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值十两银子
鬼君脸上的阴毒一闪而过,咬牙切齿“欺人太甚。”
“狼心狗肺。”惜梧依旧回以四个字。
“你他妈说谁狼心狗肺?”
“你。”
鬼君一卷衣袖骂骂咧咧便向惜梧一拳头挥了过来,惜梧侧身避让,以掌挡他的拳,两人近身交手,鬼君拳拳攻势猛烈,丝毫不让人,惜梧步步相让,如此瞬息便是数十招。
眼看鬼君手臂挨着惜梧面门而过,惜梧身子后仰堪堪躲过,反手便将他手臂擒住,手腕翻转便将鬼君制服。
鬼君被惜梧制下,几番动弹不得,喉中发出一声怒吼,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绝望又愤怒。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夫君?”汐月赶了上来。
惜梧没有理会她,只冷眼看着鬼君,缓缓道“三百年前,幽冥十殿,阎罗王最信任的便是你,他将你视为亲信,亲赴归墟之前,将幽冥尽数托付于你,希望你承他意志,渡世间恶灵。可你随后便去了归墟,暗杀阎罗王毁了他的幽冥十殿,与恶灵交易,此等作为,不配为人。”
“不配为人?”鬼君头被压着,黑发垂下遮挡了满脸,却笑了开来,“本王本就不是人,做了这三百年鬼君,也快活逍遥了三百年。你说他信任我,把我当亲信?后来我才知道,老子他妈的是帮那个女人做事,谁稀罕他的信任?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安安稳稳成了幽冥二殿之主,而我呢?鞍前马后,最后我又算什么?”
惜梧手上的力道重了,鬼君身子弯了下去,一声闷哼,咬了咬牙,笑道“他根本就不配做阎罗王,那个女人天天往他的殿前放一朵彼岸花,他丢在黄泉里,说女子不堪大事,只消磨在儿女情长里,可就这样一个不堪大事的女子,偏偏手掌孽镜台。其实他连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是这样,你没理由杀他。”惜梧说道。
“杀他?本王为何要杀他?”
“你刚才说半天不是说的要杀他的理由吗?”我说道。
“本王何至于为这点小事便要杀了他?我不过是说他这个人婆婆妈妈、不清不楚罢了。”
他说了这么久竟然不是在表达对阎罗王的恨?这夫妻俩真是一个毛病,话多又从来说不到正事。
“那这沉沙戟又什么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你在路边捡的吧?”惜梧问道。
“你放开我。”他此时谈起条件来。
惜梧沉默,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惜梧君上,我的府邸都被你翻了,我能逃到哪去?你给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我好说话。”他见惜梧没有反应,说得倒是十分真诚。
惜梧片刻沉吟后手掌松开,鬼君往前踉跄两步,初得了自由,活动了几下筋骨才说道,“我曾经的确去过归墟,是瞒着阎罗王偷偷去的。”
惜梧听了又想动手,鬼君赶在他的前面说道,“你先别慌,我不是去杀他的,我是去救他的,阎罗王这个讨厌是很讨厌,但我自认没他那么大能力,接替不了幽冥。他走之前我便与他说想和他一起走,但他说幽冥无人,死活不让我去。他不让我去我便去不得了吗?我偷偷跟着他,足足赶了半月的路,他是真拼命,日夜不停,半月不曾合眼,他不累我都快要累死了。。。”
“麻烦你说重点好吗?”若是汐月和鬼君二人夜间闲话,只怕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吧。
“重点来了,重点来了,你们猜我在归墟遇见了谁?”他双手抱胸,颇有些卖关子的意味。
“谁?”惜梧问道。
“不打算猜一猜吗?”
“没那个兴趣。”
“我见到了你啊,惜梧,我们还未踏入归墟,只能看到黑色的死气和白芒交织从谷底溢出。你手中拿着一个紫色的东西,我隔得很远,没怎么看清,只听到你说‘等你很久了,阎罗。’阎罗王说‘这些都是你做的?’你说‘是啊,还满意吗?以后死多少人都不会从你殿前过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阎罗王一句话再没说,跳进归墟就和你打了起来。我当时想要不要去帮他,可是我还没来及想明白就看到阎罗从我眼前飞了出去,竟然只剩了半口气。你追了出来,一掌就杀了阎罗,阎罗死前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想明白。”
“他说什么了?”我问道。
“他说,‘是你?’他又不是不认识你,为什么在临死前还要这么问。我还以为你的身后还有其他人,但又只看到你一掌把他打死了,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东荒屠杀吗?”
他在东荒屠杀与这个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惜梧对东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鉴于这两口子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我觉得我还是少说话为妙。
“不知。”惜梧把我的想法贯彻得很彻底,将话减至极少。
“因为阎罗死后我还是想帮他报仇的,我与你交了几次手,我发现你的身手不如我想象中厉害,甚至还没有阎罗厉害,几个回合下来你就逃了,一路逃到东荒没入人群中,就找不到了。我那个时候也是急了眼,一心要找你出来为阎罗报仇,冲在人群中乱砍乱杀,反正这些人都死光了,你也藏不住。”
“丧心病狂。”我评以四个字,但又回味过来,鬼君把那件事说得如此轻松、简单,只怕事实远非如此。若是阎罗王对他不重要,他何必万里追随?他又何必从归墟将尘沙带回来,藏在府中三百年?他当初选择屠城,可见,他对惜梧是恨极了。
“果然,我人还没有杀尽,你就出现了,还他妈的金光闪闪从天而降,好大的架子,大晚上了,浑身发亮,别人都当你是救世主。我本来很高兴地打算跟你打一架,可是谁他妈知道你吃了什么,忽然便得这么厉害,老子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也打不过你,还有那朵红莲,差点烧死老子。”
“本君三百年前并未去过归墟,也没有杀阎罗,更没有躲在人群中。红莲烧你,倒是做过,要不是你像个疯子一样乱劈乱砍,本君也根本用不上红莲。”惜梧回答得很坦然。
“惜梧,我草你大爷。”鬼君破口骂道,惜梧倒是不以为然,依旧那副坦荡、冷漠的模样。“后面我也想了很多,这件事的确很多疑点,比如你和杀阎罗的那位兵刃不同,还有那个人爱笑,杀人也是带笑的,但是你基本上面瘫,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太弱,一个太强。”
鬼君的话说完了,惜梧手指抵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高大的身影闲阔地晃荡在大厅里,半晌才抬起头问我道“疑点太多,你信吗?”
“不信。”我摇了摇头,“若按他说的话,阎罗王对他便是极重要极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阎罗王死后他没有遵从他的遗愿,而是将幽冥弄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对阎罗王有情谊,至少应该是像秦广王那样的,不管幽冥如何变幻,他都会守着阎罗王曾经的执念,更不会将人界搞得乌烟瘴气。
“哈哈,你们觉得我这样做就是错的吗?就是为了一己私利,而阎罗就是大公无私,就是心怀苍生,就该人人歌功颂德?”鬼君看着我,笑问道,那笑容有几分苍凉,他方才何等狼狈,也没有这样悲怆的时候。
“不是吗?”我回道“阎罗王殿下度世间恶灵,愿轮回道上无恶人,可你恰恰相反,你巴不得世上所有所有的都是恶人,好与你做交易,难道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哈哈,我曾为转轮王,管阴阳轮转,世道轮回,若人人都向善,谁入畜生道,谁又入天道,入人道?世间恶灵根本就度不干净,你生来有仙缘,是贵人命,你口口声声说着众生向善,向善能得到什么呢?人人都有欲望,万物都有恶念,所谓向善是那些吃得饱、穿得暖,无病无灾的人说出来聊慰平生罢了,众生向善只是一个口号,一个夙愿,永远不可能实现。如你生来穷贱命,为了一口吃的为妓为娼,你生下孩儿便是娼妓之子,落下一生烙印,他为人践踏、遭人嘲笑。若你日日赔笑却发现欢客将你的孩儿用来取乐,将他丢在烂泥里学狗叫,可是你孩儿没有学好,他们就一脚踩在他的手上,泥土溅在你孩儿的脸上,他痛得尖叫,周围的欢客热热闹闹地笑,推杯换盏,将你孩儿的痛苦视作一场表演。你孩儿抬起一双眼睛看着你,他看着衣衫褴褛不堪的你,他眼睛有多干净,你就有多肮脏。你一时间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不值得,你想‘你一辈子玩物一样供人取乐,难道你孩子也要这样吗?’所以你从厨房拖了一把菜刀,将这满座的烂醉之人杀尽,再然后,你和你孩儿喝了毒药,一朝到了转轮台,你希望我怎么判?”
我张了张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起这样的话,“那妓女太极端了,欢客也不是好东西,都该重判。”我说道。
“可是是欢客更恶还是妓女更恶?你判得了一个娼妓,若天下千千万万的娼妓都是这般又当如何?难道像阎罗那样给她们讲一心向善吗?若是生活安稳,谁不想一心向善?你以为这样的例子只是个别吗?我告诉你我曾经判过无数次,你知道娼妓对阎罗说什么吗?她说‘你给我钱吧,只要十两银子,我就向善’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良心值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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