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梅花香酥饼
“惊到贵人了,是北方来的乞儿。外面的人没看住,他们便冲进来抢桌上的剩饭。此时应当已经被赶出去了。”
李娴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
“给他们弄些吃食,剩下的银子便赠与他们吧。”
小二接过银子,弯腰替乞儿向她致谢:“他们今日是遇上大善人了,小的替他们谢过您。”
说完高兴的下去安排。
李娴推开窗,看见墙角一对衣着褴褛的男女手中还抱着婴儿。那男子将自己方才抢来的肉喂给女子,然后将剩下的糕点一股脑的扔入口中,深怕慢一秒谁就给他抢走似的。岂料糕点糊口,差点将自己噎死,他狠狠锤了几下胸口,才缓和过来。
这时小二拿着新鲜的吃食和两套旧衣服出来,李娴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那两件旧衣看样式应是酒楼小二的衣服,没想到他也是个心善的人。”顾时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大部分的人应都心怀善念,只是上天给了他们悲天悯人的心,却没给他们解救众生的能力。”
顾时霖看出她的落寞,出言安慰:“上天给他们悲天悯人的心就够了,解救众生是我们的责任,便交给我们来。”
李娴看着旁边的少年,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终日只知跟在她身后插科打诨的小男孩儿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曾经单薄的小身板如今也宽厚有力给人一种安全感。
现在的大燕恐怕只有李娴自己还认为他是当初的跟屁虫‘顾时霖’。
从酒楼出来,顾时霖送她回宫。
“好了,我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我看着你进了宫门我再离开。”
李娴拗不过他,转身先行离开。走了两步心里依旧不放心嘱咐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事小心。我今日嘱咐你的话一定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顾时霖笑着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快进去。
见李娴进了宫门,他才勒马离开。
李娴回宫的路上还在为顾时霖担心,因此没有注意到前方来人。
“臣参见殿下。”宋易安如往常一般向她行礼。
李娴这才发现宋易安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跟前。
“免礼,本宫方才都没有看见宋大人,失礼了。宫门即将下钥。宋大人快些出宫吧。”
宋易安沉默了一下道:“臣方才见殿下与顾小将军相谈甚欢也不好出言打扰。时候不早了,臣先行告退。”
李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易安好像生气了?难道办差不利,父皇训斥他了?
李娴回到长乐宫时已经很晚了,原定今日去探望贵妃,也只能等到明日。
翌日天刚蒙蒙亮,翠竹便叫醒李娴。
“殿下,您昨日自己讲的要亲手摘梅花做梅花香酥饼给贵妃娘娘,再不起床便赶不上早膳了。”
她本就是个喜欢赖床的性子,尤其到了冬日更加不想早起,最后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任由宫女替自己穿衣梳妆。
日头早,外头树上全是露水。翠竹给李娴找来一件通体雪白的狐皮大氅披在身上,然后递给她一个汤婆子,她这才敢出门。
李娴到御花园时已有很多当值宫人,她挑了一棵开的最好的梅花树开始选摘梅花。
“殿下,这朵,这朵,这朵好看。”
“这朵也不错。”
“这个也好。”
因为几人的到来,原本死寂的御花园充满活力。几个年纪较小的宫人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
摘好梅花后李娴直接去了淑贵妃的永庆宫。
“要是去殿下宫里当值该有多好。”一个正在修剪花枝的小宫女感慨道。
旁边另一小宫女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右前方,此时掌事嬷嬷正瞪着她。她吓得一激灵,连忙低下头继续干手中的活。
永庆宫。
“母妃还没有回来吗?”
“启禀殿下,想必今日皇后娘娘另有吩咐,隔壁的冯婕妤也还没有回来呢。”
“好,你们去候着吧,免得母妃回来无人伺候。”
“是。”
众人离开后,李娴径直走进小厨房,开始着手制作梅花香酥饼。
“殿下,此等粗活让奴才来干就行了,您金尊玉贵,怎能做这些事?”小厨房的人惊恐道。
他们可不敢让这位主下厨做膳食,要是破了一点油皮,贵妃娘娘说不定要怎么责罚自己呢。
再说了,也没有听过公主会做糕点呀,一会儿别将厨房给烧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本宫让你们出去,你们便出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众人闻言只能先退下。
糕点做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淑贵妃还没回来。
李娴心里放心不下,这么多年皇后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淑贵妃。年少时,二人一同选入太子府,一人为太子正妃,一人为侧妃。
淑贵妃性情温和又出身书香世家,因此颇得恩宠。皇后那时便心生嫉妒时不时给她小鞋穿,后来二人同时有孕。皇后诞下靖王,贵妃诞下长乐公主。可能皇后觉得自己生的是龙子,地位终于稳固,便也没那么针对贵妃。
“殿下,冯婕妤求见。”
“冯婕妤?她都回来了,本宫的母妃呢?”
“奴婢没有看见娘娘的身影。”
“请冯婕妤。”
冯婕妤是一小京官的女儿,五年前选秀入宫被分在永庆宫。贵妃平日对其颇为照顾,圣上有时来看望贵妃也会顺带召见她。她也是个知道投桃报李之人,因此二人相处还算不错。
“嫔妾参见殿下。”
“冯婕妤多礼,请坐。”
冯婕妤提了提衣襟在一旁坐下,脸上尽是慌张。
“殿下,皇后罚贵妃娘娘在坤宁宫侧殿抄佛经,还说没抄完不许吃饭。嫔妾原想去长宁宫寻您,路上遇到您宫里的宫人,她说您在永庆宫,嫔妾便慌忙赶了回来。您想想办法帮帮贵妃娘娘吧。”
李娴心里的火气越来越盛,出言问:“今日请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仔细细讲给本宫。”
冯婕妤喝了一大口茶后将今晨发生的事匆匆道来。
自靖王被禁足后,众嫔妃皆自发提前半个时辰前往坤宁宫候着等请安,唯恐因此等小事惹皇后不悦。
今晨众人照例在殿外等候皇后召见,咸福宫的柔妃因昨晚伺候陛下,便来的比平日晚了一点,可也没有超过原定的请安时辰。皇后知道后便不依不饶,非要治她个不敬之罪。
贵妃便出言帮柔妃说了一句好话,皇后原就不占理,又怕贵妃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便就此作罢。谁料之后商量除夕家宴时皇后便处处为难贵妃,一会儿怪她准备的菜式不对,一会怪她物品安置不对。贵妃又不是第一年安排这些事情,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后来甚至拿出之前贵妃抄写的祈福经文说字迹不端,指责其心不诚会惹来祖宗怪罪,要求她重写。现在贵妃就被扣在坤宁宫的偏殿内抄写经文。
李娴算是听明白了,皇后这就是故意找事。这么多年了,手段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她向冯婕妤道过谢便让她回自己的寝殿。
“殿下,我们要去找陛下吗?”永庆宫一宫女问。
“这么小的事怎可劳父皇出面。若遇事便去告状,次数多了再多的宠爱也会被消耗殆尽。”李娴厉声呵斥。
小宫女吓得身体止不住的抖动,‘啪嗒’一声便跪在地上。
“娘娘也是这么教导奴婢等人,只是娘娘和琴嬷嬷都不在,奴婢难免会乱了方寸。还请殿下责罚。”
“此次便罢了,以后当差机灵点。对了,你去将我刚做好的梅花香酥饼装一盘,再装一盘榛子酥,我要带走。”
“是。”
李娴拿着食盒带着翠竹去坤宁宫。
“殿下是来看贵妃娘娘的?奴婢带您过去。”坤宁宫宫女见是她便迎上来。
“本宫是来拜见母后的,麻烦你帮我通传一下。”
宫女虽然诧异也依言进殿通传。
皇后正在用早膳,自从靖王入狱以后她是吃吃不香,睡睡不着。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只盼看自己的笑话。她终日就这么提心吊胆的活着,有时她还真羡慕贵妃。陛下宠爱她,女儿终日可以在身边陪着她。自己呢?只有这红墙金瓦,满宫宫人陪着自己。
“娘娘,长乐公主在外求见。”
“见我?呵,是为了她母妃的事来兴师问罪的吧。让她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让人将桌上的早膳撤掉。
李娴进来时宫人正端着吃剩的早膳出门,她匆匆瞥了一眼便知皇后未进多少。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长乐来了,快坐。你这孩子自己说说多久没来看母后了?”皇后佯装生气道。
李娴将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
“是长乐不懂事了。这不,今日便带了亲手做的梅花香酥饼给您。您快尝尝喜不喜欢。”她打开食盒将两碟子糕点端出来,呈给皇后。
“你这孩子,母后和你说笑呢。像你这么孝顺的孩子可不多见了,前些时日送来的冬衣我还没舍得拿出来穿来。哪像你皇兄”皇后突然止了话头,原本还有说有笑的房间,瞬间静了下来。
“儿臣不止带了梅花香酥饼还有榛子酥,榛子酥是皇兄最爱吃的糕点。皇兄刚出事那日儿臣便去看过皇兄,还给他带了些东西。您放心,皇兄一切安好。”
皇后闻言眼含热泪,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她,赞许的点点头。
“你皇兄这么多年没白疼你,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实在不知你皇兄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这句话看似是皇后在为靖王担心,却是盯着她在讲这句话。
此时的李娴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什么柔妃,什么除夕家宴,什么经文全都是幌子。今日这局真正要伏击的对象是自己。皇后的意思便是:你若能救我孩子出来,我便不找你母妃麻烦。
谁说咱们这位皇后出生武将世家无甚头脑,若真如此又怎会在这个位置安稳度日多年?看来自己真的小瞧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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