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花晦气

“唉哟！”

        刚跨进侧门，所有人听见丫鬟叫一声，随即是，“婢子见过王爷，见过小姐。”

        “怎么回事？有没有一点规矩？你在哭什么？”女子的声音传来。

        “回小姐，是白小姐在哭，她非要您出去扶她，婢子只得进来请您，又怕打扰您和王爷谈正事。”丫鬟重重吸鼻子，“……怕被罚。”

        “我有那么可怕吗？”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闷闷的，还有点委屈。

        门内沉默了两息，男子笑：“她不是怕你，而是怕我。毕竟本王在刑部，和刑部扯上关联的，都是大案要案。很多人心里，本王和黑脸阎罗差不多。”

        “王爷玩笑了。”女子说，“王爷为了破案，日以继夜的忙，殚精竭虑，百姓感谢您还来不及，怎会传你如阎罗？”

        “我倒是希望他们传我可怕，若全天下罪犯都怕我，就能少犯些事，天下也能太平一些。”男子笑。

        他顿了一下，“你不也差不多，女子红妆，本该在京城享受万千宠爱，却跑到边疆率兵打仗，听说每一场战役，你都冲在最前方身先士卒。父皇时常在宫中赞你，说我们几兄弟堂堂男儿，在血性方面不如你一个女孩子，朱傲国的每一寸国土离不开边疆将士的守护。”

        “王爷谬赞了。承蒙皇上赏识，凰儿往后必定更加奋勇杀敌。”女子道。

        “还奋勇杀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女孩子？战场的事就该交给男人，你在京城读读书，下下棋，绣绣花，撒撒娇就好，过一过普通女子的生活。”男子说。

        女子沉默，也不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将军府大门外，围观百姓都在沉默，都在正大光明偷听这段对话。

        他们久闻古凰儿名字，也听过许多她的传闻，那些传闻大多和野蛮，丑陋有关。

        他们听传闻的时候，通常是幸灾乐祸的心情，高不可攀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因野蛮与丑陋，不得不送到边疆，与士兵为伍。

        他们在繁华富庶之地太久，早忘了传说中的战争怎么回事，早忘了国土原来需要守护，如今，每个人身上都有薄汗冒出。

        他们的平安，是另一群人用生命换得。

        凌王和古凰儿终跨出那道大门。

        凌王穿着深蓝色的衣服，只寻常颜色，可华贵的面料，独一无二的玉冠，无不彰显着他的身份，他的眼神凌冽，出门的瞬间，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

        众人心下一凛，齐齐下跪：“草民叩见王爷！”

        凌王没叫人平身，只继续对古凰儿道：“今日多谢古小姐，有古小姐这番解惑，相信案子很快能破，杀人狂魔必将落网。”

        “王爷客气。”古凰儿行抱拳礼，“往后有需要凰儿的，王爷尽管开口。”

        “会的。”凌王朝跪在地上的白纯纯看一眼，“抱歉，白小姐，让你等这么久，实在是人命关天，一点也不敢耽搁。”

        白纯纯深深磕头：“臣女不知凌王殿下在此，否则也不会今日前来，打扰了王爷和古姐姐谈兴，罪该万死。”

        凌王唇角划过一抹讽刺，大步走向轿子。

        临上轿时，他转头，目光掠过古凰儿看向夏昭，男人身形笔直，气质内敛，如一柄藏在匣里的剑，内蕴光华。

        古家厚德，得此人物。

        他躬身走进轿子：“尔等平身。”

        百姓们松一口气，从地上站起，先朝凌王离开方向行注目礼，随即回过头来，就看见一袭红衣的古凰儿，正站在白纯纯面前，弯腰，双手扶她。

        两人着装差异很大，一红衣，一白裳。

        红衣简洁，束腰束袖束腿，长发如男子一般束起，配上软皮靴，仿佛任何时候都能跨马上战场，身上唯一最具女子特性的不过一副红宝石耳环。

        白裳繁复，云锦做里薄纱罩面。透过白色薄纱，隐约可见白色云锦上有月色绣纹，低调而华贵。

        随着白纯纯缓缓起身，众人注意到，这身衣服环佩叮当，腰间有通透到极致，如水盈盈的玉佩。

        娇俏可爱的朝云髻上，不光前面有步摇，后面有发钗，还缀有不少白色小花。

        她的脖子上有宝石项链，手腕上有玉镯。

        都是品相上层的东西，做工也细致，戴在她的身上，多一分累赘，少一分又缺了点什么，真正大家闺秀。

        最令人遐想的是那张脸，那张被一方薄纱挡住的小脸。

        传言中，这张脸名动京城，多少才子盛赞白纯纯美得无法言诉，不逊于九天玄女，传言中，这张脸因被人嫉妒，昨日已毁。

        影影绰绰间，众人只看得见薄纱勾勒出的美妙线条，鼻子肯定小巧上翘，嘴巴肯定甜美粉嫩，下巴肯定精致绝伦。

        配上那一双水光潋滟，仿若含情的眼睛，当真比西子还要娇三分。

        那样一张脸，若真被人毁了……

        这古凰儿，就算保家卫国，就算功在社稷，也无法抵罪！

        “妹妹这是何苦？”古凰儿叹气，“姐姐不是说了吗？家里有客人，且是王爷，让你在花厅等等，你怎么在外面跪了许久？膝盖痛不痛？”

        她一边说，一边弯腰，在白纯纯膝盖上揉了揉。

        白纯纯本想拦，可她的动作哪及得上古凰儿？

        “妹妹不知是王爷，还以为姐姐不待见我。”白纯纯委委屈屈，说着又要哭。

        “我怎会不待见你？”古凰儿再次叹气，站直了身体，看着白纯纯的目光无比宠溺，伸手将白纯纯头上稍有些枯萎的小白花拈下丢掉。

        “全京城的人都怕我，说我又丑又凶，就你不同，虽先前说我是母夜叉，可后来也道歉了，还认我做姐姐。”

        “我在京城除了翰林一个弟弟，就只有你一个妹妹，你在我面前尚如此怕事，面对其他人可怎么办？”古凰儿满脸忧心。

        “姐姐是嫌我胆小吗？”白纯纯声音细且弱，像鹌鹑。

        “不是嫌你，而是希望你能再强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哭。”古凰儿指尖落到白纯纯鬓角一朵小花上。

        “女孩子就要多穿点有颜色的衣服，不要动不动就白色，特别是头上的白花，多晦气！”古凰儿将那朵花精准摘下。

        随着她这一动作，周围人的呼吸轻了，天地间的风仿佛也停了，所有目光都落在那方轻盈飘落的面纱上。

        那张艳绝天下的脸，究竟是毁了，还是没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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