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曼陀罗华

　　廖秦楚靠在窗台边，正恶狠狠的盯着坐在最后一排的莫语。初晨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教室，课代表们已经收齐了作业，陆续地去办公室向老师汇报工作去了，教室里少了一部分人，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学生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几个小声交流着，大部分学生都安静的在座位上看书，写写画画。

　　廖秦楚看着莫语出神。从莫语出现在他们教室开始，廖秦楚对她的戒心就越来越盛。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和之前他在办公室里看到的“特殊组织”女孩都是如出一辙。即便是不怎么修身的校服，也能够从侧面看到女孩完美的腰线。这样美的腰线，廖秦楚只在那天的办公室里见过。瘦小的女孩穿着黑色的连体紧身衣。

　　紧身衣的皮质，在黄昏暗红光线的照射下，勾勒出金红色的完美曲线。从侧面看就像是清代的柳叶瓶，曲线光滑流畅，凹凸有致，是不可多得的珍贵器皿，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物。

　　但廖秦楚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美色。莫语安静的背影，在廖秦楚的眼里，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她沉默不语的表情，和不起任何波澜的眼神，好像随时都在谋划着一场永恒的杀戮。

　　廖秦楚紧咬着牙关，不是他有多恨她，而是因为从心底不断向上翻涌的恐惧，他只有咬紧牙关才能稍稍缓解。

　　他本想把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当莫语以转校生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张士峰口中的“属于她的天堂”，就是现在踩在自己脚下的这间教室，这所学校。

　　在他的心里，这里已经是布满无形火焰的地狱，人们看不见，但廖秦楚知道，在这所学校的所有人每时每刻都被灼烧着，他们都是待宰的羔羊。他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再密谋什么，但他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查清楚这件事，即便是一名高中生，他也注定不能拥有安稳地人生。

　　“这个廖氏集团的董事，我是必须要争下来了。”廖秦楚自顾嘟囔着。

　　“廖哥，你刚说什么？”站在一旁的齐风问道。

　　“奥，没什么，马上要上早自习了，回去吧。”廖秦楚一行人也都回到座位上，准备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

　　莫语正在看着白世轩借给她的《荆棘鸟》，她不能明白，为什么拉尔夫心里爱着梅吉，却还是离开了梅吉，选择了地位和金钱，为什么拉尔夫做了这样的选择还是感觉痛苦。

　　她知道人类是有感情的，却不知道情为何物，在她的大脑里没有情感的设定，只有对人类感情的干巴巴的理论化定义。

　　莫语抬起头，教室里已经基本安静了下来。她环顾四周，大家都低头干着自己的事，只有一个男孩正把腿伸到过道中间，手里拿着一套试卷，斜着身子和旁边一个女孩讨论着什么问题。

　　说是讨论问题，男孩的眼睛却一秒都没有离开女孩的脸，但女孩似乎没有察觉到，还在自顾自的给男生讲着题，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男生，似在问他有没有听懂，男孩这个时候就很配合地点点头，脸上洋溢着一种莫语看不懂的情绪。

　　莫语只觉得奇怪，这个男孩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这种光彩，莫语只在一个人眼睛里见过，那就是正坐在自己旁边的白世轩。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白世轩。

　　少年正低头看着书，不时的在书上画两笔。白世轩好像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转过头发现，莫语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这种眼神，白世轩还是第一次在这对眼睛中看到。

　　他微笑着问道：“怎么了？莫语，有什么事吗？”

　　又是这样的笑容，好像是从远方的密林中，卷起了一团雨后泥土的清香，又在跨过珠穆朗玛峰的时候，添上了一股冰山雪莲的淡雅，最后，加上穿越大海的勇气和力量，取来春日明媚多姿的暖阳，化作一片温柔，在少年嘴角上扬的一刻，绽放成一朵曼陀罗华。

　　这是任何人都难以抵挡的笑容。

　　莫语愣了一下。刚刚那是什么？她只觉得胸口一紧，竟是说不出的酸涩感。这种感觉让莫语感到不安，她察觉到，这是一种她不能控制的力量，因为不可控，莫语觉得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她。

　　“莫语？莫语？”

　　莫语缓过神来，发现少年正在她眼前挥着手，好像在叫醒一个沉睡的人。

　　“你没事吧？”白世轩微皱着眉头问道。他敏感的嗅觉，嗅到了莫语身上不曾出现过的气息，这让他感到担忧，他无法判断这种气息是好还是坏，就像他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否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一样。

　　“我没事。”莫语重新把视线收回到书上，语调还是同往常一样平淡没有味道。

　　白世轩奇怪的挠了挠头，表面上是在看书，魂却早就飞到莫语的身上。这一整天，白世轩都不近不远的跟在莫语身后，偷偷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甚至发现，莫语很喜欢吃青椒炒蛋，因为倒菜的时候，他看见三种菜中，莫语只吃掉了盘中这一道菜。

　　他还发现，莫语竟然没有手机。

　　“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这样有什么事也方便沟通。”白世轩趁午休的时候向莫语说道。

　　“我没有手机，爸爸不允许我用。”莫语回答。

　　白世轩感到很震惊，在贵族学校上学的孩子，竟然不用手机？还是家长不允许用？

　　“欸，真的吗？你不会只是不想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白世轩失落的问。

　　“真的，这是爸爸设置的禁区。”莫语平淡的回答，在她看来，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那叔叔平时都怎么联系你呢？”白世轩略带试探性的口气问道。

　　“爸爸平时很少联系我，如果有必要的事，爸爸会用自己的方式通知我的。”

　　“哦。”少年感到很失落，不光是因为不在学校就不能和莫语联系，更是因为，他不能随时随地知道莫语的状况，也就不能每时每刻都把她保护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他总感觉，这个女孩的身上背负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白世轩转身找了张纸，写了行字，还画了几笔，折好递给了莫语，说道：“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就按照这个地址找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帮你。”

　　莫语打开纸条，上面写着：A市清江区华良大街茗爵公馆56号。少年怕莫语找不到，还特意画了一个简易小地图。

　　图上画着一个十字路口，分四部分，左上角是一个国际购物中心——盛达广场，左下角是一片普通居民小区——馨合家园，右下角是一片高级写字楼——青论传媒在线，右上角就是茗爵公馆，看图的意思，好像是建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小山上，与其他三个区域有着明显的高低差。

　　“好，谢谢你的用心。”莫语一边说，一边把纸条重新叠好，放在了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兜里。

　　“有事一定要找我，而且要第一个找我，听到了吗？”白世轩皱着眉头叮嘱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安，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因为他明显察觉到，莫语身上的气息正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莫语看着他的眼睛，她这次真切的看到了，白世轩眼中，有着同那个男生一样的东西，它在少年的眼中闪烁着，比那个男生的更亮，但不同的是，白世轩的眼中仿佛还夹杂着别的什么。这让莫语感到更加疑惑了。

　　“莫语知道了。”女孩略带僵硬的回答。

　　二人不再说话。沉默的度过了接下来的半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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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曼陀罗华绽放，带来的将是无尽的思念和绝望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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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已经泛起了橙红色，太阳披上了一层纱幕，收敛了午时的锋芒，开始回家的征程。

　　白世轩坐在教室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斜阳，橙红色的光撒在他的脸上，轻柔的像婴儿的小手，缓缓的蹭着少年的脸庞。

　　莫语用手把挡眼的碎发别在耳后，沉静的读着那本《荆棘鸟》。

　　闲适的黄昏，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讲话。似乎都在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待到阳光已经转成了暗红色，少年站起身，活动活动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而感到不适肩膀和脖子。

　　身旁的女孩还在安静的看着《荆棘鸟》，她左手托着腮，头发遮住了侧脸，就这样一个姿势，很久没换过了。

　　白世轩注意到，莫语已经把书看了三分之二了，他便想和莫语交流一下读后感。

　　“莫语，都看这么多了呀，你觉得这本书写的怎么样？”白世轩拍拍莫语的肩膀问道。

　　莫语没有回答。

　　“莫语？睡着了吗？”白世轩又拍了拍莫语的肩膀，这次力量大了一些。

　　只见女孩身子晃了两晃，便朝着白世轩的方向倒去。白世轩一把将女孩接在了怀里。

　　“莫语！莫语？！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白世轩又急又慌。

　　他一把抱起莫语，女孩瘦小的身躯无力的垂在白世轩的双臂上。这样的瘦小，对一个身高175的高中男生来说实在算不上重。白世轩看着莫语急促的喘息着，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抱着莫语冲出了教室。女孩的额头贴在少年的胸口上，他感受到女孩异常的体温，更不敢减慢速度，加速朝医务室跑去。

　　“嗒，嗒……嗒，嗒。”有人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从教室的后门走了进来。黑色的皮鞋，发出嗒嗒的声响。一颗金色的，由不同的四边形组成的心，不大不小的点缀在皮鞋的外侧。

　　来人走到莫语的座位边，伸手从莫语的外套中拿出了少年给她的纸条，又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离开了教室，顺手把纸条扔进了楼道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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