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禅院直哉（七）
西鸟羽进介将决裂的话说出口后，整个小院瞬间陷入了一种寂静，这种寂静如同一把刀一样贯穿了两人的心。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后，西鸟羽进介率先别过了头。
他摇晃着倒退了几步后，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禅院直哉叫住了。
“西鸟羽进介。”西鸟羽进介听到禅院直哉竭力保持平静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他脊背挺直，没有回头。
“西鸟羽进介，你还忘记了一件事。”禅院直哉声音颤抖，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朝他走来。
然后西鸟羽进介看到了自己面前递过来了一把匕首。
西鸟羽进介身体一颤。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禅院直哉摇晃着，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淡漠的侧脸，“做完这件事，你我之间就彻底了结了。”
西鸟羽进介定定地看了那匕首一会儿，才竭力装作一副冷酷的模样，似乎非常冷静地接过了匕首。
“禅院直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以为让我捅你一刀，我就会留在禅院家？”西鸟羽进介声音轻颤道。
“……我知道，”禅院直哉垂眸看着匕首上反射的月光，还有上面自己眼圈红红神色恍惚的倒影，“等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后，我会以禅院家少主的身份追捕你，我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的。”
“为了追回我禅院家的财产，我禅院家的武器。”
“我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西鸟羽进介慢慢握紧了匕首，“我早就答应硝子了，我会让她看到我老去的模样的。”
“让我当一次性消耗品，像炮火一样随手消耗掉，你们休想！”
“那可由不得你，”禅院直哉闭上了眼睛，“为了禅院家的利益，我会不择手段。”
西鸟羽进介握紧了匕首：
“禅院直哉，你真是个蠢货，有些事情，无论我说多少遍，你从来都不懂！”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禅院直哉睁开了眼睛，他平静地看着西鸟羽进介道，“动手吧，西鸟羽进介。”
“……”西鸟羽进介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道，“禅院直哉，这可是你自找的。”
禅院直哉看着西鸟羽进介走近，再走近，直至两人贴的极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自虐的快感，他眼神中也不自觉生出了一丝解脱。
然而这时，西鸟羽进介突然捧起了他的脸。
禅院直哉一怔，接着就看到西鸟羽进介一脸决绝的恨意，举起匕首朝他的眼睛刺了过来。
禅院直哉一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听到西鸟羽进介似是苦笑了一声：
“笨蛋，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挖掉了你的眼睛吗？”
禅院直哉闻言，又慢慢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西鸟羽进介。
“对，就是这样，看着我，”西鸟羽进介轻轻捧着他的脸，喃喃道，“既然你愚蠢地乱用功，自讨苦吃，就给我好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这是我对你愚蠢的惩罚。”
惩罚？
禅院直哉还未想清楚，突然，他眼睑下一阵刺痛。
他视野中，月下的西鸟羽进介垂着眸，睫毛轻颤，他及腰的长发随着料峭的晚风轻轻摇曳，他那双素白的手正握着匕首，在他右眼下方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禅院直哉呼吸微微急促，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西鸟羽进介忧郁而冷淡的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下，西鸟羽进介眼中如溪水般轻轻波动的悲伤不可抵挡地流进了他心里。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心脏颤抖了几下，也无声地流起泪来。
西鸟羽进介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他睫毛轻颤，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然后他再度抬起了他的下巴，举起匕首，刺了下去。
禅院直哉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西鸟羽进介，他视野下方是闪着寒光的匕首，视野上方是西鸟羽进介月下一脸恨意眸若含泪的模样。
匕首慢慢划过他左眼下方的肌肤，带起一阵火热的刺痛。
这感觉并不难熬，反而让禅院直哉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好像这一刀不是刻在他眼睑上，而是他心口。
西鸟羽进介在他眼睛下留下浅浅的划痕后，便收起了匕首。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禅院直哉的脸颊，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脊背挺直，转身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而禅院直哉在恍惚地看了会儿西鸟羽进介消失的地方，然后又慢慢走回了屋前。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西鸟羽进介方才落在地上的药瓶，紧紧地抱在怀里。
玻璃瓶上粘着的泥土弄脏了禅院直哉的手，他却没有反应。
月下他站在廊下低着头，身体微微蜷缩，一副被抛弃后傻傻的孤独模样。
西鸟羽进介一夜没睡。
西鸟羽进介一大早就起来了，一出院门就撞上了禅院直哉。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挂着的黑眼圈，俱是一怔，接着不约而同别过了头。
西鸟羽进介顿了一下后，接着往外面走去，这时禅院直哉在后面开了口：
“如果还是入学登记的话，这次你不用去了……我等会儿会帮你搞定。”
西鸟羽进介停住了脚步，他背对着禅院直哉，头微微低下。
“不用。”西鸟羽进介低声道。
“这是禅院家对自己财产的保护，我们不能让你死在你使用自己的术式前，那样太浪费了。”禅院直哉淡淡道。
“……”西鸟羽进介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禅院直哉正在如他昨夜所说的那样，忘掉从前可笑的情谊，从此以后他们只是身份和立场相对的敌人。
两人没再像过去那样，一见面就互相嘲讽彼此作对，这种冷冰冰的对峙让两人一时间都感觉有些怪怪的。
西鸟羽进介抿了抿唇，转身接着往外走，却被禅院直哉又叫住了：
“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西鸟羽进介淡淡道。
“我跟你一起去。”禅院直哉说着，走到他身边，两人却隔着老远，中间足足还能再站两个人。
“别跟着我，”西鸟羽进介皱眉，“真是的，从小到大你都……”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顿，停住了，而他身边的禅院直哉则是猛地浑身一僵，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地看向一旁。
两人都不敢看彼此，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
最后，禅院直哉率先开口说了话：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必须跟着你，我要防止你再次逃跑。”
“我不会跑的，首领要我待着东京，我就不会离开。”西鸟羽进介看着一旁轻声道。
“要是你再背叛你现在的组织呢？西鸟羽，你是有前科的人，无法让人相信。”禅院直哉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跟来吧。”
西鸟羽进介当然不是真的出来闲逛的，他来东京就是为了调查两年前星浆体死亡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的。
两年前，他曾试图从横滨返回东京，救下那个叫天内理子的女孩，然而在当时先代的干扰下，他去迟了。
他本是去救天内理子的，然而天内理子已经被伏黑甚尔抢先一步杀死了，反倒是正好碰上了五条悟和伏黑甚尔战斗的现场。
而作为伏黑甚尔小时候的熟识，西鸟羽进介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个傻乎乎被人当枪使的家伙，从当时刚学会了反转术式大发神威的五条悟手底下救了出来。
之后他都没能再来东京，先代那个疯子看得他很紧，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直到最近，森鸥外杀死先代上了位，他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在森鸥外试图获取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替代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以此来组建不死军团的野望下，他主动请缨作为交流生再次来到了东京。
走之前，先代时就一直关照着他的尾崎红叶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她查到了介绍伏黑甚尔去杀天内理子的那个中介的地址。
伏黑甚尔在黑市的中介名叫孔时雨，就住在这个街区。
西鸟羽进介远远地眺望了一下那个破败的街区，到处都是掉漆裸露着水泥墙壁的楼房，高高低低，歪七八扭地凑在一起，一排排窗格黑洞洞的，有些瘆人。
西鸟羽进介略一思索，没有立刻进入，而是转身往回走去。
这时街边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走过，西鸟羽进介立刻走了上去，试图打探一下有关那个街区的消息。
禅院直哉跟着嘴上说着“随便出去走走”的西鸟羽进介离开了禅院家。
然后西鸟羽进介就目标明确地来到一个明显是废弃了的街区，接着突然折返了回去。
——开始跟路边的女孩子搭讪。
禅院直哉看着西鸟羽进介低眉轻笑，惹得两个女孩微微脸红的模样，顿时额头青筋一阵突突的跳。
……这家伙！勾三搭四，跟小时候一个德行！
在西鸟羽进介被卖进禅院家前，对西鸟羽进介百般好奇的禅院直哉曾经央求父亲让自己留在西鸟羽家待几天。
禅院直哉还记得当时自己爬上墙头，结果正看到年幼的西鸟羽进介在拒绝一个女孩子。
“对不起，我改天再去你家吃饭吧，我已经答应硝子了。”西鸟羽进介看起来有些无奈。
小女孩一听这话，立刻双眼泛泪，就要哭，然而这时西鸟羽进介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捧花，轻轻塞到了女孩怀里。
“对不起，别伤心了，这是我的赔礼，我答应你，下次一定去你家。”
小女孩立刻破涕为笑，被西鸟羽进介摆平了。
小女孩走后，西鸟羽进介又走向身后的家入硝子。
身后，家入硝子正一脸怒气，一见他来，就生气地大声道：
“进介！你不是答应我不再勾搭女孩子了吗？这都是我见过的第七个了！”
然而西鸟羽进介脚步不停地来到家入硝子面前后，直接踮起脚给她戴上了一个花冠。
“原谅我吧硝子，下次一定不会了，”西鸟羽进介冲她微笑，“你知道的，我其实更喜欢跟你待在一起的。”
家入硝子立刻熄了火，高兴起来，她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
“不准再有下次了！”
然后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围观了全程的年幼的禅院直哉：“……”
当时年幼的禅院直哉只是想吐槽西鸟羽进介花心滥情的性格，现在看着这一幕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充满了不爽。
他咬牙左思右想，最后气冲冲地朝着西鸟羽进介和两个女孩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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