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撸串
咔哒一下，门锁上了。
令人头皮发麻的求救声从门里传了出来，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有人在剧烈地拍门，但拍了一会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戚淮安赶来的时候，傀鹤正屈膝坐在门口。
远远看上去，他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狗崽，在主人发火时，犹豫地不敢认错。
他眼神暗了下，过去把男生拉了起来。
“难过？”
傀鹤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垂下眼：“不，我只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戚淮安盯着他形状漂亮的眼睛看了会。
里面确实什么表情也没有。
在他们这次进轮回以前，他哥曾和他说过，在他们这行，傀鹤是最理想的同伴，毕竟轮回是一个老骗子横行的游戏，人坑人，鬼都比他们可信，而傀鹤……
他看似有喜怒哀乐，会害怕，会脸红，会不自在，却从没有心，哪怕对于那位存在成疑的lou，他哥说，傀鹤抱有的其实也只是执念。
很可惜，但傀鹤确实不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手机传来嘟的一声响。
傀鹤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信息：
[轮回进度已解锁：100，请于1900前到达出口，统一有序地离开本次轮回。]
戚淮安皱了下眉：“现在几点了？”
“六点四十五，”傀鹤关上手机，“不早了，走吧。”
窗外传来了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响，最远处的山顶雪雾咆哮，席卷一切的雪崩将于十五分钟以后抵达酒店，在七点整的最后一分钟内毁掉整个轮回现场。
他们两个没有再犹豫，沿着楼梯飞奔而下，在五分钟内赶到了酒店大门。
推开门的时候，戚淮安挑了下眉。
只见之前那个姓杞的负责人顶着一个巨大的驯鹿头，直勾勾地盯向他们，眼睛黑洞洞的，扭曲巨大的角上还沾着粘腻暗红的血和碎肉。
驯鹿开口说话：“两个人？”
他将一张报名表递给他们：“签字吧，签完字后就可以走了。”
傀鹤龙飞凤舞地写完名字，拖着戚淮安跳上了一边的雪地车。
他踩下油门，发动引擎，风吹散了雪雾，下山的公路就在眼前。
随后，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身后白色的狂潮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了整个度假小镇。
五分钟前，酒店三楼，闻璐璐咔哒一声撬开了锁。
那一瞬间，房间里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饶是她见过再多残忍的现场，此时也忍不住作呕地向后退了几步，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
门后印满了一个接一个的血手印，仿佛有好几个人曾在这里绝望地呼救。
她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尸体，将视线投向房间最深处。
鬼不见了。
窗边站着一个男生，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单眼皮，垂眼时的神色散漫而浅淡，却令人心中莫名生出无法忽视的畏惧。
似乎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在那一样。
闻璐璐下意识一悸，靠在桌边皱眉：“老大，还不走？”
李雉掀起眼皮轻飘飘看了下她，放下了卷起来的袖口，很平静，平静到几乎不可思议地问：“他们走了？”
“是啊，还有……”闻璐璐看了眼手表，“四分钟。”
李雉把旁边还在哭的宋慈拉了起来：“行，走吧。”
看着他英俊淡漠的侧脸，闻璐璐心想傀鹤那家伙估计是浪不了多久了。
啧啧，这山雨欲来之势。
上一次李雉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闻璐璐他妈不敢想了。
晚上下起了毛毛细雨，市中心堵得水泄不通，大概过了快三十分钟，戚淮安才慢吞吞地把车停到了写字楼的停车场里。
进门的时候，前台的电视里正在播新闻，画面上一辆满载学生的大巴因为大雪翻车了，目前伤亡人数不明，请大家冬季小心出行。
“小鹤牛逼啊。”
一个人影冲出来狠狠抱住了傀鹤，一副特煽情的样子：“快让爸爸看看你瘦了没。”
傀鹤冲他假笑：“滚。”
“我滚了谁来爱你，”沈昼脾气很好，和戚淮安打了个招呼，把他们两人送进电梯，“对了对了，据说咱们对家这次也进了轮回，你碰见他们了吗？”
傀鹤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对家那么多，具体点。”
“就是那个，”沈昼帮他回忆，“上上次轮回里被你们坑的那个三角形俱乐部，据说这次进去的还是他们那个帅到爆的老板啊。”
傀鹤耸耸肩：“不知道，不在乎。”
沈昼翻了个白眼：“那个道具拿到了吗？”
“还没收到消息呢，急什么，”戚淮安慢悠悠地说，“既然这次轮回里只有我们两个活了下来，今晚前肯定能拿到道具。”
沈昼叹了口气：“那就好，不枉费咱们忙前忙后费了那么多功夫。”
这次的轮回评级为单a，奖励极其丰富。
他们花了不少的时间，利用道具以学生的身份混进班级，提前进入了场景，前前后后大概花了有三个多月。
不过只要能拿到那个东西，就算回本了。
说着话的时候，沈昼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快九点多了，里面还有三个年轻人正聚在一起摸鱼打游戏，见到傀鹤和戚淮安都很热情。
“啊啊啊我的鸟回来了！”
“火锅走起？？”
“撸串吧，”其中一个粉头发的漂亮女生搂住傀鹤，“深夜啤酒配串，舒爽！”
“不错不错！”傀鹤跟着她笑，“戚倦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他人？”
戚淮安也问：“是啊，我哥呢？”
顾喃撩了下粉发，叹了口气：“他好像又进轮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傀鹤看上去似乎有点失望。
不过他们没想那么多，几个年轻人闹腾腾地去了楼底下一家烧烤店。
沈昼今晚格外兴奋，坐都没坐下来，很豪横地一挥手，让老板先上一箱青岛啤酒。
他跃跃欲试：“小鹤，今天不灌醉你我就是猪！”
傀鹤欣然勾唇：“行啊，今天要是被你灌醉了我就叫你爸爸。”
沈昼嘿嘿了几声，边给他开啤酒边问：“跟哥说实话，你真的没见到三角形的人？”
“没，”傀鹤扬起脖喝啤酒，一口吹到底后捏了捏啤酒罐，说，“不过我倒遇见了一个长得很像lou的家伙。”
沈昼一看他样子便来神了，撑着下巴八卦：“继续继续。”
傀鹤似乎有些烦恼，抓了抓头发：“我们俩也没发生什么……”
“牵了手没？”沈昼问。
男生垂下睫毛，沉默了两秒：“嗯。”
沈昼更进一步：“抱了吗？”
傀鹤掩饰性地又开了罐啤酒：“有过。”
沈昼跃跃欲试：“亲了吗？”
傀鹤摸了半天啤酒罐才回过身：“……算吧。”
“那，”沈昼循循善诱，抛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上床了没？”
……上床？
李雉和他？
傀鹤脑中忽然浮现了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拦都拦不住，一时间血气涌上大脑，脸红得不行。
沈昼看着他的样子，又联想起上次他们喝酒时，傀鹤连喝十瓶青啤耳朵尖都不红的特性，心想不会吧不会吧来真了？
但傀鹤很快就压住了红，冲沈昼挑起眉，眯起眼似笑非笑：“查户口呢你？”
傀鹤长得漂亮，又很有少年气，刻意威胁人时，颇为像模像样。
一般人肯定不敢再招惹他，但在沈昼眼里，他就像只炸了毛的猫，让人只想再过去犯贱地撸几下。
“没有，我就好奇，好奇，”沈昼先顺毛，但紧接着开始手痒逆毛撸了，“等于说你们是牵了亲了抱了但最后一步就是没做？”
“……”
沈昼一拍手，很是佩服他兄弟：“厉害啊小鹤，还是一贯纯情得可以，不愧是我兄弟。”
傀鹤直直看了他一会，把他看得有点毛。忽然男生笑了，站起身叫老板再上箱啤酒来。
“不是要灌兄弟吗？”他皮笑肉不笑地帮沈昼开啤酒，手指一拨，连着开了四五瓶，整整齐齐码到沈昼面前，“来啊。”
顾喃压低声音对戚淮安说：“完了，他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的傀鹤把沈昼喝得醉生梦死，后者不得不甘拜下风，对着傀鹤的手机镜头重复了三遍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
傀鹤心满意足了：“乖儿子，要不要再学几声叫？”
沈昼连忙指责：“你不要得寸进尺。”
男生伸手摸乱了沈昼的头发，弯起眼笑：“哎儿子真乖。”
“……”
陆陆续续烤串都上了上来，戚淮安边咬鸡骨串边感叹：“这他妈才是生活。”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沉默。
轮回，顾名思义便是死人才会走的地方。
他们这些人本来就要死，只有靠轮回才能延长寿命，据说，通过一百次轮回能使人永生，可谁又能坚持到那时候呢。
顾喃啧了声：“吃吃吃，别说话了！来，我的鸟，这个扇贝你要吗？”
“要要要！”
“菜单递我下，”戚淮安也不想管了，把老板叫了过来，“这个单儿上每样都再来个二十串，记我头上。”
“哇戚哥牛逼！我好爱和你吃饭！”
“小意思小意思。”
结账的时候，一个烧烤店硬是被他们吃出了三星米其林的价格。
回办公室的路上，沈昼还在不停地吐，看看他一脸菜色的样子，又看了看傀鹤唇边懒洋洋的笑，所有人都断绝了以后找他喝酒的心思。
小鹤，真正的高手。
进了电梯，傀鹤抵了抵虎牙：“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戚淮安沉默片刻：“好像……”
他们两个同时把手机摸了出来，然而除了一堆消息以外，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条短信。
傀鹤感觉自己的胃沉了沉，心中隐隐生出一个不愿细想的猜测：“没拿到奖励？”
“不可能啊，”电梯到了，戚淮安烦躁地推开门，“我们确实是最后剩下的玩家，其他人都……哥？”
他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看向可以俯视整个城市灯火的落地窗。
戚倦正站那，见他们推开了门，唇角露出个不怎么正经的笑：“哟，回来了。”
傀鹤拖了沈昼一路，此时不客气地把他扔上沙发，自己坐到另一边。
“奖励吹了。”
“我知道，”戚倦语气平静，“三角形那帮老阴逼摆了你们一回。”
顾喃不解：“啥啥啥？他们怎么摆的？不是都死了吗？”
戚倦将桌上的电脑换了个方向，对准他们，屏幕上显示出一个论坛：“最新消息出来了，除了你两外，三角形还出来了三个人，包括他们那个老板。”
傀鹤心中的猜想慢慢浮上了水面。
一个他其实很不想、甚至有点害怕去面对的猜想。
这是他头一次有这种想要去逃避的情绪——
他喉咙有些干，之前喝的酒精慢慢上头，让他有种如同踩在云端上的不真实感：“……他叫什么？”
戚倦问：“谁？”
“那个老板。”
戚倦看了他一会，淡淡说出了一个名字：“李雉。”
我操。
傀鹤眼皮猛一跳，不说话了。
戚倦还在另一边解释，但他的话仿佛隔了层水，模模糊糊听不太清。
“李雉进来前手里拿了个道具，只要他能活到最后，那个道具便能确保奖励会roll给他，”戚倦慢悠悠摸出打火机，垂眼点烟，“气不过的话，明天带你们去三角形砸场子。”
顾喃抿唇：“那小鹤”
戚倦顿了下，咬着烟看向傀鹤：“没必要担心，反正以后……遇到的机会也不大，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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