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翠竹青绿，白衣胜雪
一场秋雨下了一天，竹林的竹子都落了叶，飘飘洒洒，落在一袭白衣上，像是绘了几点青绿竹叶，煞是好看。
一个白衣飘飘的神仙站在竹林里，白衣胜雪，竹叶青绿。
他低下头，轻轻拂去衣衫上的竹叶，十分萧瑟地叹了口气。竹叶依旧往下落，却没有落到他的白衣上。
直到把身上的竹叶全抚去，他转过身，看着竹林里的几座倾斜的小竹屋。
并不是像先前的魔帝殿仙帝殿一般非常华丽辉煌。只是用竹林里的竹子做的。而且还歪歪扭扭，倒倒斜斜。
安倾和莫清狂自己砍的，自己做的。
竹子是从人间移来的。看模样像是来自人间的某个小国。
安倾喜欢这样清静的地方，若青也喜欢，只是不喜欢竹叶落到他身上。
拂去的话很麻烦。
因为他看不见。
……
一间小竹屋门被推开，清蓝色衣裙的安倾走出来。
有秋风吹来，吹落了更多的竹叶，吹起了若青眼睛处的白布带，随竹叶飘扬。
安倾看着他，有些不知所言。
若青伸手摸了下眼睛处围的白布，笑了一声，道：“没事。”
安倾环顾四周，茂密的竹子遮挡住了视线。她没有看到莫清狂，也没有听到那一声可让竹林在春日落叶的歌声。
若青似是知她心中所想，道：“莫清狂去魔界唱歌了。”
安倾道：“自是知你来我必无恙。”
“我不会继续行医的，只是灵力匮乏晕倒，我不来你也无恙。”若青淡淡地道。
目有盲者，心灵也。
更何况若青是神仙。安倾的心思自然一心了然。
安倾听着他决然的语气忽的一叹，道：“心魔，是可以除的。”我想帮你，也想帮霜荷。
若青拾起一竹叶，拈于指尖。轻声道：“谢谢你。”
对不起。
我没办法让你如愿，但我谢谢你愿意帮我。
安倾虽不是像若青般心有灵，但此时也知若青心中的想法。
可她却没办法像若青般淡然，装作无事般对若青说声不客气和没关系。
她抬头，望着被竹叶切割成无数片的蔚蓝天空。
刚下完新雨，远边仙帝殿的地方有彩虹升起。
在无尽碧落下，不管是魔是仙，芸芸众生都如此渺茫。
也许有人曾斩破九重天，然后快活地大喊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安倾很羡慕，可以让己命由己而不由天。不知以后那人怎么样了，若是灵体消亡，终是活在天道之下。
天是斩不破的，若真是斩破了，命也断了。
安倾一直认为我命由天，天即是命。
但我道由我，怎么选择在我。
……
若青安慰道：“没关系，双目虽不能视物，心却可识人。”
安倾有些愧疚，明明自己该说的却被你用来安慰我。
安倾点头，道：“也好。”
这世人心之狠毒，没什么好识的。唯有安倾心中她看到一片清白，像白纸一样。
还有莫清狂，那个像个傻子一样的人，心中虽有色彩，却没有恶念。
没了。他以前行医多年，看尽无数人心。单凭双目就能看出那些人心有多狠毒。
后来誓不出手。因为双目瞎了？
眼睛是他自己挖的，因为心魔。
两人各有心思，只不过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安倾无奈地笑笑。
所有选择的尽头都是淡然一笑，道一句：“生死何妨？”
……
若青伸手折了根手指粗细的竹子。手折过，竹子倒下，断口处光滑整齐，就像是用剑斩的一样。
他做了一根竹笛，放在唇边轻吹。
笛声悠悠，似《折柳》曲让人思起故园情。有似《霓裳》般透着些许华丽。
一曲终了。安倾赞道：“若是没有霜荷，想必若青你也是三音之一了。”
霜荷，哎。
可惜她的清弦弦断了，不然还能合奏一曲。
看来要及时去寻找做琴弦的冰晶玉了。
霜荷一笑道：“听莫清狂说你还要找珠明将军有事情，快去吧。”
若青拿着竹笛，脚踏地上的竹叶，发出沙沙声。
安倾一拍脑门，心想自己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在袖中摸了摸红珠还在，于是起步准备去珠明将军府。
刚起步，一人又踏竹叶而来。
堆积几层的竹叶随风起，飘飘洒洒，像落花飞雪一样。
“安倾。”仙帝温和地看着安倾道。
安倾点头，答了一声：“仙帝。”
仙帝看了一圈周围，又看了天边的浮云彩霞，道：“这竹林景色真是不错。”
不过转而看着安倾，关心地道：“听说你来到仙界就晕过去了，现在没事了吧。”
安倾接过仙帝手中的几瓶药，琉璃瓶所装，并非凡品。
安倾感谢道：“只是灵力暂缺所致，现在已经没事。”
“那就好。”仙帝背着手，继续道：“三音茶会不再进行，还要麻烦你去人间给擅茶的君酒酒打个招呼。”
打个招呼仙帝直接千里传音便好，何必再去麻烦刚没事的安倾。
安倾也略有所闻仙帝喜欢喝君酒酒煮的茶，道：“顺便再替仙帝讨来些茶。”正好她也可以去人间散散心。
仙帝一笑：“好，要‘满天下’！”
君酒酒虽是人间的凡人，但是一手煮茶技术却是五界无人能及。茶山延绵数十里，十里茶花青绿。
这“满天下”，便是君酒酒最有名以及仙帝最爱的茶。
满天下，那君酒酒曾放言说：“让这茶香满天下。”
于是这“满天下”便被誉为五界第一茶。
只是暂时还未满天下。
对于安倾来说君酒酒只是听闻，她也想品下茶山的茶。
仙帝满意地离开。
安倾捏了个瞬移千里的决，到了珠明将军府门口。
仙界到处都是法气，自然不用再把决下在琴弦上。
所有法诀，只要会，便可信手拈来。
也不会出现法力暂缺的情况。
珠明将军府也十分朴素，唯有几处青竹出墙高。安倾默赞这翠绿的青竹。
她推开门进去，然后找到了坐在亭子里饮酒的朱有泪。
颇有几分在人间做将军时的醉卧沙场之风。
朱有泪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默默饮酒。
安倾拿出那方手帕，打开，露出里面红似血的珠子。
朱有泪一把抢过。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堆积的酒壶上，瞬间发出一阵酒壶破裂之声。那些酒壶皆成碎片，酒浆四溅。
朱有泪没去看那些碎片。刚才还醉眼朦胧的他眼中瞬间清明，手掌紧撰着那颗红珠，指节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恰似千年之前，沧海边。
恰似万里沙场，孤烟冷。
“姹妍。”朱有泪轻轻念道。
他忽的警惕起来，转头看向安倾，问道：“你是谁，你从哪得到的？！”
安倾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存在感……自己怎么说也是闻名五界的三音之一啊啊啊。
她道：“晚辈是清弦安倾，这是鬼……姹妍她托我交给你的。”
朱有泪并未注意到安倾的错词，果然，他问道：“姹妍她在哪？”
安倾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回答。
告诉朱有泪他最爱的人死后怨气冲天不能长眠，化为厉鬼……
而且还是鬼界之帝。
然后托安倾回珠决裂？
纵然安倾也搞不清楚这两位的关系，可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答。
万一答错了怎么办。
安倾心中将那巧笑嫣然的鬼帝诅咒了无数遍。
虽然是鬼诅咒无用。
安倾不答。
朱有泪捂着嘴咳了两声，安倾忘了他还有伤在身。
万一不作答气得伤上加伤怎么办？
安倾竟然纠结万分。
她拿出刚才仙帝给她的药，递给朱有泪。
朱有泪瞥了一眼然后婉拒。
然后朱有泪问道：“有没有酒？”
随后又加了一句：“要竹叶青。”
安倾捏了个诀，拿出了两壶酒。朱有泪除去泥封，往嘴里猛灌。
洒出的酒液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
安倾心痛地想道：“这可是我亲手酿的，用的可是我竹林的竹子，竟然被你如此浪费。”
她打开酒壶小喝了一口。
不像身旁乱洒酒的朱有泪一样，安倾喝酒的时候还是那般清秀。
安倾忽的走向将军府里种的几棵翠竹，拿出一把剑。剑出鞘，冷光闪。
竹子齐声断。
安倾收起珠子，继续喝酒。
“你干什么？”朱有泪暂时还清醒，看到安倾砍走收起竹子忍住怒气问道。
安倾把剑隔到一边，喝了口酒，答道：“这酒名为竹叶青，是我自己用我的竹子酿的。”
“你喝了，就得给竹子。”
翠绿的竹子只剩光秃秃的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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