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祠堂谈话

东方青云道：“其实各地州府都有粮仓，也都备有一些粮食，按律是供治下百姓应急之用，再备一个军粮粮仓是否多了些。”

永德帝道：“州府粮仓都不大，且调拨给军队也不妥，关键是如今干旱，不少粮仓也是空的。”

温亦辉点头道：“大先生也说过这个问题，于是婉儿又想出另一个法子。”

“另一法子就是折算成银子交由军中采买，由朝廷指定商人，或是边关当地富商日常要多备一些粮食，如军队需要则必须卖给军队，如军队没有用上，则要继续准备着，但在其它方面可以给商户一些便利，如可以专卖周边几个县城的盐，可以有多少土地不用交税等。”

永德帝与东方青云点头认同，但温亦辉却是摇头道：“其实婉儿说这还算不得真正的人和，真正的人和是藏米于民。”

永德帝奇道：“藏米于民？这是何意？”

温亦辉道：“比如减少边关附近地方的赋税，没有战事之时，百姓不受侵扰，朝廷应鼓励耕种，没有赋税的压力，可保百姓生活富足，若有战事发生之时，则可由军中向百姓采买米粮以应急。只是这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让百姓能够家余粮，需要有一段太平时日，加之风调雨顺，这才能做到藏米于民。”

永德帝思索良久，这才说道：“若是如婉儿想的这样三管齐下，自然边关不再担心军粮不足或运送不及时了，而且这不仅仅利于军粮运送，对百姓生活也大有好处。就如边关地多人少，如减少赋税，应会吸引部分百姓来此耕种，这也可以把大周土地都使用起来，增加粮食产量，这计策当说得上是富国富民之策。”

温亦辉笑道：“这就要看皇上是怎么想的了，是希望财富收于国库，还是宁愿国库空而百姓富。”

永德帝轻笑，反问道：“你说呢？”怎么选择他不需犹豫，经历过一世，他把许多东西看得更为透彻，他许下的宏愿就是让百姓富足安乐。

温亦辉笑道：“皇上乃有道明君，自是愿与民同富的。”

永德帝对温亦辉的马屁报以轻笑，随后却带着一丝惋惜道：“婉儿不仅冰雪聪明，更是天纵奇才，小小年纪就能想出如此利国利民之策，只恨未能生成男儿之身，否则定会成为国之栋梁，日后誉满天下，名垂千古亦不是难事。”

温亦辉忙摇头道：“不不，婉儿这样就很好，臣有时还希望她笨一些的。所谓过慧易夭，而且婉儿这孩子胆子太大，若是男儿，我可管不住她。”

永德帝一想也对，温婉儿若是男儿身还真就没人能降得住她，但对这位求而不得的三缄先生永德帝还是想见上一见的。

温亦辉忙派十一去请，临去之前还特意在十一耳边交待了几句。

永德帝轻笑道：“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的人。”温亦辉忙说并未如此去想，不一会儿，大先生拿着一个卷轴走了进来。

大先生倒是从容淡定，并未因皇上突然到来而慌张，先是向永德帝见过礼，然后对永德帝笑道：“其实今日午时我见到皇上，心中就已在怀疑，顾御史的年纪比皇上要大些，且听闻他为人古板固执，一向严肃，哪里有皇上这样的风采气度，如今却是明了了。”

永德帝微酸的心情似乎好过了一点儿，看向大先生也是笑道：“大先生虽未奉旨入朝，但能够到军中助我表弟抵抗燕国，为国之民之心，朕十分钦佩。”你不肯接旨入朝，但在军中当军师，那不也算是在为朝廷做事了吗。

大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当不得皇上夸奖，想来大将军已把我留下来的原因告知给皇上了，我这也是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复又正色道：“在下生于民间，看遍世间百态，老实说，我虽被称为当世奇人，但对世间纷乱、百姓困苦也是自觉无能为力，因此只想游戏人间，了此一生。但是在见到婉儿之后才觉得这个想法不对，一个小小孩童有无穷的活力，也有着无尽的智慧，更有着强大的心性。”

“她好美食，就想尽一切法子弄吃的，不畏艰难，百折不挠，就如那薄荷叶子，她都要各式菜里都放一些试试，煮着不行就炸，最后还真让她弄出十几样薄荷做的菜来。”

“再说到她和在下打的赌上来。我知她聪慧非常，其天赋不弱于我，但却不想她想问题之深远竟能在我之上。我曾问她如何会想到这些，她答曰‘因我每日只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然后再细想如何一步步去做，去验证自己所想的啊。我虽现在太小，这些事也不能马上就做好，但我会一点点儿去试的。’听得此话在我才顿悟，我自诩聪慧，但却从来都是空想，真正去做之事少之又少，不是不会而是畏惧艰难，最后连个孩子都不如。”

永德帝点头，东方青云笑道：“婉儿妹妹确实是个敢想敢做之人，老实说，在刚到庄子之时，看到庄子中那些稀奇之处，也着实让我和皇上吃了一惊。”

温亦辉谦虚道：“这都是小女胡闹。”但是脸上那自豪的神情却出卖了他。

大先生也是笑了一下，然后问永德帝道：“不知皇上听了在下与婉儿的赌约之后有何想法？”

永德帝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天时与人和这两点倒是不难，可以推行，只是修通河道是个大事，虽难以实现，但对大周而言却是最为有利之事，我准备回去之后和众大臣商讨一下。”

大先生点了下头，然后把手中的卷轴打开道：“听了婉儿所言之后，在下也深思了许久，此法利国利民，若是能得以实现，大周兴盛指日可待。因此在下回想了早此年游山玩水时之所见，把大周部分水系画于纸上，再加以推演，形成了一条运河布局图，既然皇上有意修通水路，那在下此图就献与皇上。”

永德帝细看那图，山川河流标注得十分详细，且不少地方用朱红标上了河流走向及运河形态，还有一些批注写明哪里需设水闸，哪里需增加支流减缓水势，那里增加挖渠更利田地耕种，林林总总十分详尽，且想得十分周到。

永德帝如获至宝，大周自建国至今，还未曾有过一副如此完整的山川水势图，如要派人制作至少也要三四年方可完工，再加上如此详细的布局，更非一般人所能完成，这幅图可值万金，于是激动地向大先生拱手为礼道：“多谢先生，朕得此图可省十年之功，大先生苦心，朕定不会辜负。今朝边关一行，能得此物，朕不虚此行矣。”

温亦辉笑道：“皇上，臣也准备了礼想送给皇上，可惜和大先生这个一比有些拿不出手来了。”

永德帝笑骂道：“你这小气鬼也能想起来给朕送礼了？朕这些年可没收到过你的礼物。”

温亦辉嘿嘿一笑道：“臣也不是不想送，实在是臣太穷了，而且臣送这礼也不知能否合皇上心意。”

永德帝笑道：“别卖关子了，拿出来吧。”

温亦辉拍了下手叫道：“你们进来吧！”

门外走进来四位精壮的青年，永德帝认得其中两个，温亦辉的待卫，他叫他们为十一、十二。

温亦辉道：“皇上，这四个人都是臣早年收养的孤儿，跟着婉儿舅舅学了一些功夫，身手还过得去，跟了臣几年，办事也算稳妥。听说您这次出来带的人都被杀了，这四个人臣送与皇上，也好一路保护皇上回京。”

永德帝看着表弟诚恳的目光与大先生皱起的眉头，摇了摇头道：“这四个可不够，要送表弟不如大方一些，我看阿大不错，表弟不如一起送了。”永德帝很是喜欢阿大的干练与精明，认为做他的暗卫首领十分适合，当然又抢了小悍女手下一员大将的事，他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大先生听后松开了眉头，看来永德帝和大将军的感情是真不错，君臣之间并无猜忌之心，否则怎会毫无犹豫容留他人心腹，放下心来之余，又有了看好戏的心情，徒儿的东西可以吃，钱也可以花，但她的人不能动，这是她的底线，皇上要抢她的人怕是不太可能。

温亦辉也呆住了，为难地看向永德帝，期望他能收回这个要求，只可惜永德帝笑而不语，摆明了就是想要人，最后只得咬了咬牙，拍了下大腿道：“十三，去把阿大叫来，注意什么都别和他说。”

一个青年领命而去。永德帝好奇道：“他们的名字都是数字吗？”

温亦辉点头道：“这个算是别称吧，是按他们到来的前后顺序排的，我军中的人太多，实在记不住那么多，这样好记一些。其它人也跟着我这样叫，结果习惯了，他们的名字大家反而都不怎么叫了。他们从左到右是十一、十二、十四，十三是刚出去的那个。”

永德帝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阿大和十三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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