铺？”
曹熠猜测凤姐想法子从自己这儿捞好处，一计不成便想第二计，压低声音道：“二嫂子若有空闲银子，小弟与二嫂子合伙开一个也容易。”
凤姐白了他一眼，故意道：“我哪儿来的空闲银子？空闲没用的头面首饰还有不少，正想着押出去换银子使呢！”
曹熠笑道：“我正有件买卖想和琏二哥说，又怕琏二哥嫌弃……”
凤姐眼前一亮，“你琏二哥被你姑父支使着哪里管得了这些？不如你先和我说了，咱们斟酌着，要是能成事，再和你琏二哥说不迟。”
曹熠犹豫道：“只怕这样不妥。”
他听出凤姐和贾琏似乎并不那么恩爱，不妨因势利导，再做打算。
凤姐妩媚笑道：“我看这就好。”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金钏儿袭人，似乎无意的拍拍他的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有事儿我叫这丫头找你？如何？”
她指的是袭人。
曹熠心里明镜似的，口里却说：“要是琏二哥怪罪，我可吃不住。”
凤姐哂笑道：“你哪里是会怕的人？或者怕了你琏二哥，又不怕我？”
眼角含着春情，似乎温柔可人。
曹熠背着手，“难得二嫂子果决，总不教二嫂子折本。至于琏二哥那儿，还请二嫂子解说一二。”
凤姐见好就收，眼中立刻变得清明，“这才是！”
两人过了穿堂，下了台阶，凤姐含笑道：“老太太宠着宝兄弟和林妹妹，他们两个整日一块儿，咱们这些人都退了一射之地。往后如今儿这样的事儿多着呢，你不要放心上。毕竟林妹妹姑娘家，你纵然和她自小认识，避避也好。”
曹熠听出她话里有话，只当做听不懂，“玉儿最是让我担心的，不然我住这儿也没意思。只求二嫂子时时护着她，我就感激不尽了。”
凤姐蹙眉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可仔细点，有空儿不如往看看那边！”那边就是迎春姊妹住的抱厦，意思最明白不过。
曹熠拱手笑道：“只怕耽误久了，让玉儿和大嫂子等候，不如我先过去。”说着要走。
凤姐嗔道：“真真说也是白说。你去吧！”
目送曹熠走后，凤姐招手让袭人近前，问道：“熠哥儿送你什么了？”
袭人脸上仍然红着，“几个梅花锞子。”
凤姐柔声笑道：“模样儿身段儿都不错，难怪熠哥儿瞧上了你！”
袭人急忙分辨，“二奶奶，奴婢真没有想这些。”纵然曹大爷样样都好，可是自己服侍宝二爷，从没异心的。
凤姐并不听，“你去大奶奶那儿候着，等熠哥儿教完兰哥儿，回来报我。”
“可是……”袭人还想解释。
凤姐笑道：“我和宝玉说一声就是了，今儿免了你的差事！”
说罢，转身去了自己院子，一群管事婆子媳妇儿等着分派领对牌呢！
袭人愣愣的站了一会儿，低头过了西角门，去寻素云说话。
这边游廊下，金钏儿看的真切，愤愤不平的想着：袭人这蹄子果然知人知面不是心，居然将主意打到大爷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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