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十松寿堂请安
第二日清晨。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朝雨淅淅沥沥,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小姐……小姐!”
段长华收回飘远的思绪:“怎么了?”
“只是看小姐发呆,怕是又想起伤心事了。”襄荷道。
段长华阖上窗子:“罢了,该去老夫人那请安了,襄荷留下看着那四个丫鬟,蜀葵陪着我去。”
到了松寿堂还未等王妈妈通报,便从里面出来一个清秀女子,身着一件碧绿烟纱散花裙,乌黑的长发挽了个百合髻,斜插两支碧玉梅花簪,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浑身透着灵气。
段长华记得,她是老夫人那边的亲戚,若歌诗,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大概半个月前被老夫人接到身边来的,很得老夫人喜爱。
段长华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行动拘束,有条不紊的曲膝行礼:“诗表姐晨安。”
若歌诗看见段长华今日素面朝天的样子虽然惊讶,却并非无礼之人,得体的在三步远的地方回礼:“四表妹晨安。”
走得近了越发觉得若歌诗灵动脱俗。
段长华刚想说些什么避免冷场,若歌诗便抢在她前头开口道:“老夫人一到阴雨天就腰腿疼,昨天的家宴都没去,晚上也没睡好,快早上了才睡着的,现在还没醒呢,今天的请安就免了吧,让老夫人好好休息!”
“也好。”段长华思量了一下,点点头。若歌诗又交代王妈妈派人去告知各位小姐今天不用请安,才和段长华一起走了。
“刚刚听诗表姐说老夫人腿脚不好,我倒是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个偏方只是不知能不能用。”段长华一大爱好便是读书,以前平日里没事干,便溜到照华堂边上的藏书阁里面去看书。藏书阁里上到史籍列传,下到风月话本,各方各面的书籍典薄全都有。段晋文公务繁忙自是没时间看闲书,府中各位小姐也最多读些女则女训,再加上藏书阁位置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这里变成了段长华的“独家宝地”,她从小到大读遍了藏书阁所有的藏书,甚至有些感兴趣的书都能倒背如流。而她所说的偏方便是曾经从一本冷门的医书里看到过。
若歌诗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老夫人这腰腿一疼起来是真的折磨人,请了好几轮大夫都没有用,不管有用没用,能有得试试总是好的!”
“诗表姐莫急,回去我便将方子写下来给你送过去!”
若歌诗皱眉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七表妹失踪的事我听说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象,七表妹福缘深厚,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四表妹切莫太过担忧,仔细伤了身体。”
段长华诧异的看了若歌诗一眼,随即说道:“借诗表姐吉言,不见到尸体我不会放弃的,何况岸边渔村不少,或许就有有缘人救起她了。”这话不知是在回答若歌诗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若歌诗点点头,不再反复提起段长华的伤心事,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倒也相谈甚欢。
“四表妹,”若歌诗突然停下来,转身对着段长华郑重的说:“虽然我初来乍到,说这些话可能你会觉得唐突,可是其实……你那胎记并不难看,你不需要自卑,况且相貌虽然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但掌握在你手里的是自己的人生,你还有很多美好的方面可以展现,比如才华、性格,所以,请你以后抬起头来吧。”
“诗……”
“这是我以前想跟你说的话!”若歌诗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目光真诚,“可是我要陪着老夫人,而你每次都来去匆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但是现在我想说的是,今天看到你把长发束起,仪态大方的样子,我很喜欢,也为你高兴。”
段长华一愣,心底泛起一丝暖意,随即轻笑道:“诗表姐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前是我想不通,如今,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会堂堂正正的活着。”
——我必会亲自执刀,手刃这天下辱我、弃我、害我之人!
她并未告诉若歌诗这几天来她都经历了怎样的事情,若歌诗只觉得那一瞬间的段长华浑身迸发出了一种慑人的气势,她先是一愣,后释怀的笑笑,只当段长华心有觉悟,并未多想。
段长华收敛了一下自己外露的情绪,移开话题道:“没想到竟与诗表姐有一见如故之感。”
“不是有人说过吗‘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对四表妹也是这种感觉,虽说这也不算我们初识了。”若歌诗若有所思道,一派自然大方。
段长华眉眼弯弯,忽然弯腿屈身对若歌诗行了个平辈礼,随后抬起头来,声音婉转:“小女子段长华,见这位姐姐端庄优雅,眉目如画,不知可有幸结识?”
若歌诗先是不解,随后眼睛一亮,含笑还礼:“固所愿也,未敢请耳。”
两人相视而笑,一路回去,若歌诗临走时对段长华的称呼已从“四表妹”变成了“长华”,段长华不知该说若歌诗是毫无心机还是太没戒备心了,欣喜之余不免有些担忧她这份单纯在这里到底是好是坏。
过了两日,天终于放晴,拨开云雾见太阳,万里碧空如洗,屋头初日杏花繁。
打开窗子,清晨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杏花香气扑鼻而来,抑郁了几天的心情也随之雨过天晴。
松寿堂。
段长华着一袭月牙白的云纹春裳款款而来,姿态优雅的步入松寿堂的正厅,衣着仍旧朴素却一改往日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模样,从容淡定的冲着主位上的老夫人盈盈一拜:“长华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福泰安康,万寿无疆。”背后未扎起的长发随着她这一拜,滑下肩头,就像一匹华丽珍贵的丝绸。
老夫人一身八团喜相逢捻金线对襟锦服端坐于主位,待她抬起头来,见平日里厚长阴郁的刘海被一支黑檀木簪轻巧挽起,未施粉黛的脸上朱砂色的并蒂红梅凌寒绽放,眉宇间凝成一股泠然傲气再加上一身素衣白裳更显得气质出尘。
老夫人几不可见的点点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老夫人从前确实不喜欢段长华,不过并非因为她貌似无盐,而是她的态度:自卑自闭,畏首畏尾,自甘堕落,怨天尤人。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待今日见她这般清新利落的模样,总算是给了她一个难得的笑脸。
段长华这才悄悄地舒了口气。她知道老夫人向来不喜欢她,但在尚书府只凭她一个人是站不稳脚跟的,若能得到老夫人的青眼,也能让她轻松不少。
可笑了段长欢失踪后初次见到段长华的几位姨娘,一个个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都忘了礼数,直愣愣的盯着段长华。这真的是那个卑贱懦弱,随时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段长华吗?她的脸不是见不得人吗,今日看来也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入目啊!
段长华感受到几道明晃晃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向众位姨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落落大方,毫不拘谨。
若歌诗向她调皮的眨眨眼,她冲着若歌诗轻轻一笑,便坐去了平日里并不引人瞩目的角落,只是从今日起,谁也不能忽略角落里的这个人了。
段长馨自始至终对着段长华怒目而视,恨不得把她的后背盯出个洞来,段长安低眉敛目,却是暗暗地咬碎了一口银牙,看着这个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四妹妹变得如此,竟让她心底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不甘,那日家宴全部震惊于段长华的“不请自来”,并未过分注意她的外表,今日仔细看来,若是没有那丑陋胎记,再仔细调养调养,段长华定也是个上等的美人!而且最不想承认的是,段长华此时这般卓然而立,那红梅般的胎记还给她添上了几分明媚照人!
盛氏自段长华进来就一脸高深莫测的呷着茶,只不过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已经好久没放下茶杯了。
若歌诗为老夫人揉着腿,老夫人突然开口道:“歌诗啊,你前两日送来的药倒真是管些用,如今这腿已不似前几日那般疼痛难熬了。还是你这丫头贴心啊!”
若歌诗扑哧一笑:“老夫人,这您可夸错人了!”老夫人好奇地看了若歌诗一眼,若歌诗接着说,“这药方可是长华给我的,歌诗有那个孝心也没有那般博学啊!”说罢向段长华投去目光。
“哦?”老夫人一听,眯着眼望向段长华,段长华站起身来,从容淡定,轻启薄唇:“老夫人莫怪,只是那天偶然听诗表姐说起老夫人腿有暗疾,我便想起从前从书上看到过一个偏方,只是自己粗手笨脚的,又在厨房说不上什么话,生怕煎药时出了差错,便拿给诗表姐试试,没想到真的管用!”
老夫人赞赏道:“你一片孝心,我又怎会怪你。”
段长馨“切”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假惺惺,不就是为了讨好老夫人吗!”七姨娘在一旁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段长馨不耐烦的一把甩开。七姨娘是段长宁和段长馨的生母,只是段长馨嫌弃她身份低,只愿认大夫人盛氏为母亲,每天跟在段长安后面像条尾巴。也亏得她有本事,把段长安哄得开心,又不嫌她聒噪。
段长华听她这话淡然一笑:“六妹妹这话可是说我不应该给老夫人献药方了?”
“你这是什么话!”段长馨一时间进退两难。
段长华笑着摇摇头,并未做任何解释只是悠悠然坐回座位,暗地里勾起唇角。
“段长华……”段长馨恼羞成怒,跳起来指着段长华要说些什么,却被老夫人一声“闭嘴”镇在原地,才发现掉进了段长华的圈套。“身为大家闺秀,你这般暴躁善妒成何体统!”
段长馨立刻软了下来,乖乖认了错。在坐的人都清楚,若不是今天老夫人提起这药,段长华根本就没有主动向老夫人邀功的打算,就只有段长馨不长脑子,偏往枪口上撞。
老夫人被段长馨扰了兴致,眼不见心不烦,干脆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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