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陇南城内万家归寂灭，长街上，两人相立。

　　完颜逍遥轻声道：“这点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即便云煜没死，恐怕也是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境地，当年他一剑劈死了白莲教教主，但也受其临死反噬，若有人皇气运镇压，还能勉强支撑，若没有人皇气运，恐怕即刻就要身死道消，难有来世。

　　呵！可惜可笑可叹，一代人皇雄主也要落到这般下场！”

　　老者却是冷着脸道：“有什么可惜的？当年许、沈、长孙、慕容、上官五大高阀，有两家灭在云煜手中，剩下的三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做了家狗，在云煜脚下苟且求生。即便云煜不得好死，可是云家还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当初的卫国更是变成了如今的魏国。”

　　完颜逍遥丝毫不介意自己出身的慕容世家就是老者口中那三条苟且偷生的“家狗”之一，放肆笑道：“家狗这个词，用的极妙，真是入木三分。”

　　他的双眼中不断有紫气升腾，森然道：“若说三条家狗对萧家的忠心程度，以慕容家为最，叶家次之，上官家再次之，不过现在的上官家怕是已经变了颜色，悄悄投靠了魏王。”

　　老人平淡道：“不管是云皇还是魏王，都是云家人。”

　　完颜逍遥轻声笑道：“都该死。”

　　老人冷笑着反问道：“云玥也该死？”

　　完颜逍遥慢慢收敛了笑容，平静道：“那就是慕容仁玉的事情了，我不插手。”

　　当年姬帝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最后结果是云煜笑到最后，建立大安，武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了马。

　　叫日月换了新天。

　　在这个逐鹿过程之中，自然少不了家破人亡的悲惨戏码，更少不了矢志复仇的老套故事，尤其是那些在云家铁骑下沉沦崩塌的高门大阀和宗门，其中不乏有通天修为的供奉客卿，也不缺惊采绝艳的天才后辈。

　　这些人就像一条条无家可归的“野狗”，所做所求的事情无非两件，一是恢复自家当年的荣光，二是推翻云家的统治，就算不是自己去主导这个天下，但只要这个天下不信云就行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当然也有识时务者，选择归顺大势所趋的云皇，成为了老人口中的“家狗”。

　　老人所说的许、沈、长孙、慕容、上官五大世阀，久居海外卫国，云煜在一统中原之后，进军卫国，灭去冥顽不化的许家和长孙家，另外三家则是早就与云家暗通款曲，不但未曾受到波及，反而是完全倒向云家，作为帮凶大肆追捕另外两家遗孤。

　　事后，云煜将卫国改为魏国，并将自己异母兄弟云瑾封为魏王，就藩魏国。

　　完颜逍遥眼中的汹涌紫气渐渐敛去，只剩下一层淡淡紫意，语气温婉轻柔似女子低语，娓娓言道：“天下初定，云煜分别以四人屏藩社稷，云瑾就藩东方魏国，慕容仁玉坐镇北方后建，沈禁卫戎南疆宝竺，李岸镇守西北草原。其中尤以慕容仁玉和李岸最是位高权重，坐拥一国之地，手握重兵十万，不过自从新皇登基之后，此四人中已经有人生出别样心思，反倒是最该变了颜色的沈禁仍旧忠于云家。”

　　说起沈禁，堪称是大安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做为大安硕果仅存的开国老将，此人武功之重，堪称本朝第一人。从第一次南征到最后江都定鼎之战，他从一名无足轻重的都尉一路攀升到了武将第一人大都督，总共用了十年时间，而这十年时间中，便是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过程。

　　沈禁是个孤儿，由叔叔沈迟抚养成人，沈迟的大女儿沈听澜嫁给了云翳，后来成了皇后，本来沈迟按部就班等着就有满身的荣华富贵了，但是他好死不死碰了云翳的逆鳞，后来不知所踪，据说是被云翳秘密，处死了。

　　有君臣之义，有杀父之仇，又有姐夫之情，这注定是一笔怎么也算不清楚的糊涂账，所以在很多人看来，云煜不该重用沈禁，沈禁也必然要反，可事实却是，云煜亲手将沈禁捧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而沈禁也用一辈子的忠心来回报萧煜，哪怕云煜已经不在了，仍旧如此。

　　故而完颜逍遥这些“野狗”便将沈禁视作是云安的第一等忠犬。

　　老人转过身，说道：“完颜逍遥，不管你在北边和李方如何谋划，有一事是你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只要慕容仁玉活着一天，你就一天不得真自在，只要不得真自在，那就休要来找老夫说什么天下大势。”

　　完颜逍遥的双眼中凝聚出几如实质的浓郁紫气，溢出眼角后，如飘摇狼烟一般向上不断升腾，在这浓稠夜色中格外清晰骇人。

　　他盯着老人的背影，语气倏忽一变，阴沉如深宫巨宦，“难道你打算做一辈子的野狗？”

　　老人刚刚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轻声笑道：“野狗如何，家狗又如何？家狗何必笑野狗。”

　　说罢，老人不再停留，径直离去。

　　。。。。。。

　　第二日一早，老人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李南北和淮安面前，带着他们在客栈的正堂吃过简单早点后，离开客栈去了城中的闹市。

　　一路上李南北和淮安这两个年轻人早已没了昨晚的尴尬，而且李南北这次总算是开了窍，主动给淮安买了几个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淮安自幼被扶龙观老观主收养，在扶龙观长大，却是没见过这些小玩意，一时间欢喜非常，爱不释手。

　　老人丢给李南北一个赞许目光，似乎在说，虽然你小子昨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但今天似乎开了一点窍了，不错看好你，保持下去，就有希望能看到为师的万一了。

　　然后便自顾前行，李南北则是要照顾睁大眼睛左顾右盼的小道姑，伸手拉着她在人群中艰难前行，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老人的踪影。

　　李南北头看了眼看什么都新奇的小道姑，无奈叹息一声，干脆拉着她来到路旁的一个摊子前看起布袋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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