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29疑窦丛生（新）
凯瑟琳先是带我去饱餐了一顿。我几年来虽然没饿着，但也没真正吃饱过。今天尝到喷香的烤肉和脆嫩的牛舌，险些连自己的舌头也吞了下去。
不过结账时问题来了，我没带钱，凯瑟琳自然不会带。我尴尬地戳了戳凯瑟琳：“怎么办？”
“跑呗。”凯瑟琳晃着酒瓶，因为醉而口齿不清。
“这不太好吧，像强盗一样。”我为难地说。吃霸王餐行为我很不喜欢，但凯瑟琳显然对此满不在乎。
“看不惯？那你就付钱吧。”凯瑟琳交叉双臂，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
我只好摸出西索那张银行卡，反正我已经向他借了两百万，既然他这么放心把卡放在我这，我想再多花四千戒尼到时候一起还也没什么错，当下刷卡结了账。凯瑟琳见我拿出银行卡，似乎酒醒了一半。她疑惑地伸过手，拿去看了看：“谁给你的？”
我老实交待是西索，又说了尼特罗如何为难我，我向西索借了两百万继续考试。凯瑟琳哦了一声，说：“难怪，我还在想怎么豆面人给了我你的身份证。不过这两百万花得有些冤，办张身份证两万就够了。尼特罗那老狐狸就是变相讹你而已，就算你不理他，他也不会取消你资格。”她美目一转，将银行卡翻了一面，“那个叫西索的真是难捉摸，揍过你，又放心把这一大笔钱放在你身上。又不是人傻钱多。”
我挠挠头，“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呢。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你日后赶紧把钱还了，别跟他扯上关系。那厮不是个好鸟，不大可能大发善心，就怕在使什么诡计。”凯瑟琳把卡丢给我，突然又一下子坐起来，“糟了！别给人查出了行踪！真怪我刚才喝酒，昏了头脑。”
这样一说我也听明白了，有了猎人证，在网络上查卡的消费记录简直轻而易举，如果我就这样借用西索的卡吃饭住宿，恐怕一路的行踪都给人摸得一清二楚。
“伊路米·揍敌客和那个叫西索的，关系如何？”凯瑟琳抓住我急切地问，看起来完全醒了。
“嗯，还不错，我看他们一起玩牌来着。”我答道。
“这就对了，有可能。”凯瑟琳说了这两句，又沉吟了一下。“用了就用了，你去提款机提十万，就算是借的，日后一并还上，只是千万不能再用卡。”
我照做。提了十万后，凯瑟琳真的带我去添置衣服鞋袜。我仍然是买简单的、能遮住全身的夹克和长裤，再买几件工字背心和运动短裤做日常训练用。可买鞋子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长大了，脚码还是九岁时的脚码，只有幼儿园童鞋里有我的码。
“太幼稚了。”我穿着那双桃红色底包半个鞋面、鞋面一边有个双丸子女孩头和棕色小狗头图案的童鞋觉得老大不自在，凯瑟琳却付了款，拎了我就走：“好不容易有你能穿的，就别嫌弃是童鞋还是老人鞋了，只要你实力强，没人会笑你，走走走。”
接着买了点绷带、牙刷毛巾之类的杂物，我们在野外搭了个营地过夜。我简单把考试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凯瑟琳。我从进电梯碰到集塔喇苦——也就是伊路米·揍敌客开始，讲了失美乐湿地再遇西索，和奇犽抢帽子揉脑袋的玩闹，飞艇上我们的对话，如何目睹奇犽杀人，如何在贱井塔和西索搭伙，我在那里发现了自己念能力的新用法，又碰见一个“奇美拉”的囚徒……
我注意到，讲到这里时，凯瑟琳的神色姿态一如既往，但气微微波动了一下。
顿了顿，我继续讲我在军舰岛看见一个考生带来的、铺满整个房间的蛇后失控尖叫，海啸来袭时如何救小杰，西索又是如何意料之外地出手。我还讲了戒备尔岛上变形时看到有人拍照，说到这里时，凯瑟琳了然地点点头。
“这样说来，阿贝尔考官是你的随行考官，他目睹了你变形的全过程，还拍下照片发给猎人协会。”
我惭愧地垂下头，“我大意了。”
凯瑟琳撑着下巴。“百密一疏，原来也不算你的错。嗯，除了阿贝尔考官，应该只有负责监控的理伯考官和会长尼特罗看过你的照片了。”
我呆了几秒，理伯考官也看过我的照片？
“那……他们看过我的照片……而我杀了他们……”
“我恐怕这不是巧合。”凯瑟琳看着火堆，蓝眼睛里映着火光，“还记得你以前也有这么一次失控加念力大暴走吧？”
“嗯。”我心有戚戚，“就是那次你打开蛇药酒后发现蛇还活着……还蹿了出来。老天爷，你怎么没把那瓶玩意儿扔掉？在你耳鸣了几个小时之后？”
凯瑟琳敲了我一个爆栗，“这个就不要说了。我提此事是让你回想，你那次失控变形前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杀掉它。”我回答，并自然而然地联想下去，“……啊！我这次失控变形前，想的是‘不能让他们说出我的秘密’！我……难道说，我在变形前就已经有杀掉他们以绝走漏风声的念头了？”
“对。我猜测你在受到极大刺激时如果抱有执念——特别是和杀戮有关——变形后就会自发按照这执念行动。”
我默然无语，火光渐渐弱下去时，我声音干涩地问：“那尼特罗会长呢？他也算我要杀的人。”
“尼特罗造诣深厚，或许过个几十年你才杀得了他。”凯瑟琳回答，“你回避他大概是因为得出‘杀不了’的结论，于是转向能得手的目标。”
原来是这样……
在受到极大刺激时抱有杀戮的执念……
我是这么想的，才会这么做。我的身体执行了我的命令。
“我和尼特罗会长谈过，这件事上他信得过，你不用担心他会泄露你的秘密。后来如何？听说你抢了伊路米·揍敌客的号码牌。”
“嗯。”我轻轻发出引力，一抖手把十二米外的一块石头拉了过来。“我练习了一天，加强了气的精确度，不过还是给他追上了，我们打了一架……他问了我奇怪的问题。”
凯瑟琳脸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是什么？”
“姓名、年龄、血型、父母什么的。还有这块挂坠。”我笑了笑，示意她别紧张，“放心，琳，我没那么傻会和盘托出。我胡编了一些。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他想从你这里知道一些……东西。”凯瑟琳含糊道。
我点点头。“不过这次别的考生都说我和奇犽长得很像，他和他大哥的体术也和你教我的很像，你真的和他们家有什么联系吗？”
凯瑟琳先是剧烈地一抖，继而厌烦地皱起眉，有一瞬间她似乎在犹豫是否该告诉我，但她最终还是说了。
“算是有吧。我在他们……家待过一段时间，学了点体术。”她盯着摇曳的火光，眼神中百感交集，有懊悔、有厌恶、有憎恨，不知想到了什么。
“好吧，这些告诉你也没什么……瞒了这么久……多少该知道一点……”她喃喃自语道，“你现在知道我的姓氏是杜兰达尔了吧。没错，我是那个该死的迂腐家族唯一的女儿，家族中当时属我最有天分，几个兄弟加在一起都没我强。可惜因为性别原因，继承人只能从他们中挑选。”
她嘴角卷起一个薄凉的微笑，继续说：“很不公平是不是？就因为少了个生殖器官，家族中所有人都用遗憾的眼神看我。我这样长到十一岁，突然被告知能成为继承人，你能想象我当时多高兴，以至于完全昏了头脑。”
我奇道：“为什么？和揍敌客家族有关吗？”
“嗯，揍敌客曾经是杜兰达尔最大的客户。”凯瑟琳冷笑一声，“我十一岁被送过去，和那个五岁小鬼一起训练、同吃同住。我还以为自己得当个杀手，当杀手也就算了，结果三年后有一次给我听到几位家长的谈话，呵呵，你猜怎么着？”她突然凑近我，绝美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扭曲。
我往后缩了缩，“呃……他们要你当那谁的未婚妻？”
“去他的未婚妻，说童养媳都是好话了。”凯特琳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幼训，养成，保持绝对的忠诚，等揍敌客长子成年，生双数倍的小孩，两个家族对分。呵呵，还说什么我的资质能配得上他们儿子，好像他们看得上我是施舍。”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时一拳往地上砸去，轰一声砸出个半径三十米的深坑，火堆灭了，尘土飞扬，我及时跳开才没被波及到。
“抱歉，失态了。”凯瑟琳泄愤后，疲惫地向我招招手，“这件事让我现在回想都气得要命。你要知道，我当时觉得自己和配·种母·猪没什么两样。然后我又得知能让我当继承人也是在骗我。”
我很能领会她的心情，对凯瑟琳来说，突然得知自己的存在只是用来履行生育任务、传下优秀的基因，无异于将她所有的骄傲自信和努力粉碎为齑粉。所有这些就因为她是个姑娘。
“然后我报复了他们，逃跑了。”凯瑟琳阴森森地说，“保准叫杜兰达尔赔得倾家荡产。”
我沉默，凯瑟琳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奇犽他大哥那么激动啊……不会是拿了人家所有的酬金吧？
“……虽然现在一想，我的确太偏激了……偏激到我觉得做什么他们都是活该。而且我为了逃跑不择手段。”她摇摇头，痛苦而懊悔地把脸埋进了手掌，“唉……我做了错事……我做了错事……”
她抬起脸，我惊愕地发现她眼睛里分明是泪。跟了她七年我还从未见她流过泪，这下我可慌了手脚。“琳……琳！别哭了，我们不谈这个了，换个话题好吗？”
凯瑟琳露出个苦笑，擦了擦眼睛。“好吧。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的家族。杜兰达尔家族是做什么工作的？和揍敌客很像吗？”
凯瑟琳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脸上一只苍蝇。很明显她一点也不想提她的家族。“不，杜兰达尔家族本行是药剂，涉及草药、生物、矿物、化学等等，保养、调理、疗伤、迷惑、刑讯逼供，几乎无所不能。”
药剂……
我忍不住摸了摸敷着黑玉断续膏的小臂。难怪凯瑟琳调制的伤药这么有效，难怪我们见过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她总能说出名字，难怪她在七年间那么严厉地逼我背了上千种药材药性和药方。她是在将家族绝学教给我。
“噢，不用那么感激我。”对于我的话凯瑟琳嗤之以鼻，“等你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就不会这么想了，你会恨死我的。”
“怎么会！”我对她大喊，恨不得扑上去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喝酒，“我恨谁都不会恨你，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凯瑟琳只是摇头，嘴角露出薄凉的微笑。我正准备说话，突然一个念头穿过脑海：“是记忆！我想不起来的那段记忆是你抹掉的吗？”
凯瑟琳的脸唰地变得惨白，她瞪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我知道这句话可能说对了，于是大着胆子接着问下去：“是不是那段……我身为奇美拉实验品的记忆？”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凯瑟琳脸色大变，她双手抓着我的肩膀，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听着，爱拉妮西亚，这件事你目前还没有知道的必要。你只要知道自己以前是个奇美拉公社实验品，不能让别人看到刺青，不能让别人看到变形形态就够了。”
我脸色也白了白，只有她真正动怒时，才会叫我全名……
“好吧……我不问了。”
听我这么回答，凯瑟琳松开手，不过仍然显得异常严肃。“你比我想象的要敏锐，没错，你的记忆是我做了手脚。那些记忆……我知道你做梦时会看见一点点。如果你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锁会在特定条件下打开。但是相信我，你想起那些记忆比没有要痛苦得多。”
她深深地叹口气，脸部的线条里刻着沉重的悲哀。我们靠着熄灭的火坑，背向而睡。我在纷乱的思绪中闭目沉思，之前这番话一直在脑海里颠来倒去。我试图把它们整理成有用的信息。
杜兰达尔家族祖业制药。
揍敌客是杜兰达尔的客户。
凯瑟琳十一岁时被送进揍敌客家。
凯瑟琳报复了他们，逃跑了。
问题是，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那么说？
制药……客户……曾经是杜兰达尔最大的客户……我意识到这几个字眼的微妙了，‘曾经是’，那么意思是‘现在不是’，凯瑟琳一定干了件让两家关系差到极点的大事。
还有记忆的事情……我睁开眼睛，望着满天繁星。短短几天中收获的信息真的大出我意料，我不仅听到了些家族秘辛，还得知自己是个非法生物研究组织逃脱的实验品，又发现自己空白的记忆是凯瑟琳所为。
有些事情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我确信我的疑惑也是这样。了解得越多，我越想知道更多，包括两个家族，奇美拉公社，以及我的记忆。
渐渐地困意袭来，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飘过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锁会在特定条件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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