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天通老人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受仙盟所托之事不假,毕竟万年来道门依旧是远离尘世的,道统更是重中之重的核心机密。
面对一个古老未知的陌生道统,各大道门出于谨慎更倾向于侧面旁观,徐徐图之,而仙盟作为新生且偏向俗尘的势力,亦不好直接出面。
他便舍脸替世人讨要这道统秘法。
关键是仙盟派人偷听就算了,也不派几个修为高深的,被人家小辈发现指了出来,这叫什么事!
这时一道温婉的女声打破了局面。
“道友对不住,我等亦是求急心切,方才出此下策,实在惭愧。”随着话语声渐起,药田伏倒两侧,一男一女相继行来。
女子行如弱柳,唇面苍白,其腰间却缠着一柄水色软剑,光华流转间锐气内敛,她向天通老人投去一抹歉意,轻声细语道:“在下秋兮,隶属于仙盟长老会。”
她又指着身后的俊秀少年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子秋源生。”
那少年先是向天通老人见了一礼,才转过头来对元惜春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傲然:“你就是那什么万古长青殿的传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他高昂着头,双手环胸,下巴微抬,眼睛似是长在颅顶。
此情此景硬是让元惜春想起了某个相似的人,欠打的很,她捏了捏手指,微笑地回了一句:“你看起来倒还行,但我觉得有另一个形状更适合你。”
秋源生怒目圆睁。
元惜春的手跃跃欲试。
双方一触即发之际,秋兮对着那少年低声喝斥道:“秋源生,不得无礼!”
那少年不可置信地回望过去,神色带着几分委屈,他嘴唇张开却又在秋兮冰凉的眼中逐渐抿紧。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愤而退至身后,把头撇向一边。
秋兮也不管他,掩唇咳了一声继续道:“我等并非有意如此,只是想得知此事的具体情况,若是谈判不成亦能再寻求令道友满意的其他方法。”
“至于为何不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她顿了顿,面上染上一缕忧愁,“这便是仙盟的特殊立场所致,还望道友谅解。但无论如何,仙盟是真心希望能解决天裂这一事的,然我等能力实属有限,还望道友能助仙盟一臂之力。”
仙盟就像一座特殊的桥梁,在天裂的催生下将远离尘世的道门与红尘人间相连,形成了一道虚幻的线。修道者们投身于众生苦难亦不过是为了红尘问心,证得己身,他们能救人间一时,却不能救人间一世。
也正因此,仙盟游离于两者之间,与道门渐行渐远,又与世人如隔云端。
秋兮深知如今的仙盟就像是溺水之人,左右支绌,要么被人拉上一把,要么被彻底踩下去,不得超生。
她深深地望着元惜春,目光中带着一点忐忑的希冀。
天通老人亦是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未插入她们之间的谈话。
元惜春知道她想拉拢自己,借自己身后道统的底蕴来巩固仙盟在东洲的地位,但她前生已经被宗门束缚够了,不想再牵扯进各大势力的互相倾轧中去。
何况她并非是万古长青殿的传人。
元惜春沉默片刻,婉拒道:“道友之心令人称敬。然大道相左,吾道独行,怕是不能如阁下所愿了。”
秋兮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打算,闻言也仅仅有些失望,只是她还未说话,身后的少年便沉不住气了。
他囔囔道:“跟这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道统嫡传们有什么好说的,抢……唔唔唔!”
秋兮眼疾手快地封住了他嘴,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旁若无人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强求道友了,在此别过。”
她解下腰间的软剑,揪着那少年的耳朵,就要离去。
“等等。”元惜春叫住了她。
秋兮不明所以,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元惜春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在下倒是有一场大会想邀请诸位参加。”
秋兮颔首,“何时何地?”
“三日之后,我欲在白羽城公布天裂封印之法。”
元惜春看着她乍然点亮的双眼,意味深长道:“届时还望仙盟替我向诸位同道传答此事。”
秋兮心思百转,明白了她的好意,拱手告辞。
见仙盟之人彻底离开后,天通老人呼出了一口气,毫无形象地坐在了药田里,还不忘招呼元惜春也坐下来歇息歇息。
元惜春盘坐下来,百无聊赖地拨弄地上的灵草,似是不经意间随口一提:“我说你们药都可真不地道,差点把我给坑进去了啊。”
“……”天通老人无言以对,忽然想起了什么,兴致冲冲道,“唔,那我把此地赔给你如何?”
元惜春的手一顿,她都自愿公开秘法了,药都还能上赶着送好东西,天底下竟还有此等好事?
面对她狐疑的目光,天通老人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把手背在身后,一股神棍的味道油然而生,“咳,小友与我药都颇有缘分,能结个善缘自是极好的。”
元惜春自是不信这番忽悠大话的,她站起来挥尽身上尘土,似玩笑道:“此物太贵重了,我受之不起。不若……”你换一个?
天通老人恍然大悟。
对哦,这东西他送出去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况且小友先前就不同意与此物交换,反而是自愿公开了封印之法,还是别用此等俗物侮辱小友的心性了。
于是他正了正神色,自我理解道:“小友心性之高,我自愧弗如。不若这样,我观小友先前受伤颇重,怕是还未好全。我给小友亲自把上一脉,你看可好?”
想他也是药都大名鼎鼎的三大药仙之一,一脚踏进生死境的大能,区区生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平日里有人愿掷千金请他出手,他都得仔细斟酌一番呢。
这回小友总不能拒绝他了吧。
元惜春深吸一口气,她的修为不过半步入道,以她身体掩藏的秘密,要是被顶尖医修大能探上一探那还了得!
她礼貌地笑了笑,语气斩钉截铁:“多谢您的美意,可惜我付不起您的诊金。”
“我给你免了!”天通老人一脸慷慨。
元惜春维持着僵硬的笑,咬牙切齿道:“我很好,不需要再喝那些苦死人的药了。”
天通老人表示很不理解,难得他想露上一手,人却因为不想喝苦药拒绝了,怎么能因此讳疾忌医呢?
他当即撸起袖子,苦口婆心地对元惜春进行了十二分的劝说。
元惜春熬不住了,揉了揉眉心,妥协道:“把脉倒不必了,我直接问您吧。若是真灵溃散的话……可有缓解之法?”
“小友周身灵气饱满,并非溃散之相啊!”天通老人大惊失色。
元惜春心里有了底,面上装出一副不忍的样子,“不是我……是我的……唉。”她言语未尽之意,天通老人似是感同身受,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即将仙逝的老祖宗呢。
他面容哀愁地踱来踱去。
众所周知,真灵溃散是修道者渡劫失败后不可避免的下场,先是灵力流失,再是魂灵溢散,直至最后身死道消。
这在修道界几乎是无可逆转。
风静静地吹过起伏的灵草,拂过杂乱纷呈的思绪,在一片岑寂中,天通老人蓦的停住了脚步,喃喃道:“不,是有解决方法的。”
药都卷宗上曾有过一篇记载:若有修为臻至大成者愿以己身为器,逆改天时……可强留不归之人于世,以待轮回。
元惜春静静地坐在窗沿,瞧着外头那株盛大灿烂的桃花出神,翠绿的桃枝从罅隙钻出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道道红痕下无端生出几分旖旎。
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玉简,上面记载的内容在旁人看来,也许只是药都数以万计的卷宗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点细枝末节。
天通老人也在临走前曾说,此法在药都千年未现,兴许不过是某个心怀妄念之人的疯言乱语,当不得真。
可她深知,这世上就有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渡劫失败后仍能死而复生,行走于世。
元惜春从未想过在她寡淡荒芜的前半生里,还会有谁会记得她,怀念她,会在她死后为她立一座长生祠。
她想应该是没有的。
毕竟世人会铭记煌煌如日的太衍剑主殷长御,会记得妩媚多情的瑶池圣女月濯,会惊叹于他们之间缠绵不断的爱恨纠葛,却哪里会想起一个平平无奇的望仙洞小弟子呢。
直至今日,明晃晃的事实告诉她,或许有那么一人曾行逆天之举,只为盼她而归,盼她重回。
元惜春闭上双眸,混沌的识海化作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境,水中倒影缓缓浮现。她垂眸望去,视线在那厚重的牵连不断的因果红线上长久凝滞。
它们缠绕着汇聚在一起,以义无反顾的姿态奔涌向那个她熟悉的遥遥无际的远方。
因果如此深重,当如何是好。
她睁开双眼,轻吐出一口浊气。
清唳的鸟鸣在耳边骤响,霞光流转间背着精致殿宇的青鸾盘旋而落,轻纱飞幔,传出几道银铃般的轻笑。
元惜春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暼过青鸾那隶属瑶池的标志,万里青云之上神光还在不断涌现,或轻或重的威压隐隐传来。
看来各大洲的道统都派了人来呢。
“师傅,该轮到我们出场啦。”
她闻声回过头去,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崇意端着一张与有荣焉的小脸,早早地迎在了门口,眉宇间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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