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一斗诗斩碧蛇
“暮春、佳人!”孙如许道,这题目实在是简单极了,不用想便开口:“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残红凋零,青杏尚小,燕子檐下飞,绿水绕舍流,行人墙外感叹柳絮纷飞,春色将尽,忽闻墙里佳人笑。
品鉴赞赏一番后,接着盛微、林惊鹊以及孙如许口中的裘纱分别抽到了自己的题目,只有林惊鹊抽到的“思乡、豪放”费了些力气,毕竟身为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个题目确实有些难度,另外二人皆是轻松过关。
签筒传到段长安手中,纤纤玉指不慌不忙的从签筒中拈出两支红头竹签,见上面题字:凌霄,谦逊,几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眉头,而后轻浅笑开:“我本想着表姐的秋日、田园是最容易的了,你们瞧瞧,我这题目竟比表姐的还要简单!”
说着把竹签递过去,让她们轮流传看,说这么多话无非是耽误些功夫,让自己多斟酌斟酌词句。
待几人传看完,段长安已经想到了,轻声吟诵道:“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珍重青松好依托,直从平地起千寻。”
“珍重青松,向阳高耸,既有凌云之志,又不居功自傲,实是一首好诗!如此偏门的题目也难不倒段小姐,某实在佩服。”话音刚落便听四皇子称赞道,多情眉目,含情脉脉,不知注视着这桌边围坐的哪位。
四皇子私下里从不摆皇子的架子,经常自称我、某,颇为平易近人。
听到四皇子夸奖,段长安受宠若惊,忙站起身向四皇子道谢,美目低垂,悄悄抬眸看向眼前人,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一双眼,惊慌垂眸,含羞带怯的模样惹人怜爱,四皇子面上的笑意加深。
见段长安和四皇子眉目传情,情意绵绵,孙如许不着痕迹的瞪了段长安一眼。
此时盛微将签筒推到段长华面前,似乎料定了她不会做诗,语气中难掩幸灾乐祸:“段四小姐,请吧!”
段长华随便从签筒中取出两只竹签,白皙纤细的手腕吸引了四皇子的目光,段长华一阵恶寒,忙把手收回来,一看签头:桃李,红梅。
见段长华不语,孙如许夺过段长华手上竹签,看完后轻蔑一笑:“这么简单的题目,竟然让段四小姐如此为难?”裘纱和盛微也以手掩口,发出轻轻的笑声。
段长华略仰着头,神色平静:“桃李莫相妒,天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说罢嘴角微扬,看向孙如许,面带不屑之色。
“你在内涵谁?”孙如许果真眼喷怒火,拍案而起,早已忘了给倾慕的四皇子留下一个恬静知礼的好印象,虽然这本就是她一厢情愿,她本性暴躁易怒又跋扈,四皇子早已看透,一直看着她拙劣伪装没有拆穿罢了,毕竟当初孙如许打段长华耳光的时候,四皇子也在场呢。
段长华睁大双眼,极为无辜:“孙小姐想多了,诗是前朝诗人所做,题目是随机抽到,与我又有何干?”
孙如许还想为难,余光却看见四皇子正在看着她,急忙收敛:“是我冲动了,毕竟段四小姐颊上一剪梅与这题目颇为应景,难免误会。”说着斜瞄四皇子,见他并无不悦才放心。
虽然孙如许不再胡搅蛮缠,但场面仍有些尴尬,还是林惊鹊解围道:“不如请四殿下来抽个题目吧?”
“是个好提议。”盛微把签筒递给四皇子,二人自小相熟,说话便不像其他人那般毕恭毕敬,好在四皇子也不在意。
四皇子接过签筒道:“那某便替诸位小姐抽选两道题目了。”
孙如许眼珠轱辘一转:“这比法难分胜负,不如我们都以四殿下抽的两支签为题,一人一首轮流来,每首只能念一次,后面的人不能念重复的,到了谁的顺序,没念出来就算输了,而念得最多的便是赢家,分出胜负后,赢得有彩头,而输的就要受罚!”
这种方式顺序越靠后的越吃亏,因为极有可能自己知道的诗已经被别人念出来了,如果她只知道一首,那她便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落败。
盛微听着有趣,十分赞同,而段长华一听“惩罚”二字,又见孙如许一脸别有用心,顿时警惕起来,一抬首正好与孙如许没有收敛恶意的双眼四目相对,她唇角微勾,欣然应战。
裘纱好奇:“孙小姐,这赢了的有什么彩头?”
而一旁林惊鹊担心自己输了,连忙追问:“输了的又有什么惩罚?”
孙如许拍拍手,小厮抱上来一青一蓝两个坛子,并排放在桌子正中央,孙如许指着青坛道:“这坛极品的江南秋露白便是胜者的彩头,而输了的就把手伸到蓝坛里,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渐渐聚拢过来,想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盛微敲敲坛子,空的,侧耳听去,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禁问道:“活的?”。
段长华双眼微眯,只怕这就是蜀葵在小亭中告诉她的那个用来吓人的东西,便是想到那东西背上已经泛起冷汗,段长华努力保持冷静,她虽算不上博古通今,但读书也算破了万卷,自己不一定会输。
听了盛微的话裘纱和林惊鹊当即表示退出比试,孙如许并未阻拦,段长安也想退出,但是当着四皇子的面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赶鸭子上架。
孙如许怕段长华退缩,忙安排好顺序催促道:“四殿下来抽签吧。”
四皇子随手一抽,笑道:“是两个意象,松、月。”
这题目不算简单也不算很难,段长安暗暗松了一口气。
孙如许回到原位坐定,开口流利吟诵:“采珠勿惊龙,大道可暗归。故山有松月,迟尔玩清晖。”
下一个盛微姿态悠闲:“深夜冷溶溶,圜邱露气浓。月明时绕雀,松老欲成龙。”
轮到段长安,她有些吃力的搜肠刮肚,终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香飘桂子月初盈,凉泛松涛溪共鸣。丛桂影中和月影,万松声里听溪声。”段长安接完不由自主的瞄了四皇子一眼。
“雪路侵溪转,花宫映岳看。到时瞻塔暮,松月向人寒。”段长安话音落下才几息的功夫,便听段长华接道,引得众人侧目。
一轮结束,周围阵阵赞叹仰慕声,孙如许神色得意,连语气都上扬。
不过在又持续了几轮后她笑不出来了,越往后就越困难,她故意把段长华顺序的最后一位,就是故意刁难,要看她受罚。她实在是没想到,连盛微和段长安都先后落败,段长华竟能与她僵持这么久。
其余众人或独自思索或三三两两的商量,咏松的诗词比比皆是,赞月的诗词也是不胜枚举,可这题目既要有松又要有月,实在是不好找,她们比试中背出来的诗,有人连听都没听过。
孙如许咬咬牙:“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谁料她话音才落,段长华便接出了下一首:“天有月兮地有松,可堪松月趣无穷。松生金粉月生兔,月抱明珠松化龙。月照长空松挂衲,松回禅定月当空。老僧笑指松头月,松月何妨一处供。”
说完还对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挑衅,孙如许心急如焚,站起身踱了两步还不忘勉强勾出一个笑以示自己的从容:“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首了,她自幼饱读诗书,她敢保证不会有她不知道的诗词。
她看向段长华,却见她丝毫不慌乱,一如刚开始那般平静:“生而为虎魄,怎可类犬形。劣石换悬玧,登临紫金城。酒满三千盏,其时过江东。醉引青鸾至,风月陷寒松。”
孙如许难掩震惊:“不可能,这首诗我从来没听过!”
“孙小姐自然没听过,我读的书少,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首诗能用,只能献丑自己作一首了。”
人群中一阵喧哗,段长华能坚持这么久不落下风已让他们大为惊奇,没想到她竟能出口成诗。
今天的段长华真是在无限刷新他们对她的认知,从臭名远传的丑八怪到相貌惊艳的美人,从默默无闻到出口成诗的才情,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听到周边有人对段长华称赞,孙如许急切的反驳:“你这样不行,是你输了!”
“孙小姐这话说的没道理,比试之前可有规定自己做的诗不能念吗,这里有这么多人,更有四皇子作证,孙小姐可不能耍无赖啊。”
这还怎么惩罚段长华?孙如许急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突然她急中生智假装没站稳向着桌子这边倒下来,众人只见她一步没站稳,一下就推翻了桌子,桌上笔墨纸砚扬了满天,蓝色的瓷坛径直向着段长华倒去。
段长华看着瓷坛里掉出来的东西,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仍是毛骨悚然,慌不择路,顾不得站起身时带倒得圆凳向后连退几步,果然没错,坛子里放的是一条蛇,迄今为止她最怕的东西。
刚才开始联诗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如今所有人看着中间那条两指粗碧青色的蛇,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大家冷静,这蛇还没结束冬眠,不惊到它是不会伤人的!”四皇子意图稳住大局,可现在谁能听到他说话。
盛绰用树枝挑起碧青色的蛇身,想把它直接放回坛子里去,谁料蛇尾巴一动,顿时把他吓得寒毛直竖,直接把树枝一扔,躲到人后去了。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蛇再次向着段长华飞过来,落在她面前几尺的地方,正吐着信子慢慢向着她爬去。段长华脑子里一片混沌,之前鼓起的勇气早已随风消散,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从容,苍白着脸,双腿颤抖着一步步的后退。
她小时候曾经见过一条蛇,是在清理院中杂草的时候,浑身遍布着暗绿色的纹路,圆锥状的蛇头蹭的立起,碧绿的竖瞳凶光毕露,似乎在搜寻着猎物,鲜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一伸一缩几乎打到了她的脸上,吓得她几乎魂飞魄散,从那开始,只要想到那种冰冷细长的活物,她便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脚下坚硬的质感取代了原本松软的土地,低头看去,是一把不知被谁遗落在这的花匠铲,心里突然想到,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弱点,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段长华停住后退的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孙如许,眼神一冷,深吸几口气,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出乎人意料的慢慢矮下身捡起了脚下的花匠铲。
四皇子眯了眯眼睛,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段长华捡起手臂长的花匠铲,右手握在中间的地方,一步步向着前方缓慢走去,这时候在外面候着的襄荷蜀葵也扒开人群赶了进来。
“小姐小心!”段长华听到襄荷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无妨,便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碧蛇,绕到它的后面,仔细的分析,这条蛇游走的很慢,大概是还没结束冬眠被人从洞里挖出来的,蛇头是圆扁的,是无毒蛇,若是她可以握住蛇头,便不会被咬到,左边几步远有一块不及小腿高的大石,她若可以在蛇身攀到她的胳膊上之前到达那块石头,便可以用脚踩住蛇身,这样就可以用手中的花匠铲将它斩断。
她的确可以将蛇交给蜀葵来处理,但是蜀葵不是她的影子,不可能无时无刻跟着自己,就像这种情况,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不能太依赖蜀葵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希望能亲自斩断自己对蛇类的恐惧。
说时迟那时快,段长华左手成爪向想碧蛇抓去,速度快到几乎能看到残影。
当手接触到蛇类冰冷的鳞片的时候,段长华浑身一抖,几乎握不住,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手,尽力忽视手中的异物感,更用力的攥住蛇头防止它挣脱。
不少女子看见段长华用手握住蛇的时候便已经用手遮住眼睛,甚至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包括孙如许。
段长华捉住蛇头后没有停留,径直向几步远的大石冲去,一如想象的那般顺利,用脚踩住了蛇身,唯一不同的是,花匠铲不锋利,一击居然没有将蛇斩断,连斩了七八下才斩断,段长华对面的人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她们就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女子。
段长华丢掉花匠铲,两只染满鲜血的手一只握着蛇头,一只握着蛇身转过身向着孙如许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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