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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盘古


  小次山可是热闹,虎,兕,犀,犳这些凶兽随处可见,他们似乎都很害怕盘古,但同时又臣服于他。

  盘古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怕他,也不讨厌他。在他心里,我是这个世界上生的最美的女人。可是,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会忍不住偷笑,我明明连人也不是,他却夸得那样真诚。

  朱厌,我第一次看着他的脸告诉他我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他了。在我心里,世间万物和他相比,也不过尔尔。

  他是那样地伟大而又传奇,第一个拥有神力的凡人,难怪上天要将那样一个任务交给他。

  我和盘古在小次山中生活得很快乐,直到后来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生于何时,但依旧忘不了那段时光。

  盘古虽然生的十分魁梧,却是十足的小孩子心性。他在混沌中不知睡了有多少年,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他说我是第一个愿意和他讲那么多话的神。我给讲了上古众神的由来,讲了我和姐姐,也讲了萍儿和小白。

  我们在小次山中,做了一切相爱的人可以做的事,也做了许多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后来,萍儿和小白也来了小次山,她总算有了实体,有了神的模样,不再是以前那样在空中看不见实体,让我觉得她似有若无。

  萍儿的样貌化的很美,和小白很配。小白当初爱上这么一个无实体的神,四海八荒的神灵都嘲笑他,如今可算是好了。萍儿还告诉我人世间可好玩了,若是我得了空,一定要去看看。

  是啊,盘古开天造就了世间,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情。人世间新生了许多的人,在他们眼里,盘古是开天辟地的英雄,是最伟大的神。可是在众神的眼里,即使盘古开天辟地,即使他拥有神力,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后来,我也忘了过了有多久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一切就都变了样。天地陷入一场从未有过的大乱之中。滔天的洪水涌入四海八荒,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1】人世间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姐姐皱眉对我说,这一切都是盘古的错,他劈开天地,让天地分裂,原本就是一件违背天道的事情,所以如今上天要惩罚世间。

  众神都在谴责盘古,可是只有我还记得,当初姐姐说的明明是,上天要选一个凡人来劈开天地。

  这明明是上苍的旨意,怎么到最后,反而成了盘古一个人的过错了呢?

  盘古像个小孩子一样,蜷在我的怀里哀伤地唱着歌。他说,他的一生好像是一个梦,在他醒来的时候,便有一个人告诉他,要劈开这天地。而他的一生,好像醒过来只是为了做着一件事情。

  我笑着抚摸着他深邃的眉眼,认真地告诉他,不,他的一生,不只是为了开天辟地。至少,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我还不懂情爱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姐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和盘古的事,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生气。她说,盘古作为一个人,拥有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所以上天早就了他,也要毁掉他。她用她那上天赐予的神力强迫我和盘古分开。

  即便我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甚至于以死相逼,她终究不肯,要将盘古斩杀于小次山下。以平息众神的愤怒。盘古被众神压至小次山,他的头颅被砍下,化成了满山的树林,他的血顺着小次山原有的溪流流下,染红我们曾经一起钓鱼的溪流。

  我那时恨不得跟着盘古而去,是小白拉住了正准备自决的我。小白红着眼告诉我,我不能死,我如果死了,盘古的功绩会被永远地埋在历史中,被那些沽名钓誉的神灵夺去。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姐姐,就已经没有姐妹之情了。

  我知道她杀死盘古,只是为了作为四海八荒的领袖时,增加自己的威信。她是那样渴望着权力,即使她在众神眼中,她已经代表了上天的意志,可是她还是害怕。

  她害怕人类继续出现像盘古这样的人,能够改天换地,或许有朝一日,能取代她的位置。

  我的姐姐,众神尊称的西王母,居然是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我想为盘古报仇,可是她终究是我的姐姐,我只能竭尽我的全力为盘古正名,为他将他觉得一生中最重要的功绩流传下去。

  即使我没有将我们的故事写进那些史书,即使除了小次山的生灵,除了萍儿和小白,没有人记得我和盘古曾经是那么相爱。我也要之写他开天辟地的伟绩,我要让后世的人,包括那些神灵,永永远远地记得,究竟是谁将他们从混沌中解脱出来。

  我是西王母的妹妹,她是四海八荒统领九州的女神,而我,只是微不足道能掌管世间笔墨的小神,但这也足够了。

  我将那些伟大的人都写下来,不只是盘古,还有女娲和伏羲,还有好多好多的人,我都把他们写下来。

  众神我也都写了下来,除了我亲爱的姐姐。

  她非常地生气,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将自己的亲妹妹遣送到那如炼狱一般的莽荒之地。她对世人说,我是凶恶之神,人间出现了朱厌,就会发生大灾祸。

  不,在后来,她已经不承认我是古神了。她说,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真是可笑的紧,明明那场灾祸就是她一手主导的。

  还好,人间越来越繁盛,反而是上古的众神,慢慢陨落。人终究靠着自己的能力开辟了自己的天地,可惜我在莽荒看不见了。如果盘古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萍儿和小白的事,小白不让我说,我也就不说了吧。小白,我知道你很爱萍儿,我也很爱萍儿,可是我还是想把我自己的事告诉她。

  萍儿,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今,我要去陪我最爱的爱人了。

  【1】原文出自《淮南子·览冥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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