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旧事

　　山洞阴冷，似乎外面的雪气也化进来了。山洞里有很难闻的臭味和腥味，浮萍呆呆地看着那些，在她眼前展现的一幕幕的远古蛮荒的画面，只觉得头发晕。

　　她好像想得起来，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如同，她想不起朱厌究竟和她有多要好，想不起那些蛮荒时代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想不起她原来活了万年还要久。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又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真的。从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缠绕上她身上的所有脉络。

　　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到她看戏本子也不敢这么写。

　　她呆呆地软了下去，这时候，那个模糊的身影赶紧过来扶住她，一如既往地温柔的声音和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此时正用深如潭水的眼睛望着她道：“浮萍，你没事吧？”

　　浮萍摇摇头，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声音沙哑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直直地望向白术，连退两步，用颤抖地问道：“白术，你是白术吗？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活了万年了，可如今才第一次怀疑自己，你说，我难道不是浮萍吗？那我是谁？朱厌又是谁？你又是谁？”

　　白术的身影晃了晃，似乎触动了他的心事，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笑着宽慰道：“你只是浮萍，我也只是白术。朱厌和盘古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这个世界早就今非昔比，若是执意追究，只会让天下再次陷入涂炭之中。浮萍，以前的事情都与你没有关系。你只是浮萍，不是萍儿。”

　　浮萍觉得手脚冰冷，没有温度，她的心惴惴不安。此时的她，像是一只迷途的鸟儿，期待着有人带她归家，给她指引方向。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也摸向白术的手，居然是同样地冰冷刺骨，浮萍苦笑着，强撑着说道：“好，那你总要告诉我，这里为什么会有赤松子的味道？还有，你能不能告诉我，玄鸟在哪？”

　　白术缩回了手，嘴角扯出一个笑来，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他道：“你放心，玄鸟一根羽毛也没少，朱厌只不过让他多昏睡过去罢了。朱厌她，是个好神，不是什么邪神，更不是什么邪兽。至于赤松子，他是来过这里，不过已经走了好久了，他也一直都知道朱厌和我逃了出来，藏在此处。”

　　“他不是已经和一个人间女子在一起之后就神隐不问世事了吗？为什么还会来你这里？”浮萍疑惑地问道。

　　白术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那个人间女子已经死了，赤松子在等她的转世，他无意间闻到这里有你的气息，便寻来了。”

　　浮萍看向地上的那一片碎裂的玉笛片，问道：“是那玉笛上有我的气息吗？”

　　白术点点头，认真地将玉笛片收敛起来，道：“这玉笛是萍儿以前最爱用的，她是风神，很喜欢吹笛子。那些最古老的歌谣，都是她吹奏的，”

　　浮萍皱眉道：“白术，在你心里，并没有把我当做是她，我不是她，对不对？”

　　白术点点头，苦笑道：“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你只是浮萍，不是她。你有自己的意识，前尘往事已经全部不记得了，你只是你自己而已。”

　　“可是，”浮萍皱着眉，欲言又止。

　　“可是你的确身上全是萍儿的味道，你有着和她一样的容貌，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包括我，你可能都会觉得熟悉无比。可是浮萍，有时候，活的越久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做神也不是一件好事。反而当一个普通的妖怪，你不是也活的很幸福吗？”

　　浮萍有些似懂非懂，她觉得今日所遇之事，是她这万年以来遇见过最复杂，最绕脑的一件事了。她只得尽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这个玉笛上有这么重的怨气？”

　　一听到这话，白术似乎回忆起了非常不好的事情，他皱着眉头，有些难过地回答道：“这根玉笛是萍儿的，她当初遭遇了一场暗算，她那时候几乎魂飞魄散，又以为我抛弃了她，所以怨气冲天。那时她的身旁唯有着玉笛一直陪伴着，所以，这玉笛，也承载了她所有的怨和恨。”白术说的十分坦然，似乎他口中的那个女子当真不是浮萍。

　　浮萍定定地盯着那些碎片道：“所以朱厌……她其实是想让我通过这根玉笛想起一切，因此我刚刚看到的，是天地未开的混沌模样？那个白色的身影，其实是你？”

　　白术点点头，“是的。你刚刚看到的那一点点回忆，便是萍儿还没有化为实体之前，她那时候是风神。这根玉笛带有太多的怨气，一旦朱厌让你想起一起，也许，你会陷入疯魔。我阻止朱厌，一是不想你再承受一遍痛苦，二是不想看着你堕入疯魔。浮萍，你不必再纠结于往事，当妖怪也挺好的，何苦非要成神呢。只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我对不起朱厌，我没想到朱厌会做的这么决绝，居然会用自己所有的灵力来造一场上古蛮荒的记忆给你看。”

　　“她似乎已经活够了。”浮萍看着这四周阴冷而潮湿的环境，一种莫名地悲哀涌上心头，“我好像很了解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刻。不论你摔不摔碎玉笛，她都会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她的故事。”

　　白术看着如今这山洞的主人已经不再，似乎想起了他们昔日的情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勉强笑道，“是啊，朱厌她，向来很是决绝，和世间很多缠绵的女子不一样。”

　　浮萍听了也不语，只是望着白术模糊的身影，似乎有一件很重要地事情还没有问，越想越是头痛，有一个她特别关切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瑟缩在后面的小娃忽然开口，怯生生地问道：“白将军，刚刚那个叫朱厌的女人说，你的三魂六魄都不全了，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姐姐吗？”

　　浮萍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心被揪了起来。

　　刚刚朱厌说，白术是因为他，才三魂六魄都不全了？所以他的身影，才这般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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