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已故之人（4）
欧阳认真的注视着润略带迷茫的双眼，低声说道：“润，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胜过爱整个世界……”
润愣住了，她相信，欧阳说的是实话，在很久很久以前，欧阳就很爱说这句话，在初次相遇的时候，在他表白的时候，在求婚的时候，在无数个他们共同度过的美好的时光，欧阳都说“我爱你，胜过爱自己，也胜过爱整个世界”。
她每一次都笑着说他比小孩子还要幼稚，却每一次都甜到了心里，因为她知道，欧阳说的是真的，她相信，欧阳说的是真的，她相信自己一定是真的在茫茫的人海之中遇见了对的人，在千奇百怪的世界之中遇见了爱情……
润忽然之间觉得之前那一些都不重要了，为什么这个已经死掉那么久的人又会回到她的生活中？为什么亲眼看着死去的人会复活？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这个人还在眼前，还是活生生的，只要这个人和以前一样爱他，这就已经足够了……
……
在另一边。
季风皱着眉头讯问工作人员：“代号818还是没有动静吗？”
“是的。”工作人员汇报道：“到目前为止，代号818一直都没有完成工作的意愿，甚至在尽力的带偏委托者亲属的想法，如果再这么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会出大问题。”
季风轻轻的‘啧’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他到底想干嘛……”
工作人员问道：“季博士，你说代号818不会是想真的就这样融入到社会中去吧？”
季风皱着眉头久久不语，工作人员又说道：“毕竟代号818拥有完整的独立思考能力和之前本体所有的记忆，就和常人没有任何不同，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完成使命之后就被直接销毁吧……”
“这样下去不行啊……”季风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马上召集人手，强制终止代号818活动。”
“是！”
……
润被欧阳抱在怀里，过去的甜蜜涌上心头，未来的憧憬也浮现在眼前，似乎之前曾经失去良久的对生活的兴趣和对世界的爱，随着欧阳一起回来了……
她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光曾经离她而去，不过现在不重要了，因为太阳东升西落，这道光又一次照亮了她的生命。
但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润尖叫着躲在了欧阳的身后，门口的巨响却没有停止，接连传来了三声巨响，房屋似乎都在微微的颤动，看这样子似乎是有人在强制性的撞门，如此猛烈的撞击，润甚至不敢对家里普通的防盗门抱有太大的幻想……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门随着一声撞响直接被撞开，早已变形的防盗门轰然倒地，只见一群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瘦高男子……
润壮着胆子问道：“你……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润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瞬间就被吓得微微打颤，紧紧的抓住了欧阳的手臂。
“吓到你了？真是抱歉，您放心，装修费我们会出的，给您造成那么大的困扰也真是不好意思……”穿着白大褂的瘦高男子嘴上虽然说着抱歉，却没有任何道歉的表情，他微笑着说到：“润小姐，对吧？我叫季风，我们见过的，不过只见过一面，你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季风……”润轻轻的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马上就想了起来：“你是……欧阳的同事？”
润瞬间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这个人既然是欧阳的同事，想必欧阳的死讯他也应该是知道的，那他现在看到欧阳……
对了，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欧阳已经死了啊！知道这件事的不止她一个人啊！这样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要怎么正常的融入到社会之中去？
润下意识的抓紧了欧阳的衣衫，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现在的场面太过于令人震惊，润的大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都已经放弃了思考……
润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紧张不已，季风却轻松自如的笑道：“对，我是欧阳‘生前’的同事，参加过你们两个的婚礼……”季风微笑着对润点了点头，把生前两个字咬得尤其的重，目光紧紧的锁在现在这个欧阳身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要把欧阳刺穿两个洞……
润看了看欧阳，却发现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润的心里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抬头看着季风，眼神少过被撞开的房门，季风纤瘦的身影身后密密麻麻的一排人，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你是来……”
“我是来找他的。”季风伸手指了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回避着众人目光的欧阳，微微的笑着。
润心头一紧，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喉咙无法呼吸，果然……
润抓着欧阳的衣衫，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他似乎在极力的忍耐着，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润不经意之间脑海中闪过这个问题，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是在愤怒吗？是在害怕吗？
润默默的捏紧了双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从欧阳的身后钻了出来，欧阳猛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瘦弱的女人，在欧阳震惊的目光之中，润挡在了他的面前，似乎想要用瘦弱的肩膀为他抵挡风雨的侵袭……
欧阳张开了嘴巴，却久久发不出一个声音，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真的是他应该得到的吗？真的是属于真正的他的吗？
润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他十分的紧张，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欧阳来的，她怎么能够坐视不理，放任这个好不容易失之又得的人再一次离开她的生命？
绝对不要！
季风看着润至死不渝的眼神，忍不住哼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你可能误解什么了，我知道你和欧阳十分相爱，不瞒你说，我跟欧阳的关系也挺不错的，他时不时跟我提起你，我知道你们非常相爱……但是，我还是要戳破你的美梦……”
欧阳的目光又转到了他的脸上，死死的盯着他不放，眼神之中布满了紧张，但是他却没有祈求，他知道，祈求也是没有用的，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会告诉润那个他最不愿意直面的真相……
季风推了推眼镜，反光的镜片似乎让他看上去都冰冷了几分，他开口说道：“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是欧阳，他是我们研究出来的——克隆品……”
宛如一声惊雷在润脑子里炸响：“克……克隆？”润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回头，欧阳仍然回避着她的目光，似乎在害怕，生怕从里面看到任何一点点唾弃……
润的心脏仿佛都被人狠狠的抓住了，她觉得似乎有些呼吸困难，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克隆人吗？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这么做可能有些残忍，但是有些事你必须要明白。”季风说道：“你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你爱了那么久的人，它不过是一个复制的赝品，甚至，这么说吧，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复制成千上万个这样的‘欧阳’，你要多少就有多少。”
润似乎感觉有些天旋地转，的确，这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回到她的身边已经是个不可能的事情，她即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现如今，真正的答案摆在她的面前，却让她完全无法接受：“克隆……怎么可能……”
“怎么？你和欧阳的感情这么好，难道就没有从他的嘴里得知一点关于他工作的消息吗？”季风说道：“我们公司又没有签保密合同，看来他的嘴风也太严了，我来告诉你吧，其实克隆技术早就已经很成熟了，只是出于伦理道德，社会舆论等问题一直没有公开，但国内几家大型公司一直都掌握着这项核心技术，大部分用于医疗，实验，科研等项目，而我们公司恰巧是其中之一，所以理所当然的有欧阳的DNA，我们公司属于科研开发公司，主要研究项目是关于克隆体记忆复制，你旁边站着的那一个，代号818，是最成功的一个实验体……”
季风越是往下说，润的身体就抖得越厉害，她的嘴唇发白，甚至不敢去看欧阳的脸……
季风可没有照顾润心理情况的打算，他毫不留情的开口说道：“他不是你爱的那个人，醒醒吧，欧阳已经死了，你面前的这个人有着欧阳的DNA，但剩余的一切都是人工物质堆积而成，说白了，他就像是被随手捏出来的人偶娃娃，捏的不好看随手就扔了，你快醒醒吧！”
欧阳的脸上已经写上了绝望，如果生来即是如此，那他宁可不要生命，从未出现，至少这样，他不会再有任何遗憾……
“润……”欧阳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出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早就知道会是现在这种结果了……
从再一次，又或者说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他生命之中最爱的女人，他便化身为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烈焰很滚烫，明知道会受伤，还是忍不住向她靠近，为她起舞，奉献上自己的一生也在所不惜……
从看到她的那个瞬间起，他的心就背叛了他的大脑……
这导致他忘了，就像季风所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有着欧阳的记忆和相似的脸庞，一个有一堆人造物质堆积出来的东西罢了，这样一个东西，又怎配奢求爱情？
她会爱他吗？
……
“好了，要说的我都说了。”季风打破了两人之间如同深渊一般的沉静，说道：“我想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真是抱歉，给你带来了这样的困扰……”
季风还在继续说着关于事后处理以及一系列相关的事情，但是润早就没有继续听下去了，四周有很多人，环境有些嘈杂有些喧闹，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衣服早已被拧出了一道道褶皱，甚至微微变形，他相当的用力，指关节都已经变成了刺目的红白相间……
……
她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即便是这样，你还爱他吗？
……
欧阳的身躯一直都在颤抖，他死死的低着头，用力的握紧双拳，但是润还是看到了他眼角滚落的泪滴……
眼前这个她曾经挚爱无比的人，真的，只不过是一个复制品吗？这一切真的不过是一个已经破碎的幻想吗？
润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但是，现实却没有留出时间让她继续思考，季风挥了挥手，冷漠的说道：“执行收回。”
他身后一众身强体壮的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迅速的靠近欧阳，润连忙伸出了手，挡住了他们……
“润……”欧阳看着润的眼睛，一时间五味杂陈。
季风微微挑起了眉：“润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你护着的不是你的爱人，只不过是一个不听话的实验品罢了，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造出成千上万个这样的欧阳……”
季风见润低头不语，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明白克隆人和真人永远是两个东西，曾经记忆克隆的目的就是为了用这种方式实现永生，知道为什么后来停止了吗？因为这些人终于意识到，哪怕是拥有一模一样的身体拥有完全相同的记忆，克隆人也永远不是人……”
“可是！”润猛的抬起了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季风微微一愣，只见润不知何时早已双目通红，泪痕爬满了精致的脸庞，她大声的喊道：“他是欧阳啊！”
他是欧阳啊！是他爱了那么久的那个欧阳啊！是那个说好陪他共度余生却又食言的欧阳啊！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季风轻轻摇了摇头，欧阳欲言又止，润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声泪俱下的说道：“你说的那些高深的东西我不懂，我不知道什么克隆人和真人的区别，我不懂什么存在的哲理，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这个人，是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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