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又同来时一样,将他拥在怀里驾马而行,他的头发经常吹拂到她脸上,李惊鸿烦躁极了,恨不得拿剑给他削掉去。
她用手勾了勾容淇的头发,将它撇到一边,看着他那如凝脂般的后颈发愣。
女儿家的矜持,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
今年,李惊鸿十八岁,六年以来,她学会了如何用剑杀人,学会了如何带兵打仗,但从来没人教过她身为一个女子要学的东西。
军营里面都是满身是血、邋里邋遢的男人,唯独,竹隐是不一样的,李惊鸿看着他赏心悦目,学着军妓那般手段去对他,可是他不喜欢,也可以说是不喜欢她。
容淇和竹隐很像,干干净净的,宛如出水的白莲,见之忘俗。
但李惊鸿手上沾满了杀戮的鲜血,肮脏不堪。怕弄脏了他,她收回了手,眼里少女的柔情烟消云散,又重新被那一层污浊了的蛮横覆盖。
此时,已行至金陵至平潭县的官道上,路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这般声势浩荡,李惊鸿想这大概率是遇到了什么商队。
“停下。”容淇突然说道,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
李惊鸿勒住马,疑惑道:“干什么?”
“不管来的是什么,这般迎上去终究是不好,还是再等等。”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山脚下的拐弯处冲出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皆蒙着面,手握弓箭,从不足百米之远的地方奔驰而来,一晃眼,箭已在弦上。
很明显,这是冲他们来的,李惊鸿连忙调头,火速撤退。
紧跟其后的蒙面人一边放箭,一边追,李惊鸿回头看,数不清的箭如雨点般打来,就快要追上。
“你驭马!”李惊鸿将缰绳交给容淇,手搭在他肩上,借力而起,立于马背之上。
她拔出剑,轻轻一挥手臂便将头顶的箭挡了过去,残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却又来了一丛新箭,来势比刚刚更加凶猛些,一眼望去,有遮天蔽日之势。
用剑怕是挡不住了,但,薛枫教过一种名为剑气的东西。
秋日落叶之时,李惊鸿于树下练剑,薛枫让她用剑斩叶,并保证身上无残叶。
叶不多时,并不难,但若是到处簌簌往下掉,就算是扭断了腰,跑断了腿也没有用。
这时候便要用到剑气。
由剑者速度而生,加以用剑招数糅合,便可形成剑气,剑气所达之处,虽剑未到,却也可着力,做到以一敌百。
而剑气的最高境界,便是化他用为己用。
李惊鸿练秃了好几棵树,悟得剑气精髓,就连薛枫也有所不及。
这些铺天盖地而来的箭她当然有把握解决掉,但是怕只怕这些人穷追不舍。
那么,就只能全部解决掉,她微仰起头,眼中毫无惧色。
鲜血给她铺路,注定要她成为杀人如麻的疯子。
“停。”李惊鸿喊道。
容淇勒住马,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只见她挥着剑,一身赤红色绣金边的劲装,临危而不知惧,英姿飒爽,女中豪杰。
他仿佛又看到了金陵城外她一人单挑宁远三名大将的场景,那或许是他这辈子最阴暗的一天。
周围起了一阵寒风,将容淇吹回了现实,吹得路两边的树林呼呼地响,宛若猛虎长啸。
异动之下,空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箭却突然定住了,细看,好像是一堵没有颜色的墙将它们拦在了外面。
李惊鸿抬剑一斩而下,那些箭竟缓缓调转了方向,再挥剑而上,剑气的最后一道力便将那些箭全都送回了来处。
“走。”她收剑,转身坐了下来,身后是慌乱的哀嚎声。
在她这里,便是胜利的赞歌。练得剑气以来,今天该是她所应对的最大场面。
可是,一切都还没有完,敌方有一弓箭手沿林侧突袭而上,正在努力瞄准她。
如果说刚刚那是猛虎,那么这根箭便如同毒蛇一般,隐秘前行,悄然接近,丝毫不让人察觉,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咬了一口,身中剧毒。
脱手,放箭,箭落在了李惊鸿的肩膀上。
一根箭而已,李惊鸿满不在乎地给拔了出来,反手便给扔回了弓箭手身上,没曾想,箭上竟涂了毒。
为了避免碰上这些人的援兵,李惊鸿让容淇立刻折回金陵。
“如若那些人真的想置公主于死地,恐怕我们也走不到金陵。”容淇说道。
片刻,李惊鸿没有回应。
他偏过头,只见她闭眼靠在他肩膀上,痛苦地拧着眉、咬着唇。额间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还有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中箭之后,李惊鸿那只手臂便如同剔骨般的疼,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运作着体内的气息,不让毒蔓延至全身。
可马上终究是颠簸的,她只好紧紧抱住容淇,依靠在他身上,那时,只为了活命。
“您受伤了?”容淇明知故问。
李惊鸿顿了顿,从牙间咬出几个字,铿锵有力,“你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这条路中间并无任何岔道,也就是说公主想要回金陵,只此一条路可走,说不定,前面还有人在拦着我们。”
“腹背受敌?”
“正是!”容淇停了下来,“如今之计,便是另寻他路。”
“哪里有路。”李惊鸿环顾一圈,路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荆棘,漫山遍野,如同利刃爪牙一般,一旦闯入,便会被扎成刺猬。
偏偏容淇指向了那边。
“你疯了?”李惊鸿喊道。
“走过了这片荆棘林,便是宁远的皇家猎场,从那走,可直接到平潭。”
“我就问你,这怎么走。”李惊鸿压制着体内的毒素,以及那暴躁的脾气。
“公主手里的宝剑应该会比山里的樵夫的斧头好用。”
李惊鸿站在荆棘林前面,剑起剑落,一剑劈下去,便可往里面行进一丈,肩膀上的伤口便溢血三分。
踩着地上的枯枝落叶,李惊鸿明显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只胡乱地向前砍去。
“公主,可以停下了。”容淇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它缓缓放下。
李惊鸿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他身后是一片蔷薇花,红的粉的,娇艳万分,慢慢的,却又看不清了,模糊一片。
“我好…累。”
她说完,腿打软,一把扑进了容淇怀中。
红衣白袍草满天。
容淇扛着她走在一片青草地之中,长草过膝,行走困难,腿脚不好的他几乎是走两步停三步,没想到还是摔了。
李惊鸿的脑袋重重砸到地上,只见容淇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便消失在了草的边缘,她的视线之外。
他这是要弃她而去?
说好不会让她流血,说好要与她为伍,原来这些都是花言巧语,骗子,大骗子。
毒素弥漫全身,李惊鸿咬着牙,额头上汗珠直冒,她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肩膀上的伤口又痛又痒,好像有蚂蚁在上面作祟。
血一滴一滴地往土里渗,她的手指深深嵌入了土壤中,似乎已经触摸到了长草的根部。
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借着大地的力量,李惊鸿撑着手缓缓坐了起来,伤口在撕裂,痛疼侵入五脏六腑,她撑着剑,能跪下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草地,风吹起一阵阵草浪,李惊鸿耷拉着脑袋,整个身子不倒全靠寒星在撑着。
奔月,奔月呢。
她转过脑袋寻找着奔月的踪迹,它在不远处吃草,她想开口唤它过来,喉咙却发不出声。
绝望,李惊鸿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公主。”另一边,传来容淇的声音,他手里抱着一堆东西,正向这边走了。
原来他没把她扔下。
大忧大喜的情绪波动,李惊鸿嘴角喷出一口鲜血,寒星也撑不住了,连带着她自己,一同倒了下来。
小河边,天色渐暗。
李惊鸿靠在一块巨石之上,看着天边的紫霞一点点消退,月亮慢慢爬了上来。
旁边火堆里的柴烧得噼里啪啦响,阵阵草药香气拂来,容淇正在石头上捣药,也不知道他去哪寻的这些茶碗陶罐。
他用帕子包着草药浆糊,起身走到了李惊鸿身边蹲了下来,眼睛半合着看地上,有些许凶态,看起来是有些不太耐烦的样子:“公主是要自己来,还是……”
拖着她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走了那么久的路,是个人都会烦。
“我自己。”李惊鸿声音虚弱地说道,本想伸出手去,但一双手臂像是被什么牵扯住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她最后的倔强被掐死在了襁褓之中。
无奈,容淇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到李惊鸿的腰部,然后闭上了眼睛。
火光之下,李惊鸿额头上的汗珠沿着脸颊一路往下,顺着脖颈,流到了肩膀后,就快要到伤口时,被容淇一把抹掉了。
上了药,替她穿好衣服,容淇将熬好的汤药端过来喂她。
或许是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现在李惊鸿的脑子异常清醒,她盯着容淇看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这人跟着她到底图什么呀?
她于他既不像竹隐那般有救命之恩,又非亲非故的。
难道是图财?可金陵哪个富商不比她有钱。又或许是图名?不过他一个残废,又不会舞刀弄剑,怎么样都当不了将军。
图色就更不可能了,她一个糙汉似的人,地狱罗刹的名声在外,哪有男人看得上她啊。
要不就是有人安插到她身边,蓄意谋害她,但也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他今天为何又要救她。
百般猜测,依旧不解,李惊鸿正打算直接问,视线却意外落到了他手里端着的茶盏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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