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挑衅顾北月

果然，太师在苏氏先王寿辰时与威尚辰私下见面的传言在玉瑶迅速传开，不仅南朝北朝在议论纷纷，还传到了叠渺、故夏等国。只不过，这话传到楚绯澜耳朵里的时候，却绕了一个大弯。
  沅珂叛军与其他几个部落还在负隅顽抗，千胜国内战火绵延，刘司马率领大军围困不攻，局势再次陷入胶着。消息不知如何传到了千胜，沅珂叛军又用“陛下阴毒，派心腹挑拨是非，残害忠义之君，意图牢牢掌控各国”之类的言辞写了篇檄文，派人四处张贴。
  这世上，从来是人心最易懂，也最难测，更最难拿捏。各国君主诸侯看了檄文后，果然心存芥蒂。
  消息自然也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楚绯澜手上，并不知为何，消息在既安城里也盛传起来。
  此时齐承安和苏陌玉一个在府中庭院，一个在深宫回廊，一个得意大笑，一个平静如水。
  姜御史在朝中既不与齐承安等人亲近，也与太师没什么深交，可以说是比较中立的，由他弹劾太师不说最合适，却是苏陌玉如今最好的选择。在苏陌玉的指使下，他果然在楚绯澜面前弹劾了太师，一时间，太师的名望在朝中一落千丈。
  太师没想到自己兢兢业业、披心沥胆、忠心不二几十载，花了二十多年终于把懵懂无知的少主教导成一个合格、睿智、为国为民的帝王之后却被世人如此诟病。在朝中与杨司徒一党一番争论后，本来好了的身子又被气病了，卧病在床，连朝都上不了。
  太师连忙派人找寻传言出处，楚绯澜也明白兹事体大，如果是有人暗中在操作，说明有人已经知道了威尚辰篡位和苏启焕之死的真相，这于他而言就是个随时可能射中他的毒箭。同样，他还暗中派了暗探去查散布传言的人，同时封查了《折玉欢》，命人找出撰写这话本子的人。
  只不过，太师与威尚辰密会的传言是苏陌玉让在玉瑶南朝潜伏的死士传的，那人是王兄留给他的，极聪明，手段隐蔽，不仅如此，在消息传到璇玑后，他便当机立断立即自尽了，并把和自己有关的一切全部焚毁。楚绯澜的人并找不到任何线索。
  而不知为何，那撰写话本子的人楚绯澜也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既安城内，帝王脚下，却毫无线索，那私卖这话本子的书店早萧烬一步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苏陌玉渐渐觉得齐承安的手段非同一般。
  苏陌玉知道那死士为不牵累他选择自尽之后，伤心喟叹了一场，他的最后一封信，只有寥寥数语：“为国尽义，为主尽忠，虽死不悔。只盼大仇得报，逆贼得除，玉瑶复河清海晏，百姓安居。”
  信的末尾，死士还让人杀了传信的信鸽，谨慎至极。
  一个死士都能为了家国不惧生死，舍生取义，那他堂堂王子，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又有什么脸面为了那些不知真假的情情爱爱而遗忘仇恨呢？
  太师与威尚辰密会一事加上沅珂叛军的檄文，此事一定能在整个璇玑王朝掀起波澜。虽叛军的檄文不在他计划之内，但却推波助澜，帮了他一把，谁都知道太师是当今陛下最信任的臣子，若玉瑶先王之死是太师所为，那么就一定和陛下逃不了干系，他就不信楚绯澜能置身事外！
  他一定要把真相公之于众，让楚绯澜、太师和威贼为天下人所唾骂诟病。楚绯澜是帝王，他不会要他的命，但他的帝位也别想坐得那么稳，那么安心！至于太师和威尚辰，他们必须去九泉之下给他父王赔罪！
  想到血腥绝望的那晚，苏陌玉双眼猩红，恨意在胸中疯狂滋长，他几乎要把自己的拳头捏碎，骨节咯咯作响，白了红，红了青。
  五月已经入夏，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在日头下待久一会儿便觉得燥热不已，就连长风里都带着蒸腾的热气。虽是炎热，人禽俱疲，倒是那些植物还枝繁叶茂，青翠欲滴得让人忍不住怀疑，尤其是那枝头的玉兰、芍药开得极好，异彩纷呈的模样倒有让人见了平心降燥之效。
  只是，这再美丽的花骨朵，能降别人的火，却无法平息那位大发雷霆的陛下的怒火。
  楚绯澜重罚了那些办事不力、追查不到真凶的暗探，又斥了萧烬一顿，把朝中叫处置太师叫得最凶的几个朝臣抓个错处打了一顿，或罚俸或贬官，是一点情面没留。
  太师卧病在床，楚绯澜打算出宫去太师府探望，苏陌玉听到消息，便让楚绯澜带着他一起来了。
  马车上，两人相坐无言。楚绯澜正烦心着这些变故，一手撑着头思量着应对之法，而苏陌玉心里则一直在想仇恨之事，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做，两人各怀心事，竟全然没了从前的恩爱模样。
  到了太师府门前，苏陌玉忽然有些感慨，上一次来太师府，还是与太师友好对弈。那时太师一脸和善，看在楚绯澜的面子上对自己没有半分脸色，更是一番肺腑之言，劝自己不要记恨楚绯澜，如今……
  他们进房后，就看见榻前除了几个太师素来得意的门生和门客以外，顾北月也在。见到虚弱在榻的太师后，楚绯澜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这好歹是从小就教导他、疼爱他的师长，是另一个父亲般的存在，如今这般，实在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他也很不喜太师对朝中大小事指指点点，他都登基十一载了还不肯完全放权，还总是会做一些为了他好为了璇玑好的事情，但是他和太师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陛下，老臣有罪……”
  太师一看见楚绯澜，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用嘶哑而无力的声音喊着。
  楚绯澜赶紧上前，握住太师伸出来的如同老树皮一样的手，开口安抚他道：“太师不必多想，安心养病就好。”
  太师缓缓点点头，又看见苏陌玉缓步上前，走到了床前。太师神色一顿，眼底里透露出一丝紧张与杀气。苏陌玉死死的盯着太师，没遗漏过太师这片刻的复杂情绪，他的心中更有底了，袖中的手越握越紧，脸上的神情却难辨喜怒。
  退至床尾而立的顾北月从苏陌玉进来的那一刻便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紧盯着苏陌玉。苏陌玉即使是个瞎的，也不可能发现不了那灼热的视线，不知为何，他对顾北月也渐心生厌恶，他心中恶趣味顿起，一计涌上心头。
  他故作亲昵的揽住坐在床旁的楚绯澜，露出右腕上的珠串，不经意的回眸，眼里尽是挑衅。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也好像没做什么，但顾北月已经快气炸了。
  “太师是国之栋梁，难得的忠臣，为了陛下尽心尽力，陛下身边不能没有太师这个良师忠臣，太师可得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能继续为陛下出谋划策啊。”
  看着太师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目光，苏陌玉微微一笑，“关切”的道。
  太师闻言，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他总觉得苏陌玉的那番话有暗讽他不择手段之意，却又不知如何接话。玉瑶的那些传言也不知他听说了没有，若是他知道了，不知他心里会不会怀疑，会不会……
  楚绯澜见他失神，也极聪慧的猜到了几分。
  他早已下令帝宫里不许再谈论任何有关玉瑶国的事情，他认为他能瞒得住，也觉得就算陌玉知道了，也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可他心中始终还是不安，来太师府探望一事，他本不想答应陌玉的，但面对脸上一片恬淡美好之色的陌玉，他仿佛被中蛊了一样，控制不住点了头。
  马车上，他很想问一下，陌玉有没有听到什么流言，但他始终不敢问出口。
  “太师，朝中大臣们大都是胡说八道，不过是看太师碍了他们的脏事，所以想扳倒太师。那话本子寡人已经封禁了，太师不要往心里去，太师的赤胆忠心，寡人明白，天下百姓也明白。”
  太师眼里涌出热泪，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辛酸哽咽。
  “老臣年少十八就进入官场入朝为官，几十年以来，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先帝，从来都是恪尽职守，呕心沥血，分劳赴功，未敢也半点二心。老臣不求能名垂青史，万古留名，但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被人污蔑成狼子野心、意图把持朝政，老臣实在是……”
  楚绯澜垂眸，沉默片刻，转头道：“陌玉，寡人和太师说些话，你先出去，在府上逛逛，或者去吃些东西。”
  苏陌玉明白他们这是要把自己支走，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拼命离开。
  房间里其他的人也被楚绯澜挥手赶了出去。
  苏陌玉由管家领着，走去了之前与太师对弈的亭子里，他依稀听到身后太师的一个门客悄声嘲讽：“一个男人，也有脸皮勾引陛下，也就靠着那张脸皮和身段迷惑陛下了，真是不要脸。”
  苏陌玉蓦然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人神色一僵，暗叫不好。
  苏陌玉缓缓转身，那多舌的门客就在顾北月身后，苏陌玉皮笑肉不笑，声音如涓涓流水般不柔不厉：
  “本侍君确实就是靠着这模样与身段讨得陛下欢喜的，这位公子若是嫉妒，你也可以效仿刘司马的千金，脱光了去陛下面前试一试，说不定也能得到陛下的青睐。只不过，陛下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看得上的。比如有些人，即使模样身段比本侍君好十倍，陛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顾将军，本侍君说的对吗？”
  顾北月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好看，他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苏陌玉，一言不发。其他的人都低着头缩着脖子不敢出大气，毕竟他们再看不上，人家都是陛下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所幸苏陌玉也无意为难他们，嘲讽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其他人见状赶紧离开了太师府。
  只有顾北月还留在原地，一张脸阴鹜得可怕。
  凉亭里，苏陌玉坐在石桌前，拈起一块冰镇的瓜果轻咬一口，不忘发出一长串满足的“嗯哼~”
  坐在他对面的顾北月十分嫌弃的移开眼，不屑于看他这夸张又膈应人的模样。
  苏陌玉却眉眼弯弯，吃完一片之后接过潇潇递上来的帕子擦擦嘴，笑道：“今日可真是托了顾将军的福了，这平日里啊，绯澜不许我吃冰镇的东西，说我被薛蛮那毒毒坏了身体，身子虚弱，要好好养着，不能有一点差错。还说要是我吃了冰品生病了他就要拿殿中宫人问罪呢。真是气死我了，绯澜这个人呐，从来就这么不讲道理，今天我吃了冰镇水果的事儿啊你可别告诉绯澜，不然他又抱住我唠叨老半天，说我不好好照顾自己。”

  一口一个亲热的“绯澜”还不算，言语里满满的全是故意炫耀、激怒顾北月的嫌疑。
  “哦，他还说呀，要是我又生病了，他可不想整晚什么都不做就给我喂药。他还说，我的药很苦，每次都要吃些甜食才能去除嘴里的苦味……”
  苏陌玉笑容可掬，仿佛想用脸上充满了爱和甜蜜的光芒射瞎顾北月的眼睛，声音温柔似水，不同于女子含羞时的轻声侬语，但阳刚之中又带着几分撒娇似的软糯，用最温柔的话诛最铁的心。
  顾北月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怒意，一个没稳住差点憋气背过去。他眨了眨泛酸的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调节好自己的状态与呼吸，桌下膝盖上的紧握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那是紧握到紧致的不自觉痉挛。
  “玉侍君说想与我闲聊，聊的就是这个？”
  苏陌玉又从果盘里拿起一块瓜果咬了一口，嘴里甜汁四溢，让他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都十分的甜：“嗐，闲聊嘛，不就是随便聊？既然顾将军对绯澜的事不感兴趣那我们就换个话题聊。顾将军是绯澜最得力的臣子，墨玉和陛下一体同心，自然也对将军心生敬意，这不是想多亲近亲近嘛。”
  每一句话总有痛点戳进了顾北月的心窝窝，苏陌玉身后一直跟着的舒眉和潇潇都对苏陌玉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北月面部开始抽搐，眼睛越越眯越危险，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努力在强忍想一刀干掉苏陌玉的心。
  “哼，玉侍君的日子过得可真悠闲，希望今后你的日子还能这样悠闲。”
  “嗐，哪里哪里，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本侍君是陛下的爱妃，首要任务自然就是讨陛下欢心，让陛下得享人欲。顾将军身为将军，要操兵要练剑又要打战，手也磨出茧了脸也晒黑了，身上肯定也很多的伤疤，真是辛苦。毕竟能者多劳，陛下可不就是最信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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