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后土前尘明后事
人潮熙熙攘攘，树影明明灭灭。
一条繁闹的街，一群为生活奔波的人，好点的有个几亩薄田种点粮食，有个店面卖点东西，差点的只能给别人做做苦力，若东家好还好说，若东家不好时常克扣钱粮的事也是有的。
百世活众生相。
布袋戏讲述的是当年的后土战事，起因是后土完慕容五王一杯毒酒害死了当时年幼的后土小皇帝，大将军慕容燕带着皇叔慕容仁玉以及一干朝臣仓皇逃到巨鹿城，求助当时还是西北王的大安太祖皇帝云煜，然后便是西北大军北伐后土，打败后土五王，帮助慕容仁玉登上帝位，云煜又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自此后土臣服，成兄弟之国。
既然是戏，难免与正史有所偏颇，战事中少不了各路神仙高人们前来助阵，各展神通，大打出手。
这些曾经在青史上权柄彪悍的大人物们，也逃不过被脸谱化的命运，云煜自然是剑眉星目，一身堂堂正气，宛若救世之主，而慕容燕和慕容仁玉就是软弱怯懦，唯唯诺诺，没有半点主见，台词来来回回只有几句，不外乎“云王爷所言极是”，“王爷真乃神人也”，“王爷威武”。
至于后土五王，则是个个气态阴沉，狰狞骇人，不折不扣的祸国奸佞形象。
看完后，淮安对李南北小声说道：“我听师祖说过这件事，其实是那后土小皇帝不甘被五王掌握朝堂，想要夺回大权，意图将五王引入宫中，以摔杯为号，引刀斧手尽屠之，却不慎走漏消息，被后土五王先制人，率兵攻破皇宫，这才落得一杯毒酒的下场，师祖说这就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李南北恍然道：“原来如此。”
淮安又道：“不过后来的事情倒是没错，慕容仁玉这个皇叔做了后建皇帝，与本朝太祖皇帝缔结大安城之盟，认太祖皇帝为兄，又娶了太祖皇帝的妹妹文和长公主，大安立国之后，两国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兄弟之国，后世仍以齿论。”
李南北忽然问道：“如今的后土皇帝是谁？”
淮安理所当然道：“当然还是慕容仁玉啊，虽然他今年得有八十多岁了，但他是有仙人修为的，我听师祖说起过，天下间有南北两大谪仙人，这位后土皇帝便是其中的北谪仙。”
李南北有些震惊道：“也就是说当今圣上还得称呼后土皇帝为姑丈？”
淮安点头道：“若是按照兄弟之国的后世仍以齿论，皇帝陛下要称呼叔叔，若是从亲戚上来算，则要称呼姑丈。其实也不止是后土皇帝，草原汗王的姐姐嫁给了太祖皇帝，也就是后来的太后娘娘，当今皇帝陛下的生母，皇帝陛下还得喊草原汗王舅舅呢。”
李南北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帮子皇帝王侯，里外里都是沾亲带故，可不就是先生说的家天下么！
看完布袋戏后，师父仍旧不见踪影，两人又漫无目的地逛了大半个时辰，买了几个没什么用的小玩意，人手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淮安虽然因为蒙着面巾的缘故没法吃，可拿在手里也是赏心悦目，只觉得满心欢喜。
李南北一只手心安理得地牵着淮安小手，另一只手拿着包括糖葫芦在内的一众小玩意，身后还背着一个长条布裹，若是将背后的天岚剑换成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那么此时的李南北就活像一个被妻儿重担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可怜男人。
淮安也问过他为什么不收起来，李南北在她面前展露过储物手环，李南北却说：“练剑练剑，就要时时刻刻和剑在一起，熟悉剑，剑也就自然熟悉你了，使用起来也就能如臂指挥了。”
淮安被李南北牵着手，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袍子和面巾遮挡的缘故，没有先前那般羞涩，只觉得不复先前那般惶恐不可终日，甚至有种可以称之为踏实的感觉。
逛了大半天，那股新鲜劲过去之后，淮安便有些累了，于是两人找了一处人少的偏僻处，一起坐在路边的树荫下，看着近处的人来人往和远处的熙熙攘攘。
淮安将自己的面巾掀起一点，露出那张曾经让飞鸟卫都垂涎不已的诱人小嘴，咬了半颗山楂，细细咀嚼。
李南北则是拿了根小树叉，在地上开始勾勒刚学不久的剑四。
淮安咬着山楂，声音含混地问道：“李大哥，你说我们以后能去哪儿？”
李南北手上的动作一停，然后扔掉了那截小树叉，用脚抹去了地面上那些常人根本看不懂的线条，叹息道：“是啊，能去哪儿啊？这普天之下都是云家的。”
淮安有点黯然，低头看到自己怀里的大小奇巧玩意以及手里还未吃完的冰糖葫芦，又有些心虚，小声问道：“买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李南北摇了摇头道：“总共不到一钱银子。”
淮安哦了一声，伴以似懂非懂的点头。
李南北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小道姑自小就在扶龙观里长大，自然是吃穿用度不愁，未必能分得清一钱和一两之间的差别。
在西北，这一钱银子便是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钱，也只有穷人的孩子才会明白其中每一文钱的血汗艰辛，所以有时候不是吝啬抠门，而是因为一个穷字，若是富足有余，谁又愿意扔了面子不要，反而去斤斤计较？
李南北唉声叹气道：“只能练剑了，把剑练好了，什么都不是难题，这天下之大也尽可以去得。”
淮安小声道：“你这心态可练不好剑，我听说那些剑仙们都讲究一个人剑合一，这就跟我们道门追求天人合一是一样的道理。”
李南北翻了个白眼，“这样的高妙境界我可领悟不了。”
淮安掩嘴而笑。
李南北闭上双眼，右手食指中指比作剑指，然后效仿传说中的剑仙比划了个御剑动作。
若是有一日，他往前这么一指，就能御剑而行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那就真的此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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