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人的线索（十三）
裂谷地势较低，偶有狂风大作。二人顺着裂中谷的冰川一路往下，到底部时发现了一道裂口。
任肖道观察了须臾，任家也是以剑修为主，所以他斟酌道：“宋兄，这裂口上的痕迹虽是人为破开，但不像是灵剑所致。”
宋之恒点了点头，“的确不是。”他走上前去，近距离查看那些痕迹，脑海里记起曾经和朝宁一道在梅山发现的鬼人尸体，说道：“应当是刀痕。”
任肖微感讶异，“那此人刀法纯熟，修为相当深厚。”
宋之恒微微一笑，“的确，这份功力和我爹相比，也不遑多让。”
任肖咋舌，秘境前宋渊那一刀的惊天之势他亲眼所见，能达如此境界的刀修，不该籍籍无名才是。
宋之恒也不纠结，催动脚下的葫芦往裂口深处飞去，任肖落后半个身位紧随其后。就这么大约行进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穿过一个暗道，在一处冰瀑前停住。
冰瀑四周冰壁环绕，黑暗之中透出隐秘的幽蓝之光。宋之恒手持火折子四下环顾，他总觉得四周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可这里除了他和任肖，并未看见活人的踪影。他索性走近那冰壁抬手去摸，一层光晕慢慢笼罩在他手上。
那冰壁看着光洁，其实并不平整。宋之恒指尖带着亮光划慢慢划过，他能感觉得这冰壁之上有利刃划过的痕迹，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干脆又捏爆了两张火符，那火光亮起的时候，冰壁之上陡然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宋之恒一惊，他本以为会是什么灵兽的残肢碎片，却未想，居然会有鬼人的尸体封在这冰壁之中？！
任肖疾步上前，接过了宋之恒手中的火折子，一把菱形的匕首出现在宋之恒掌中，有了灵力的加持，冷光莹莹。
任肖不经意间扫过那匕首，“取你狗命”四个字明明不显眼，任肖还是觉得一阵眼瞎，想到宋公子的短刀似乎也名曰“要命”，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比那鬼人还要古怪起来。
宋之恒还好心地解释：“这匕首是我少时炼制的第一把武器，当时我还不太会给兵刃取名字，因此就胡乱唤它。”
任肖咧咧嘴，现在宋公子取名的风格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宋之恒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手持匕首在那冰壁上虚划了一圈，再轻轻蓄力一拍，窸窣的碎冰之声响起，宋之恒对于灵力控制控制得很精准，紧贴着鬼人的一层冰壁皲裂开来，任肖和他一起将那冻得笔挺的鬼人拽了出来。
这个鬼人死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它的身体被拦腰斩断，双手被拧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绑身后，下半截身子被切断，虽然五官不甚清晰，还是能让人感受到这个鬼人临死之前的痛不欲生。
世人没有不仇视鬼人的，多少修行之人殒命于鬼人之手，成为其腹中残渣，比这鬼人死相凄惨的数不胜数。
可是，两人心中都有一股诡异之感无法言说。
“咦？”宋之恒目光微变，在那鬼人的胸口按了按，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它前胸后背穿透，于是他将鬼人翻了个身，它的背心果然扎了根极细的长钉，长钉整根没入，依稀还能摸到凹凸不平的钉帽。
“这是……”任肖倒抽了一口冷气。
宋之恒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冷光在眼底一掠而过，他将长钉取出收入袖中，淡淡道：“出去再说。”
任肖神态还算镇定，跟着宋之恒又回到那冰瀑之前。抬头远眺，冰瀑上是一座雪山的主峰，地形绝险。
任肖犹豫道：“刚才那个鬼人难道是齐家人？”
宋之恒笑了起来，“齐燕飞虽然脾气不怎么好，可却不是个蠢的。而且，依我所见，这等禁术，即便是齐家，也未必能掌握。”他又指了指那冰瀑，“多想无益，上去瞧瞧。”
任肖立马将鬼人之事抛到脑后，这些烦人的事出去之后自有那些家主去操心，宋之恒心中却微微警醒，这个线索他们是否得到得太过顺畅了些？
二人朝那冰瀑顶端飞掠而上，飞了十来丈之后，意料之中的压迫之力扑面而来。宋之恒和任肖纷纷祭出灵器，任肖的是一把造型很传统的灵剑，而横在宋之恒面前的，却是一口黑漆漆的、朴实无华的……锅。
宋公子飘逸的身姿，骑着葫芦顶着锅，任肖险些从自己的灵剑上栽了下去。
刀刻般的冷冽刮的人脸生疼，三人终于到到了冰瀑的顶端。越往上走，那寒意竟像是能穿透灵力的防护，叫人情不自禁打起了寒战。
还未落地，两人就已经变了脸色。
雪地之上，已经躺了不少世家子弟和鬼人尸体。
此次探秘境之前，各家子弟都携带了特制的灵符。如果遇到无法应付的场面，只要捏碎灵符，就可传送出去。虽然成绩作废，可好歹不会丢了性命。
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宋之恒目光如炬，远处的鬼人已经生生将一个女修的手臂撕扯下来，女修扑到在地上无法爬起来，脸上爬满惊恐和绝望。她的同伴也正同鬼人纠缠，救之不及。
刀吟入耳，寒光倾洒，生死毫厘间将鬼人的利爪震开。
鬼人退了几步，歪了歪头，戒备地盯着直掠而来的宋之恒。
“任兄，救人。”宋之恒简短道。
任肖这才刚刚赶到，忙蹲下身去查看女修的伤势。
还有四五个幸存的世家子弟看到宋之恒之后都变得欣喜若狂，连滚带爬地朝他身边聚来。
宋之恒眸光一扫，这些人大小都负了伤，剩下的二十多个鬼人都是普通鬼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他灵力飞扬，欺身而上，出手精准而果断，几个回合之间，就将鬼人全部斩杀。
那些被他救下来的世家子弟还没来得及惊叹，战斗就已经结束，正要开口欢呼，宋之恒眉峰一蹙，低喝道：“传出去！”
数十个罗刹鬼人冲地而起，发出令人胆寒的震天咆哮。
顷刻间，所有人脸上血色褪去，有人牙齿打着颤，抖抖索索地拿出灵符，想要将其捏碎。
可由于手脚抖的厉害，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任肖上前帮忙，但当灵符捏碎之后，无事发生，那人还一脸发懵地站在原处。
灵符失效了。
几个世家子弟顿时面如土色，宋之恒目光复杂的变幻，持刀立于罗刹鬼人身前，沉声道：“任兄，带他们到冰瀑下面去。”
任肖蓦然抬头看他，声音有种颤栗的感觉，却还是答应道：“好，我带他们去下面等你。”
几个世家子弟见宋之恒这么说，都将灵符收起，争先恐后向那冰瀑跑去，他们本也没打算留下来，可如果宋之恒不拦着，他们是绝对跑不过鬼人的。
任肖唇角一抹讥诮，伸手去扶宋之恒刚才救下来的女修，她四肢发软，已经无法自己逃跑，生死之时，她的同伴也无瑕顾她，只能由任肖架着，向冰瀑飞去。
背后宋之恒已经和鬼人交上手，任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没有落于下风，才带着这群人往冰瀑下方退去。
有两人退的最快，任肖还没有站定，两人见到地上的鬼人尸体，又是失声尖叫。
他怒上心头，斥道：“闭嘴。”
被他扶着的女修，虽也是惊魂未定，还是颤声道：“宋公子不会有事吧？公子你快去帮他，不用管我们。”
“不行，这下面说不定也有鬼人！公子你不能走！宋公子说了让你在下面等的！”她的同伴赶忙道，又忿忿地剜了眼这女修，“陶苒，你做什么好人！”
任肖这才看了她一眼，她失了左臂，还能惦记着旁人，是个心善的。
他正迟疑，冰瀑之上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整个冰瀑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他们所站的冰层也开始龟裂，头顶铺天盖地的雪浪呼啸着压了下来。
雪崩了。
顾不上身旁其他人的惊叫，任肖反射性地抓住了身边叫陶苒的女修，两人一同被倾泻而下的雪浪吞没。
因秘境中大规模的禁制崩塌带来的雪崩，宋之恒也未能躲过。
但他反应极快，斩杀完左侧偷袭而来的鬼人，闪身急退之时，瞬间调动灵力灵器护体，虽在雪浪的冲击之中，五脏六腑移位似的的难受，却好在没有受伤。
不知过了多久，秘境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宋之恒无奈地从雪里钻了出来，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哪里。他从乾坤袋里取出探灵盘观察了一番，才踩着雪向不远处的山腰寻去。
依稀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宋之恒略一思索，立马隐了身形。
半山腰的地方，有处半露天的山洞，两拨人马正在对峙。
一身紫衣之中尽显妖娆之姿，眼波回转如烟霞流动，不是齐英还能是谁？
他正媚眼如丝地同对面之人讲话。
那人神色平淡，和楚景珵的静谧平和之感不同，他如琼台孤月，雅致清切。
正是梅尘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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