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二噩梦

只见段长华纯白色的纱裙上溅上点点血花，满手淋漓鲜血，手中没了蛇头的蛇身像是还活着一般往她的胳膊上盘去，她却毫不在意，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走进孙如许。

        顿时孙如许身边的人全部退去好几尺，孙如许也想逃，但段长华没给她这个机会，一把将蛇头蛇身全部扔到孙如许脚下，吓得她腿一软跌倒在地上，还在不停动弹的蛇身打到她的衣摆上，给她的衣摆也染上朵朵血花，孙如许吓得恨不得马上晕过去。

        段长华笑容如花绽，朗声道：“听说蛇羹是难得的美味佳肴，长华为感谢孙小姐今日热情款待，特送孙小姐一碗蛇羹。不过，且容长华先去换身衣服，失礼了。”说罢唤过襄荷蜀葵，转身从容离去，挡在段长华面前的人群纷纷后退给她们主仆三人让出一条并排都绰绰有余的宽敞小道，段长华颔首向让路的人道谢示意，礼数做得十分周全，一派温和有礼，当然，忽略她身上的蛇血的话。

        站在人群中被保护着的四皇子带着兴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段长华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单薄瘦削的身影。

        段长华走到一半忽听后面孙如许一声尖叫，人群又是一阵慌乱，孙如许哭叫着“好疼”、“要死了”、“咬人”什么的，段长华红唇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她曾经在一本游记上看到过，蛇头被斩下后并不会立刻死亡，而且蛇是种报复性很强的动物，在人靠近时，冷血的蛇头可以感知到带有热度的人体，牢牢咬住最近的人，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发生过的。

        而段长华故意把蛇头砍下，扔到孙如许脚边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像游记上说的那样会咬人，事实证明果然没错。那本游记上还写着，被斩下的蛇头可以存活两三个时辰，如果这是条毒蛇，孙如许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直到回到了马车上，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段长华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恢复血色，伸出掩藏在宽大衣袖中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襄荷和蜀葵忙用水沾湿了帕子给段长华净手，段长华感觉双手还残留着冰冷蛇鳞的冷硬触感，不但没有克服恐惧反而还有加重了的感觉，实在是哭笑不得。

        没过多久，段长安也上了马车，坐在另一头，招呼都没打一声，坐的离段长华远远地，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段长华以为她被赶出来了，撩开马车窗帘一看所有人都出来了，才恍然大悟，大概是孙如许受伤，游园会不得不提前结束吧。

        “大姐姐……”段长华刚开口，便看见段长安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看来她还没缓过来，段长华适时地闭嘴，主仆六人就这么保持着尴尬的寂静回到了尚书府。

        深夜，睡在隔壁的襄荷和蜀葵被段长华的呓语声惊醒，来不及披上衣服赶紧冲到段长华的卧房，只见段长华已经醒来了，背靠墙壁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手臂间，听到襄荷叫她，抬头露出小鹿般湿漉漉的双眼，可怜兮兮的样子与白天那个徒手斩碧蛇的彪悍女子大相径庭，白天那个能把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镇在原地，而晚上这个，无论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抱进怀里细细怜爱。

        段长华对上襄荷和蜀葵担忧的脸，不禁笑出声来，自嘲道：“我本来想着如果能把那条蛇杀了，就能证明我比它强大，我就不会怕了，但是好像起到反效果了，我第一次遇见蛇的时候也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噩梦。”

        襄荷跪在床上用被子包裹住段长华微微颤抖的身体后抱住，不停地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口中还轻声安慰着她，希望能缓解她的害怕，蜀葵天性沉闷，不善言辞，憋了半天说道：“没关系小姐，至少今天做了噩梦的肯定不止小姐一个。”听罢段长华和襄荷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直到后半夜，段长华躺在床上睡不着，襄荷和蜀葵坐在床边陪着她，襄荷见段长华若有所思，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

        段长华道：“四皇子。”

        “四皇子？！您不会是……”襄荷惊讶，头也伸到段长华面前，想要在深夜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段长华叹了口气，弹了下襄荷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不会喜欢上四皇子的。”

        襄荷这才放心的坐回去：“吓死奴婢了！”

        “嗯？”段长华很敏锐，第一时间发现襄荷的自称变了：“襄荷？”

        相依为命多年，襄荷仅凭一个眼神就能理解段长华的意思，不好意思道：“今日看别人家的丫鬟都是这样的。”

        段长华秀眉微拧：“你不一样，你不用这样的。”

        “小姐，奴婢知道您对奴婢好，但今日走了这一趟，见识了别人家的丫鬟是怎么对待主子的，奴婢不想让人笑话小姐，笑话您的丫鬟无礼，左不过是自称罢了，只是一开始还不习惯，慢慢就好了，蜀葵也要跟着一起改。”说罢看向蜀葵，蜀葵连忙点点头。

        段长华也没再说话，毕竟她说的确实在理，襄荷又问：“小姐刚才在想四皇子什么？”

        “在想他想不想夺位。”段长华压低声音道。襄荷和蜀葵都是一惊，蜀葵甚至跑到窗边看了看，检查了所有窗户都关得好好的才返回床边。

        “据我所知，四皇子是在月贵妃的名下养大，与盛家亲近在所难免，盛氏是月贵妃的妹妹，所以四皇子与段长安结识。”段长华停住，思考了半晌接着说道：“依我看四皇子有意讨好孙如许，可能讨好这词用的有点过，但若按我所想四皇子对皇位有所企图的话那就无可厚非了，武安侯膝下无子，只有孙如许唯一一个女儿，若是能娶到她便能得到武安侯的支持，那这样他就能得到盛丞相和武安侯的支持了，当然还有两个前提。”

        “什么？”蜀葵忍不住问道，襄荷还绕在复杂的人物关系里没走出来。

        段长华接着说：“一是太子，太子不被废或者不死，皇帝陛下不会让他觊觎这个位子；二是十一皇子，如果十一皇子不出事或主动放弃，月贵妃和盛家没必要扶持他。”蜀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如果我猜对了，他现在不但没有皇帝陛下和月贵妃的支持，还一边贪恋武安侯的势力，一边放不下段长安的漂亮容颜，简直如履薄冰。”

        襄荷突然问她：“做个逍遥皇子不也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争皇位呢？”

        段长华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握住，喃喃道：“……权利啊。”

        东方既白，段长华把还在疑惑的襄荷和蜀葵二人赶去睡觉，自己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还是难以入睡。

        段长安也是接连几夜的噩梦，每天早晨起来眼前似乎还是昨晚梦里段长华拿着蛇尸向着她浅笑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比起蛇，给她留下更大的心理阴影的是段长华，于是她一早便去了盛氏的静尘居。

        “娘，那个段长华也太邪门了吧！”段长安把昨天发生的事详细的和盛氏说了一遍：“她怎么变的这么……这么……大胆？”段长安思索了半天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昨天看到的段长华。

        “哦？”盛氏轻捻佛珠，面色如常。

        “娘！”段长安不耐，盛氏看了她一眼叹道：“说过多少遍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淡定，若是做不到从容不迫，泰然处之，你怎么做皇后？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好在昨天出了丑的不只你一人。”

        段长安秀眉一皱：“娘，你只关心我在外面要知书达理，做个大家闺秀，你有没有想过，若再近一点，被那蛇头咬住不放的就是我了！”

        盛氏不想再纠缠这个没什么用的话题，直接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段长华心狠手辣，还得罪了武安侯独女，难道不应该受惩罚吗？”段长安很容易就被带偏了话题。

        盛氏摇摇头，段长安虽相貌出色，但只会直来直去，想要在吃人的后宫生存要学的还有很多：“她可以说她那是为了自保，还可能反咬你一口，说你看见蛇却躲得远远的，把她一人丢在那里，完全不顾姐妹之情。”

        段长安噎住了，不服气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脸上满是忿闷。

        “你想清楚，你要的究竟是什么？”盛氏段长安。

        段长安不解，转过头看向盛氏，希望盛氏能给她一些提示：“想要什么？”

        盛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念珠停下，转头凑近段长安对上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双眼：“你想要什么？要她死？要她疯？要她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你要哪个？”

        “不……”段长安看着盛氏浑浊的褐色瞳孔，突然觉得对这个生她养她的母亲从来没有了解过。

        盛氏回到原位，又叹了一口气：“是我错了，我总想着你还小，还不是时候去学这些东西，是我做错了。”

        “听着，长安，如果你想要嫁入皇家，甚至成为皇后，这将是你必须要走的一步路，你不能再这样天真下去了。后宫的日子不是你能想象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走错一步或许就是深渊，你怕了吗？”

        段长安怕了，瞪大了双眼却什么都不敢说。

        “当然，你可以害怕，这是人之常情，你可以选择放弃，随便找一户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平淡度日。”段长安立刻就要否定，盛氏声音突然升高：“但是，你舍得下荣华富贵，凤袍加身，万人之上，所有人羡慕嫉妒仰望你的目光吗？”

        段长安怔怔的摇头。

        盛氏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那你就要学。”

        “学？”

        盛氏一点一点诱导，她决定要把毕生经验全部传授给段长安：“学会虚伪做作，学会勾心斗角，学会见风使舵，学会虚情假意，还有很多很多，还好现在还不晚，我可以一点一点的教你，你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你想段长华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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