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订婚仪式（下）
“给boss的话，还是推荐戗驳领的双排扣外套和衬衫，然后可以配一枚领带夹或者领针。”布加拉提托着下颌给我认真提出建议，“按照你的心意来吧，如果是你的话大概挑什么款式他都喜欢。”
“你好懂！”我不由赞叹，“多谢啦，我随便看看吧。”
他们还想说什么，又被店老板拉过去量体，我兜兜转转在里面晃了半天，最后挑了件尚还满意的——当然有牢牢记住布加拉提说的款式。
“啊，贝西，”我往贝西手上塞了一条藏青色条纹领带，“给你大哥带一条吧，这个颜色很适合他。”
“唔，好”
“哎呀，这条花里胡哨的挺适合梅洛尼，这个蓝宝石袖口好配加丘！”我一边走一边挑，看眼前精致的西装配饰看到眼花缭乱。
最后，我给暗杀组每个人都带了小礼物。
不愧是我，就是可怜了我的钱包，嗐。
“请问这件款式最大是多大？”我拿着选好的西装走向老板。
西装在手中掂量着还挺沉，而且款式很长，摸起来是上好的面料，隐隐还有暗纹点缀其间。
这么好看的衣服，却被老板放在衣柜的里面，要不是我看得仔细，可能都略过这件了。
老板扶了扶金丝单片眼镜：“嗯这是一位客人订好的，目前只有这一件。”
“啊”我心中掠过难掩的失落，不由低垂脑袋，而后又缓缓走到旁边去看是否还有看上眼的衣服。
“队长知道你的心意的。”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贝西小声开口，“以后你们时间还长，不愁这一时。”
“但是他都送我那么多东西了，我也想回馈他一些嘛”我略有遗憾，轻叹一声。
“你能豁出自己的命和我并肩作战，就已经是给我最大的礼物。”我正在犹豫是再逛逛还是回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里苏特和普罗修特推门而入。见到我和贝西都在，他略微有些惊讶，但估摸着是听到了我的话，便语调平稳地说道：
“还有，你能活下来，已是上帝给我的莫大恩赐——如果上帝还愿意眷顾我的话。”
“里苏特”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上前几步，和他相望，眼波流转间已是含情脉脉。
“老板，衣服做好了吗？”普罗修特一边揽过贝西一边喊着正在给布加拉提和乔鲁诺结账的老板。
老板抬眸，目光矍铄：“好了，就在这位小姐手中。”
“？”耳边传来老板的声音，竟让我自己险些以为是错觉。
“啊，正好，你拿的就是里苏特订的西装。”普罗修特见我浮上脸的疑惑，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这也太巧了吧！”我一时心情复杂，“我刚才想给你挑这件来着，结果他说只有一件，现在才知道原来本就是你订的！”
“看来我们的眼光也越发像了。”里苏特的红瞳盯着我，就连紧抿的唇也松了不少。
“行，那把账结了就回家吧！”我指了指贝西手中的一堆东西。
“我来。”普罗修特准备上前。
“哎，不行——”我连忙叫住他，“这是我给你们的礼物，我自己来出钱！”
“给我们送礼物干什么？”普罗修特紫眸一转，倒是有些不解。
我嘿嘿一笑：“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们那么照顾我我当然也要表示表示啊！”
“好，一家人。”普罗修特也不知是不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只是兀自笑了笑，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我们从此是一家人了，我，里苏特，普罗修特，贝西，还有暗杀组的其他人，还有整个热情
我们就是一个大家族。
次日晴空万里，天蓝得不像样，比地中海的颜色还浓稠几分，仿佛是沉淀万年的青石细细碾磨出的颜料涂抹而成，铺开整个苍穹。
我被特里休挽着走在草地上，顺便检查一下设施都是否到位。少女笑嘻嘻地打量我，祖母绿般醉人的眼眸眨巴着：
“老师，您今天真是太美了！”
“谢谢啦。”我轻轻拍着她软乎乎的手，“其实打扮一下都挺好看的，而你不打扮也很好看。”
“老师！”特里休脸上飞过两朵绯云，娇嗔一句，“今天主角是您，就别取笑我啦。”
“好的好的。”我笑道，“来说说你最近过得如何？布加拉提他们人很好吧？”
“还不错！”特里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小星星在里面欢快跳跃，“纳兰迦可好玩了！我最近经常和他在院子里摘橘子，他还给我讲了好多有趣故事！”
“那不错嘛！”我看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其实挺担心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是□□首领，并且现在已经被杀死，而自己又被接到这里由□□看管，怎么说都挺魔幻的。
而看她目前心情很好，让我的担心消散了几分。
“啊对了，乔鲁诺怎么样啊？”我又问道。
问乔鲁诺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天我一直感觉他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旁观者清，也许让从未和他相处过的特里休来判断，会得出比我更客观的结论。
“乔鲁诺啊，他很有礼貌，也挺着想我的。只是”特里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我觉得他有心事。”特里休歪着脑袋想，“就是感觉不太好接近，像是有意和别人保持距离，让我们一时难以看出他的心思。”
“行，我知道啦。”
看来找个时间或许可以跟他谈谈。自从打败老板之后我就很少有机会跟他单独聊聊，而且之前还有很多疑点没有厘清。
脑海中忽然飘过一句话，是他之前说过的。
“因为我不想再叫你学姐了。”
我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他的意思，不会是
噢，天哪——我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默默腹诽了自己一通，我暂时不去想别的，而是拉起特里休往花园里走去。
因为——我看到里苏特在那里向我招手。
悠扬的音乐萦绕在花园上空，如清泉淌过嫩芽令人不由阖上双眸，只想把自己交给漫天的馥郁花香和不时的微风。
方才里苏特和我老妈正在交谈，我本想留在原地，以免有时一根筋的里苏特说错什么话，但里苏特执意让我去和特里休四处走走，说他想和未来岳母单独说话。
啊这，但愿不会穿帮吧
哪怕她和我一起看过诸如《教父》、《美国往事》之类的□□片，也清楚我对意大利□□文化有点兴趣，但要是知道我和黑手党一起出生入死，我不敢保证她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再开明的家长，也会一直把孩子的安危牢牢瓜在心上，哪怕你向他们强调过很多遍你已经是个大人，你已经具备了自主判断和决定的能力
但在他们眼里，你始终是那个你，是曾经会因为周末没去成游乐园而闹脾气的你，是拽着父母的衣角想买糖葫芦的你，是假期玩疯了最后一天晚上熬夜补作业的你
——是他们放在心尖的，看着你成长的那个你。
“妈”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想看看她和里苏特交谈后是什么心情。
里苏特倒是在旁边一脸平静。只是或许看出我有些不自在，便悄悄伸出手，用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把我笼罩在一片温暖当中。
“我都知道了。”没想到妈妈直接向我坦白，并且严肃地盯着我，“我之前只是稍微有些奇怪，没想到，我怎么都想不到里苏特会是黑手党的——教父？”
我看她絮絮叨叨的样子，暗自叹气。又望向里苏特，心想他怎么能直接告诉家长，这不是往枪口伤撞吗！
“对不起，事先没和你商量，是我擅自决定告诉岳母大人的。”他倒学我们那儿的称呼学得快，“我不想隐瞒什么，也不擅长隐瞒，我只是不想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我在一起。我想让岳母大人知道，把你托付给我是值得的。”
“说话清楚点啊。”妈妈忽然接话，“我不是把她托付给你了，只是让你们在一起。她就是她自己，没有托不托付给谁的。”
“老妈”我一时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暖烘烘的。
她一直都懂我的心思，女性嫁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所有物的交换过程，而是她自己选择和谁共度一生，是由她自己作决定。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由里苏特保护在身后，而是勇敢地站上前去。
哪怕心里有胆怯，哪怕明知有危险，但我还是咬咬牙就上了，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有能力承担一切后果。
所以——
“妈妈，这事儿”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是玩得一手先斩后奏啊。”老妈突然目光闪烁，似乎有隐隐不满，“和□□老大订婚，你也是胆子大。”
“我”我想解释，“你放心，我和他在一起没问题的！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有能力？”她反问，“你之前看的都是电影，我当不是现实就没跟你较真，但这是现实啊，容不得胡闹的。”
“你总是说我胡闹。”我被她这么临头一顿说教，心里忽生郁闷，“就算我这么大了，你也不愿意相信我可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但是□□太危险了，你嫁进去就意味着和枪子儿打交道你知道吗？”
原来刚才和里苏特谈话时的冷静，恐怕都是装的吧。
“我真的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我再次强调，同时心里闪过失落的情绪，“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这婚我肯定要结。”
“唉，你这孩子”老妈突然伸出手将我抱在怀里，“——我刚才不是说了，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啊。”
“可是你这个态度”这回反而是我愣在原地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种事没必要隐瞒。”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就像小时候唱摇篮曲哄我睡觉一样，“我们是一家人，迟早是要知道的，一家人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难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会不让你们两个在一起吗？”
我喉头哽咽，鼻尖一酸，竟是有些失态地小声哭了起来。
里苏特大手轻轻抚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慰我。
“里苏特已经告诉我你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啦。”她的声音也有些嗫嚅，“我女儿真棒，居然做到了那么多妈妈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真的一直在成长。”
“呜呜”我抱紧她，眼泪流到了她的围巾上，显得十分笨拙。
“如果你们都一起经历过生死，都已经浴血奋战过，那么身份不是任何问题。”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母亲说出了我从未奢望从她嘴里说出的话。
我以为她会生气地阻拦，或者沉默着同意，但没想到她看得这么清楚。
身份并不能阻拦两个灵魂的接近。
“作为母亲，我当然担心你，但我也想你一直开心快乐地生活。”她接着说，我这才听到她也有擤鼻涕的声音，“如果这样的选择是你发自内心做出的话，我会祝福你们。”
“谢谢。”
“嗐，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啊。”她笑了笑，眼角挂着莹莹的水珠，湿润了旁边细微的皱纹，“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就是给老妈我最好的礼物啦。”
“还记得刚上大学你和室友们大半夜去电影院看夜场的那次吗？”她问，“那次我说你们这样不好，大晚上的不安全，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我的吗？”
“嗯，我记得我说要你尊重我的决定，我们都是成年人，有判断力，也能照顾好自己。”我惊讶于她居然还记得几年前的琐事，“而且，我说要你相信我。”
“所以，我现在的回答是，我相信你，我的女儿。”
一阵微风吹拂，脸上冰冰凉凉的，还带有些微花草的芬芳，沁入我的心脾。
原来我一直都被身边的人信任，我也一直很希望别人能信任我啊。
信任，真的是个读来就觉得很幸福的词。
“刚才只是想跟你再强调一下啦，免得你开心到忘了形。”老妈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还擦了擦我的脸，“快把鼻涕眼泪都收收，马上要开始订婚了，一定要开开心心啊！”
“还有——”她看了里苏特一眼，“要是在这里待得不愉快，就跟我说，老妈帮你出头。”
“好。”我牵起里苏特的手，一起放在妈妈的手掌心上，“我跟你承诺，我们会好好地走下去的。”
“对，我们会一起走下去的。”沉稳的教父许诺道，“岳母大人，您大概是不知道，再次拥有一个家的感觉对我来说是多么珍贵。”
“现在，感谢您的女儿，让我又一次体会到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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