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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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间陌生房间的床上时整个人吓了一跳,足以唤起头疼,回想时记忆混乱。床边有一双白色皮鞋,椅子上面搭了一条黑色连衣裙,不是她喜欢的长款,在没有其他东西可穿的情况下她只能套上,两样外穿都意外地合适,连她比同龄人略窄的肩宽都被考虑到连衣裙的设计中。难道是我自己买的?玖心想着,打量房间:毫无特色,除了基本的置物柜外有一张对着窗的书桌。她打开全部的柜子抽屉,拿出一个钱夹,夹子里有五千通用戒尼纸币,不是很多。玖把钱拿出来卷好,分别塞到胸罩和鞋里,走出门外。
两室两厅的房子,从她所在的卧室走出去就能看到客厅,小厅连着敞开式的餐室,厨房的门关着;大客厅里堆满了书,窗帘紧闭。玖蹲下来扫了几眼书名,摆放杂乱:哲学和解剖书类不分彼此,考古与科幻小说紧紧相依,上世纪的侦探历险与同名而不同质的魔幻现实主义书籍相拥纠缠,玖用食指和拇指夹起最上边的侦探小说,书页立马脱落,飘了好几张到由书铺成的地板上,她弯下头凝视书本好几秒又平铺翻到扉页,书本保存完好,书面精致,但……玖一瞬间像是被冻住,说不出话来,这是家里收藏的原版。她看向其他书堆,把比地板高几层的书一本本拿起——这里一半的书都是家里的,或许是全部——有些她熟读了然,有些她还没揭开封面。玖的头又疼了起来,她站起身时眼前发黑,撑着墙走出大门。
她见过同样的房屋,同样的街景,同样的人类在世界上比比皆是,与她刚离开的房间一样,不足以令人惊奇。本想走完整条街,又改变主意在一间速食店坐下,旁边是一家门面装修精致的咖啡馆,门前站了两个拿箭对着天空的卷发圆脸丘比特,爱情,想到这个词玖下意识缩起肩膀。
她点了一个鸡肉卷和一杯橙汁,同时请求服务人员拿来一支笔和一张纸。该从哪里写起,二十分钟前,还是几天前。玖突然发现她并不知道今天的日期,当得知后她在纸的左上角写道:1996年6月23日。
她把花了十分钟整理完的记忆折好,在盥洗室中把纸塞到左边的鞋子里,把剩余的甜筒底部扔到垃圾桶里,踩着自己的记忆走出门。心情好到让她加快往回走的脚步,先是到房产公司,询问她刚离开的房子是否有出售,顺利要到了房主的电话,接着买了一个非智能手机,拨通对方电话。嗯……服务区外,她没有在语音信箱里留言。推开一间酒吧的门,大胆寻觅人类的气息,她找到还没睡醒的店主,询问这里是否需要短期驻唱,对方让她把国民身份卡拿出来,玖编了一个异国游玩被人骗的故事,并说警察会在一个月之内联系她。她被允许清唱一首歌,然后被雇下,一待就是半年,玖成了酒吧的常驻歌手,甚至有人愿意花更高的价格请她去其他地方驻唱,她拒绝了。
玖每天晚上结束演唱后都会去那座房子里坐一会儿,步行五分钟,从锁坏了的、一扭动就会开的正门进入,有时在月光的余晖中看书,有时躺在沙发上发呆。两间卧室的另一间只有一张亚麻地质软沙发,足以躺一个半人,沙发角有缝补过的痕迹。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每天到这里来,房主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房产商说是房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为什么离开这么久?说不定他早就死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了,她已经拿到了新的身份证,她会拥有他的屋子,成为屋子的新主人。奇怪的占有欲,一点儿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玖很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
那天酒吧关门已是凌晨三点,店主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劝走一个金发女人,她趴在吧台上哭哭啼啼,脱了高跟鞋走出去。“这小姑娘和你差不多大,失了恋挺难受的。人生不只一个情字,你可别陷进去了。”老板一副看透尘世的表情。
“我不会的。”玖知道他意有所指。有几位为了玖来的客人,每天都送来鲜花,玖在唱歌外从不与他人搭话,有时还会收到礼物和信件,玖收下花后会把它们插到房子花园的土地中,礼物和信则一一退回。
“不会就好,你谈个朋友也行,只要他支持你的工作。”玖咧嘴笑了笑没有答话。“今天也出去转?多穿些。”
“嗯,会早点回来的。”
二月份的雪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一片片堆起来足有脚踝那么高。玖出门时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裹在棉大衣里缓慢前行。这条街专门服务需要丰富夜生活的人,除了酒吧外还有小型赌场、夜间开的咖啡馆和图书室,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两人一起的比一独行的多,玖忽然想起今天是情人节,嘴角弯了弯露出苦笑,怪不得那位姑娘哭得伤心,情人节前分手的确值得用眼泪纪念。玖也有些难过,好像心脏被人攥着似的,想和谁说说话,讲一些她还记得的事情,一张嘴那些话就飘到寒风中了,没有一个人能听她说,她对别人讲了一定会后悔的。
走到房子里后她的脚全冰了,摆在地板上跺了好一会儿脚也没缓过来,于是下定决心有一次打开浴室的水龙头,她昨天也冒着大雪来,打扰干净浴缸后在里面泡了许久,这屋子里没有地暖,也没有空调连灯都没有,热源除了窗外的阳光就是水了。玖把驻唱穿的羊绒长裙脱下来挂在浴室里的衣架上,空气氤氲,热气使有色玻璃窗抹上一层薄雾,整个人躺进灌满了热水的浴缸里,身体逐渐放松,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外界事物,不论是断断续续的过去还是未知恐惧的未来,都无法打扰她,唯有放空的思想和热度存在。
“玖?”好像有人在叫她。
“玖?”是梦?
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一个人蹲在浴缸旁,玖下意识叫出声又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此人裸着上半身,腰身和胸口都抹上暗红,下身穿一条残破的西裤,腰带还系着,短发,黑而大的眼睛正盯着她。“玖,你醒了。”他的语气冷漠。
我又忘了什么吗?玖后移,背顶到浴缸,弯腰抱住双腿,只露出一张脸看他。“你身上怎么了?”
“不是我的血。”男人站起身,开始解腰带。
“!”玖的脸红透了,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事情?“等等,等我出去你再洗。”她挪动着拿到毛巾,但对方毫无离开的意思。“你准备这样看着?”她问道,不太确定自己记忆的准确性。
“你在害羞?”语气没有变化,腰带已经被扔到一边,裤子拉链来了一半,玖开始害怕了。
“请你先出去,谢谢!”她不得不变强硬。男人俯视她好一会儿转身走出浴室,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擦干,穿好裙子,从鞋子里拿出小纸条读了一遍,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又一次记忆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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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哟,今天这么早?”店长正倚在吧台上玩电脑,见到玖进来看了看手表。
“太冷了。”玖笑道,“在网路聊天?”
“嗯,和前妻。”
“你们离婚后相处得挺好呐。”玖也坐到吧台椅上。
店长转身拿了一个杯子,“算是吧,现在倒是比当年在一起时和平,能在电话里好好聊几句。”他拿起手边的蒂彻斯威士忌给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加满,“也不知怎么的,婚后没多久就每天吵个不停,都不知为了什么,也没孩子,就一间公寓,分开也容易。”
“能在这儿开酒吧也不错。”
“你说得对,吃苦还是值得的,年轻人要多吃苦。像小姑娘你也要走走,在我酒吧里倒是委屈你了。”他眼睛突然放亮,“我有一朋友是唱片公司的,你要不要去试音看看,说不定能成大明星呢。”
“这倒是没想过,我唱得一般,够自己生活足够。”玖微微一笑,拿起杯子在嘴边抿了一口。
“你不想回家乡?”
“不想,那里又没人了。”一位失去家人的姑娘在外地散心时遭遇抢劫事故,丢失回家的路费,决定(背负心中痛苦)从此流浪,这就是她的故事,与事实相差甚多,也有吻合的地方,编造的故事大凡加上细节,而描述者与倾听者又逐渐熟识,人们的怀疑本质便会逐渐被打消。
玖洗漱后躺在床上,房间里开了暖气,她只盖了一床薄被,脑海中全是那间房子的事情。她想在见到那个男人后一定会比现在知道地更多,可是对方表现出来的接近暧昧的熟稔态度完全不像一个陌生人。她在还有记忆的时间中忘了一些事情,她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否出现过。从枕头下拿出记录自己记忆的纸再次读了一遍,一个近期内接触过她的人一定会被写下来。近期,近期?那么只能是旧识了,并且是偶然碰见的,她并没有乘坐飞行船到这个国家的计划,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是偶然链接在一起的结果。还有铺在地板上的家里的书,几代人的小部分收藏。她找不到和这个男人的接触时间。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不知名的地方,她从不是在外过夜的人。在她离开房间,跑到后山到从一个陌生房间中醒来的这段时间内的记忆完全消失了,同答录带间的一段空白,黑屏了的电视,昏厥后的黑暗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最终得出来的结论使玖直冒冷汗。
玖的大脑生来自带定期删除功能,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和遇见的人最长也只有七个月的记忆时间,让她想起一切只能靠纸笔,她有几大本日记,现在全都化作灰尘,还有一个月她就将成为一个连自己的姓名都无法记住的人,在此之前她必须再一次做出改变。
男子坐在地板上看书,点了一根蜡烛,是玖买的。见到玖进来,他抬头,伸手拿起放在手机,“是你打了我电话?”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和着冷风。玖愣了一瞬,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他是房主,不是非法入侵。
“我想买下你的房子。”
“房子本来就是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都忘了吗?”
我该记得什么!玖皱了皱眉,恨不得朝他大吼一声,装神弄鬼好不男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叫库洛洛·鲁西鲁,朋友们叫我团长。”
你叫什么和我真没太大关系,“玖。”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介绍自己。”
“我不意外。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我们两人间发生了什么,我会十分感谢的。”
“你想知道吗?在此之前,你并不想记住。”
“……”玖沉默了,她不大相信这个人,如果是真,那必定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她做过的一切都不会胜于她自愿忘记的事情。“你说吧。”
“好吧。”库洛洛·鲁西鲁笑了,眼下的黑眼圈和牛奶色的皮肤使他看上去有些虚弱,“你说不伦的爱情不会受到祝福,委托杀手杀了你的哥哥,我和他恰好在一起。”
玖睁大眼睛,泪水上涌,积蓄在眼眶中,转了两圈,落下。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她应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吗,她的手指,她的手臂,她的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微颤着。她甚至还没能咀嚼到这句话的第二个字,心里已在隐隐作痛,她再不记得这句话的本形,因为事实浮现出来。
她思索良久,在网路上搜索到了揍敌客家的联系方式,看着电脑屏幕拨通电话,内心前所未有得冷静,她做好的决定绝不会反悔。
“你好,这里是揍敌客家,工作委托请按1,私人事务请按2。”
“你好,揍敌客家工作委托专线,普通客户请按1,vip请按2。”
“你好,这里是揍敌客家针对普通客户的工作委托专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好,我想委托你们杀一个人。”
“请问您是否第一次进行委托”
“是的。”
“那么我们需要先登记您的个人信息,请放心,揍敌客家绝对不会向他人透露客户资料。”
“我叫玖。”
“您所在的位置是?”
“我在友克鑫市。”
“谢谢您的配合,现在向您告知我们的收费标准。由于您是新客户,所以给您打七折,七亿一人,若您首次委托超过五人将会享受六点五折优惠,单次超过一百人将成为揍敌客家的vip用户,有节假日的半价优惠。现在请您告知我们有关您的目标的具体信息,包括姓名、性别、工作、籍贯以及目前所在位置,如果信息不全或是您有特殊的要求将会按照以下收费标准向您加收费用:以上列出信息缺失一项加收一亿,按照原则我们是随机分配揍敌客家人员,根据目标距离长短在三日到七日内帮您处理,若您有指定人员、时间以及方法的需求将在原价格上翻倍。”
“我要委托的目标叫做墨玖,玖是我的玖,他比我多一个姓,性别男,v5联合的副秘书长,出生于优路比安大陆友克鑫市,目前所在位置不明,应该是埃珍大陆近礼尼萨岛附近的少数民族村。他一个月后返程,请在他回到友克鑫前完成委托,方式不限。”
“谢谢您的配合,由于您不清楚对方具体位置,在七亿元的基础上加一亿,合计八亿元在任务完成后我们会联系您,请您留下联系方式以及邮箱。”
“我马上就要换手机了,邮箱号码是kuukyorksh”
“好的,您的姓名是玖,目前所在位置是优路比安大陆的友克鑫市,邮箱是kuukyoursh。您的委托目标为墨玖,性别男,出生于优路比安大陆友克鑫市,于v5联合担任副秘书长一职,目前位于近礼尼萨岛的埃珍大陆某民族村。你要求在一个月内完成委托,方式不限。以上信息是否正确?”
“是的。”
“我们将在任务完成后联系您,请您注意查收邮件。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那么再见,祝您长命。”
“谢谢,你也一样,再见。”
玖放下电话,靠在椅子上,从晨光出现坐到繁星满天,她的一半生命和灵魂被抽走,随着一通电话,随着半个月后夏季中旬收到的一封邮件和图片,随着一场影响了全市的大火。她走进猎人协会的大门,将所有过往尘封,作为一名猎人,为自己生活。她三年前拿到的猎人执照,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6
十年前我出现在友客鑫,我只有那之后的记忆。
故事开始于十二年前的一个早晨。家中第一批康乃馨开了,赤色和黄色系映满眼帘,女孩在早餐后就一直坐在院子的大秋千中,靠在软垫上读书,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女主角从厨房奔向花园,迈着年龄快承不住的快速脚步,心中已有预感,她穿过人群,看到丈夫倒在树下,有一瞬间无法面对现实;女孩忘了这些内容是否有主观臆想,但内容差不多,她刚读到前中段落,园中暖洋洋的,满足地伸了伸懒腰。那时时间是静止的,或是她希望时间静止在那一刻,但管家来到她身边,让她到大厅去。
“是祖父有事吗?”女孩问。
“不,小姐去了就知道。”他没有表现出太大情绪起伏,一如既往带着微笑,好像是时间留下的永远不会消逝的亘古痕迹。
“我上楼换一件衣服就来。”女孩从秋千船上下来,踏上石子路,脚底乃至全身都暖了。
“是少爷回来了。”
她拿起书匆匆离开的脚步在桃木门前停下,先是漫长到好像一个世纪的一怔表情,尔后天真烂漫的精巧面容上笑容宛若园中的鲜花般绽开。“我知道了,我会快些的。”
玖迅速地爬上阶梯,推开房间门,从衣帽间里拿出一个大包和一个小包,迅速收拾所有重要的东西:现金,存折,信用卡,首饰,通行证,猎人证书和几件换洗衣服。她退出门,站到窗前,切熟悉的事物被刻在脑海中:整面墙的书柜,正对着摆了三面屏幕的电脑桌,记着各种杂事的字迹潦草的笔记本,小到没有记忆时拍下的全家人的合影,床上的白色大犬玩偶,被踢凹了一角的门她穿着唯一的裤装,从五楼窗口跳了下去。
她曾想过这一跳是对宅院禁锢般生活的的永别。
最初的几年活在奔波逃亡中,永远是胆战心惊和夜不能寐,她与墨玖寸步不离,害怕失去彼此的心情是相同的。也是在那几年,她为年幼年龄和成熟心智添上她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拥有的眼睛——对世界的确实且真实感知——她和墨玖走遍了世界各大陆。有一次两人站在深夜的摩斯河岸边等待航船的到来,月明星稀,浅云凉水,双手交握,玖再没有感受到比这更温暖的时刻,以致她无法忍受随之而来的平静生活。
过于安详的快乐带来的是怀念,她怀念站在火山的尸体上假装嗅到硫磺气味;怀念从山崖下落时风刮过耳边的声响;怀念人来人往的潮水淹没墨玖的身影后她知道他就在身边的信任感,而不是窗口每日更换的鲜花、人人如木偶般坐立的音乐会还有墨玖每天微笑的问候和为了无聊工作不得不在飞行船上度过的时间中和她通过手机看见彼此的瞬间。
生活不再刺激,十五岁的玖无法说服墨玖放弃工作,她在墨玖不在时离开温暖潮湿的卡尔里吉,飞往克洛诺斯,她要偷跑回友克鑫,突然出现在祖父面前又慢慢消失,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进行又一次不会有尽头的追赶。可是老宅墙壁斑驳,草木凋零,人影无迹,玖开门时触碰到门把手上堆积的灰尘,心里一颤。
“一年前因病去世了。”
“听说是暗杀。”
“你不知道吗?那里早就没人住了。”
好多故事,好多版本的述说,玖静静听完每一个,鞠躬道谢。她在到达友克鑫的黄昏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灰尘堆积,记忆逝若尘埃,她恍然间走到床边,背后的门被推开,墨玖气喘吁吁,表情严肃,金色的长直发凌乱,“你在这里干什么?!和我回去。”
“好。”玖笑着回答,眼泪刷地涌出来,被墨玖搂在怀里。她承认,在见到墨玖的一刻她就缴械投降,将所有的愤怒和疑惑遗忘。她在他面前同木偶一般无力,她是宁愿受他操纵的木偶,只要线还存在。
遗忘的症状在回到卡尔里吉后出现,墨玖很快决定搬家,搬到一个离友克鑫路程更远的城市,玖坐在一边看他打包好所有东西,没有回头看一眼她居住了一年的安静小屋,她坐上车后睡了一觉,醒来后眨了眨眼睛,“哥哥,我们在哪里?”表情天真地像与她同年纪的少女。
她只记得她爱墨玖,连名字也忘记,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并不是每天都同第一天一样,她不喜被冷落和如同囚禁的不许乱跑的关心话语。循环往复,循环往复,二十岁的墨玖认真读完自己写了五年的日记,反复考虑,拨打墨玖电话得到的总是空音,辗转反侧,寻欢作乐,她在世界上只有墨玖,没了他,她什么都没了,可是她还有自己,可是,可是……但是,但是……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时她就失去了回头的机会,她不能回头。
“还有你的日记,墨玖让我交给你。”库洛洛·鲁西鲁笑着说。
如果你的愿望是将她变作行尸走肉,那么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库洛洛·鲁西鲁将靠在墙边的玖置之脑后,去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图书馆。
7
我知道有一天,当我在某个过后后根本想不起具体位置的地方停下脚步,会发现自己的灵魂已经四分五裂。
性格的养成从一个人出生而始,死亡为终,身为孤儿的我拼命从社会的黑暗面浮上水面,一口气吸进了过多的氧气,现在终于将我压垮在寒冷的冬天。我的自尊,我的好强,我的偏执,我的所有组合成如今人格的作为都使我痛苦,乃至绝望。
一瞬间的无所适从,一眨眼的泪水婆娑,一朵乌云游走过月亮身旁,我才猛然发现自己坐在黑暗的房间中,周围物品轮廓模糊,影子般矗立。扯了扯嘴角,若的确是神明所为,我该庆幸自己是被注意到的那个,哪怕它今后予我莫大痛苦都能使我骄傲地说:“造物主在看着我。”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能以特别定义的存在,我是。我从未见过比哲学更伟大的事物——思想的广博又令我困扰——当发现自己拘于小隅,哪怕断断续续,也会压抑不住对自己的厌恶。因此,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图书馆看见库洛洛·鲁西鲁使我被囚禁的思考能力拨云见日。
“好久不见。”
他比我想象中更快抬头,之后展露出于我相似的笑容——后来他告诉我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我和他如此相像,“用具体的词语无法定义的相似”。
我和库洛洛·鲁西鲁走出图书馆,在大街上进行了颇为坦诚的对话,可以说是我先谈起的故事让他交换了自己的话语。
“我很感兴趣,”他说,“让你来到这里的能力和你的世界。”
我当然没说他在我的世界不是与我具有相同形态的人类一事,为了巧妙地盖过这个话题我只能以残存了另外一个玖的记忆作为借口。从鞋子里发现的记忆纸条帮了我一些忙。
他在去饭店的图中简短述说了关于这里的玖的故事(他已形成固定模式的流畅思考过程我还只体味了一些,其中省去可以写作万字以上的细节,在此不加赘述),我毫不客气地嘲笑玖后又以加倍的冷静审视自己的行为,我或许会做出相同的事情,但不会为了逃避而让自己被又相同□□、不同灵魂的人替代。说实话,我和原来的玖在精神上完全没有交融之处,此刻和库洛洛·鲁西鲁交谈时这点尤其突出,可以说我与他同化成了同一种拥有斯多葛式冷静的冷漠生物。
“我不能告诉你墨玖的愿望。”
“好吧,让我先吃点了东西,快饿坏了。最后一页都是甜点?每样来一份。”
我怀疑库洛洛·鲁西鲁有看别人吃东西的癖好,当我品味着复杂甜味时他只舀了几勺布丁就放下调羹,也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没有丝毫害羞之情,心跳都为放缓或加快脚步,看来我果真不再迷恋他,这可不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住的地方是玖名下的房子,库洛洛·鲁西鲁在外收集玖的信息,我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刷他的信用卡。这儿是座美丽而寒冷的城市,本地居民棱角分明的脸上的全部表情在大雪中冰冻在心里,好像要撕下许多层脸皮才能看见微波似的。短短几天的轻松生活和放任自流的心态将我身上拯救自己和他人命运的责任冲刷地一干二净,我深知这是奢靡的第一步,但看见整座房子焕然一新时心情还是愉悦到不想也不会去考虑信用卡里的钱是不是洗过的。
“你的花钱速度真是一流。”“只怪我精挑细选的能力太强了。”
以上对话当然没出现,库洛洛·鲁西鲁回来时一无所获,白衬衫倒是破损地只剩下几块布片,我在凌晨听见开门的声音起来,血腥味比他更先触碰我。
“啊,又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不会感兴趣。”
“是你也觉得厌烦的同义词吗?”我笑了出来,得到同样笑容。
“你身上的毒药怎么样了?”他边脱衬衫边问。
“都清除了吧,也可能是它让我的心情变得极其糟糕。”
“我很难想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他把扔到垃圾桶里,走向浴室。
“我在后院种了一些花,有一只黑色的异色瞳猫咪,它有一只蓝眼,一只黄眼,非常漂亮。这只猫踩了我种的花,好几次,十多朵。我想抓住它但是失败了。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你可以买些新的花’或者‘我帮你抓住那只猫’。”
“……”
“你去淋浴吧,我应该去睡觉了。”
我自言自语了一大串后晃动着身体走回自己的房间,在迷迷糊糊时看见库洛洛·鲁西鲁的脸,近到感受到浴室中的热气,近到我能看清他的眼睫毛,长而浓密,我可以给他取一个外号叫“睫毛星人”,我想问他:你想杀死我吗?可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意识。
我又沉浸在梦幻中吗?我希望这场梦醒来吗?当我睁开眼睛,是会看见医院的天花板还是通过宿舍的窗户看见春季的萌芽?
8
她好像从没仔细看过他的脸,平面漫画即使加了阴影也不足以立体化到成为眼前实景,或许这也是她从不能在面对他时自如控制自己表情的原因之一。他有混血的轮廓,闭着眼睛的侧脸则漂亮地不像话,玖猜测他的父母中的一方是黑眼黑发,另一位则是白种人,当一个成长于贫民窟垃圾场的人拥有如此美丽的脸庞(和细嫩的皮肤),曾经的仰慕者很难控制住掐一掐他的脸的冲动,玖做到了,她不想一大早就玩恐怖的追逐游戏。
玖翻身睁开眼睛时看见库洛洛·鲁西鲁躺在她的身旁时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视线还朦胧着,身体则不敢动弹。他想做什么?由于是清晨,大脑刚脱离短暂的休憩开始活动,她的思考能力已转入可以进行一系列分析的正常思考模式,不过她想到更好的办法——在和与她睡在一张床上的男性的相处中掌握的——直接问当事人。现在她考虑是否要把库洛洛·鲁西鲁叫醒。
这孩子——年方十九——缺乏睡眠,在友克鑫时作为其特征之一的黑眼圈已比较明显,不规律的作息会不会影响他的寿命?考虑到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基于猎人世界的设定,是不会的。玖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用与平日里沉稳声线相反的可爱声音轻声说道,“名为库洛洛·鲁西鲁的小猫咪,起床啦。”预想中会“唰”地睁开大眼睛的人并没有动作,玖又重复了一遍,无果,刚起来的兴致没了,干脆闭上自己的眼睛再躺会儿。时间是无所谓,她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必须做的事情,只是空腹感……玖挪动着身体坐起,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想拥抱库洛洛·鲁西鲁的冲动只是因为床的温暖带来的正常想法吧。
玖看到冰箱里的培根和鸡蛋心情极好,哼着歌儿把芝士片放进煎锅中,浓郁的香味使他期待这次早餐。在原来的世界中,如此想要品尝一顿饭的味道是什么时候呢?她问自己,更觉现在的幸福——与她最核心的价值观背道而驰。然而她需要学会享受一切,如此一来,当她回去后便不会再被偏离自己安排的生活恐慌甚至患上厌食症和轻微的忧郁症。
由于思考了多余的事情,食物的味道带了些忧郁。院子的花怎样了?玖将黄油面包塞进嘴里,牛奶的味道还在,她推开玻璃门,仔细查找猫咪的痕迹,一无所获。花儿们都很健康。接下来是每日的新闻节目,她下意识注意到左下角的时间,距离开一个月。她希望到这儿来的原因是不希望自己的生命火焰被自己亲手掐灭,目前的进度还算不错,待她回去后肯定可以重新面对一切,玖找回了对自己判断的绝对自信,那段完全混沌的时间成了过去,虽然残存在心里,不过好受多了。是的,她到现在依旧认为屈服于生活是弱者的生活方式,然而她在学着接受它,接受有些目的地她再努力也永远不可能到达。
“你很开心,有什么有趣的节目吗?”
听见这声音,玖几乎即刻露出微笑,侧头看向揉着凌乱头发的青年,“什么都没有。早餐在保温,你知道怎么拿出来吧。”
“啊。”
“‘啊’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玖嘟哝着,在库洛洛·鲁西鲁身后走进厨房,看着他把盘子放到桌上。她坐在侧边的椅子上,撑着脸看他拿起刀叉。看别人吃自己做的食物也是一种享受,他先吃了煎蛋,再吃培根,最后拿起抹了黄油的面包片。沙沙的咀嚼声。他拿着刀叉的样子十分优雅,使用时带着其性格当中的疯狂与理性融合而成的矛盾,切割时动作轻缓利落,连碎屑都未曾掉下,玖十分惊讶(当然不会问出你怎么做到的愚蠢问题),“你吃东西几乎不发出声音。”
“是习惯。”
“嗯,我知道。”
“你知道很多事情,奇怪的是你不擅长展示它们。”库洛洛·鲁西鲁抬头看着玖。
“什么意思?”玖用手拿了一块炸面包放进口中,味蕾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扫了库洛洛·鲁西鲁一眼又看向橱柜。
“比如,你知道怎样掩饰自己,但表情和肢体动作常常出卖你。”
“我撒谎从未被识破过。”
“真的?”库洛洛喝了一口牛奶,反问道。
“有几次,对方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吧,不管怎样,我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在走极端,你不适合你过去的生活,无论你从中感觉到什么,你都不应该再回去。”听到这儿,玖愣了愣,一瞬间以为他知道什么,“我能看出来,你需要更多的自由,不被任何事物约束的生活。”
“你知道是因为你无拘无束惯了,根本不知道另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活在欲望下的人们疯狂,没有能力的人反倒自以为是,贫穷的人更加贫穷,富有的人愈发奢靡,所有的人性都是负面的,乌烟瘴气的世界很少有清净之土,不如恣意妄为。”
“不是的,打个比方,结果比过程中要,但在过程中,哪怕是一瞬间的情感都会让你有相信什么的勇气。是丑陋衬托了美好,在绝望中才会生出希望。否则人为什么活着呢?世界又为什么存在?”
“你说过你不相信主。”
“我记得我说过,我也记得我说过我相信人类共同的力量。那种力量是无形的,由每一个人的选择和行为构成,是许许多多的存在形成被称为命运的名词。”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选择到这里来?在原来的地方你可以很容易影响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人类永远是无知的,永远是不完美的,我无法忍受了,所以来这里透一口气,可能是我不想成为人类。”
“也可能你不适合做普通人。”
“不,我还有责任,我活在社会之中,我需要……”玖的声音减轻,接而苦笑。沉默后响起的声音很是轻柔,尾音拖得较长,“哦呀……你真是把我套进去了。没有谁需要我,我只要稍微冷酷一些就能让自己消失,无视一切。我和你一样,对吗?”
库洛洛·鲁西鲁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的笑容透露着悲伤的情绪,弯起的眼中有星星在闪烁,就快要穿过云层落下来的流星被她站起的身姿阻挡,她右脚的厚棉袜没穿好,折起了一点,想必她从前不怎么穿深色的裙子,长袖的墨绿色连衣裙使她看上去很是温婉美丽,然而说话时又丝毫不让,锋芒毕露的,他能想象他原来的生活——在听过竞争式的环境和区域的混杂文化后,她必定是精英化的产物。他几乎能肯定,她在她的世界会获得成功。这样才有趣。他想让她留下来,想看着她被改变,他的时间很长,事情不多,只要她还在,至于会怎样,要多久,他都不在乎。
9
周围是砖墙,围成了圆形的屏障;四根柱子分别矗立,又将范围缩小成正方形;墙的最上方有分置两侧的长方形窗户。
“真像犯人的放风场地。”她着痕迹地从库洛洛的身旁挪开,望着上空喃喃自语。随便走进一条小巷都能幻影移形,还昏迷了一阵。
“你那里的犯人活动范围真大。”
“我可没去过,你到过监狱?”他没接话,她没追问。猜是去过,也不知去做什么,凭他的实力大约是走了一遭。十年后金排前五,库洛洛或许可以派前五十,但他现在还年轻。“对方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你吗?”她想快些出去,有他在一切都没问题,前提是他不抛下她不过即使不幸死亡也没太大影响。
“不会这么简单。”他撑着坐起,抬起一只手,握住又张开,转而看向远处,接着看她“你和我一起来。”
“好。”她速抓住他左边的胳膊,随即抬头看他,。出乎意料,她期望完全落空,库洛洛没做出任何反应,真无趣。”她松开手,又被拉着。
“你想呆在这里?要出去了。”
他把她背在身上,小跑两步助力踩上墙,她满脸通红,闭上眼睛,头压低,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一个急刹车撞上他的肩膀。
“怎么……了?”悬崖,俯瞰一切的陡崖。满目绿色的山川,树木遮挡了眼睛。眩晕和压迫同时袭来,重新站到地上时脚在发抖,眼泪被内外的压力震出来,整个人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我不管这是哪里走,我不想呆在这里,让我离开……”
“……密集恐惧症?”
“求你,快走,求你。”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你把玖叫出来吧。”她抱着头,使劲点了点。又没了动作,接着抬头,看了看周围,好像还没睡醒似的,动作迟缓。
“早上好,团长。我睡着了?”玖撑着腿站起来,抬手拉了拉衣角,发觉手心磨破了,手背发红,但不疼,“我没死吧。”
“睡着了,这是优路比安大陆的费尔斯地区。”
“来这里干什么?啊,谢谢你帮我穿衣服,”玖低头看了看这一身,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牛仔裤上沾到了土一类的灰尘,脑内的马达迅速旋转。有一天可以肯定,玖心想,我的睡眠很浅,不可能在没有外力影响的情况下被带到另一片大陆。玖抬手伸了个懒腰,库洛洛站在崖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不想摔死,站在看上去稳固的地方。
“为了旅行。”
玖抿了抿嘴唇,眼前景象令人沉醉。前天晚上熬夜到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早晨九点,勉强撑着身体吃了早餐,检查了花园后就倒在床上没了意识。她几乎没有熬夜的经历,最多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做些其他事情,还是发生在第二天早上没课的时候。因此偶尔一次的熬夜属于轨道之外的路线,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熬夜是在读中学的时候,和一个同龄人一起在建筑中游荡,深夜令人心醉,第二天吃完午饭睡得,一睡就是两天,醒来后被大骂一顿,勒令禁止熬夜,似乎整幢建筑是由于自己变得狼藉一片、积木被烧似的。这次也是,同昏迷般度过的黑暗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玖,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很无趣。”
玖和库洛洛=鲁西鲁坐在黑暗的森林中,没有篝火,夏季燃火反倒危险。无所谓去哪里,一直在这里也可以,因为她知道自己最终的去处。
“嗯,好吧。我没有父母,刚出生不久被抛弃的,原因不明。我在孤儿院长大,当地政府和孤儿院有合作,所以我的小学,初中,高中在同一个地方读书,极其少见的工读生,后来通过考试去到另一个地方读书。这两个地方相隔一片海洋,只能靠飞机相通,我没钱买机票,没有回过原来那个地方去,也再也不会回去。”
“真的有点无趣。”
“是吧。”
“你没有问我小时候的事。”
“我问了你会说?”
“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而是你没问。在此之前,无论我要求你做什么,你都会让我用承偌相应交换物。”
“这是当然的。”
“但是你今天没有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改变了。”
玖看着库洛洛,他也看着玖。这里树上野果的味道很想苹果,口感清爽,甜美不腻。说实话,玖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她很少不去回答一个问题,更确切地说是她不想回答。又能怎么说?说我要走了。你把我杀了吧。再见。我不会再回来。我在这里的时间足够了。再也不见。你活在我的梦里。
“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原因。或许会有人因为恨封住你的念能力,或许你会被欲望驱使抢走拍卖会的所有拍品,或许你把人生当作游戏才成立了旅团,但是我没有办法解释我的行为。”库洛洛看着玖,惯常的,没有表情的面庞,让人觉得他温顺的样子,他还没梳背头,刘海有时会扫过眼睛。
“你准备走了?”“……是的。”
“想怎么死?”“还没想好。”
“你知道自己,”他顿了顿,笑道,“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吗?”
“分离性失忆?那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你再说一遍?”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通称——”“多重人格。你在开玩笑吗?”玖好像是被敲打的铜钟,猛地绷紧身体,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问他。心跳得飞快,几乎在叫嚣,使得她双耳疼痛。
“你觉得好笑?”“我不觉得,但如果你想开玩笑,请换一个。多重人格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我的确患有精神疾病,必须马上治疗,否则有一天我的人生可能会突然被另一个自己毁掉。”
“已经毁掉了。”“什么意思?”
库洛洛=鲁西鲁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放到玖的面前。若说石头上的裂纹非常明显,倒不如说这石头一度裂开又被重新拼好。
“羽石,”库洛洛=鲁西鲁缓慢地说,语气戏谑,“这片大陆上最后一块能够保存人的灵魂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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