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逍衡
“现在见到了。”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苏铭宣整个人凑过去倚靠在桌案旁的书阁,双手抱臂:“不是吧二哥,我这才刚来,你就这么狠心的要赶我走啊?”
靳衡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随你。”
对于他这淡漠的态度苏铭宣也不甚在意,拿过一旁的外袍,笑眯眯地走上前披在靳衡身上,:“二哥先将衣服穿上吧,别受凉了。”
靳衡没接话,默默穿好衣服后,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这次翻窗就算了,下不为例。”靳衡突然开口道。
苏铭宣摸了摸鼻头,略有心虚:“今晚的确是我的不对,害的二哥都安歇了还起来折腾,以后我…”
不待苏铭宣说完,靳衡直接打断他:“今后都不行,不论何时。”
闻言苏铭宣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耸耸肩,“二哥突然间这么严肃干什么,以前我也会偶尔翻窗来你房间,你也没说什么啊,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说到这儿,见楚逍燃依旧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苏铭宣话音突然顿住。
紧接着话锋一转,缓缓开口道:“难不成是二哥金屋藏娇了,怕被我撞见?”
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确是深以为然,苏铭宣凤眸微眯,一边试探说着,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四下打量。
靳衡侧目一个冷眼扫过去,那眼神大有只要苏铭宣再胡诌一句就把他扔出窗外的架势。
见靳衡瞬间蹙起眉宇,苏铭宣心里叹了口气,缴械投降正色道:“好好,都怪我。”苏铭宣不禁暗嘲自己太过敏感,自己在王府内安插有眼线,若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呢。
心里这样想着,苏铭宣暗自松了口气,“我胡说的,二哥你别生气,我答应你,以后只从正门进。”
“记得敲门,若是不声不响的直接当刺客处理。”靳衡双眸微抬补充道。
苏铭宣唇角噙笑,摇了摇头,实在是拿他没办法。:“都听二哥的。”唉,也不知道这块冷冰冰的玄铁何时才能任由自己火热滚烫的温度熔铸,被烙上只属于自己的印痕。
“不过话说回来,二哥,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警惕。”“果然是我看重的人,就是厉害!”苏铭宣按捺下心头想将这人紧拥入怀的冲动,只是走近了些,一只手撑在桌上半开玩笑道。
对于苏铭宣拍马屁的功夫靳衡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了。靳衡淡淡瞥了他一眼,“刚才你差点就没命了。”
“你不会的,二哥。”苏铭宣弯起唇,一脸得意放恣。又继续厚着脸皮说道:“你才舍不得杀我。”
“我此次来也是有个东西要给你。”苏铭宣说着就从袖口取出一个黑檀木盒:“这是我之前在外,偶然间在灵鳕岛得到的青藤丹,此药有洗髓易经的功效,可以疏通脉络治疗内伤,并且服用后能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
靳衡推了回去,“我不需要这,你自己留着。”
就猜到靳衡会这么说,苏铭宣莞尔:“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拒绝我了。”说罢直接将盒子放在桌上。
见靳衡抿唇不语,苏铭宣眸光流转,“二哥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知可否将那支箫赠予我?”
靳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微愣神。一尺长箫挂在墙上的壁画旁,端口缀着一簇红缨。应是主人极为珍视,这只紫竹箫被保养的很好,箫通体赤黑却很有光泽。
沉默了半晌,见靳衡不愿多言,就差把不情愿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苏铭宣低头哧哧笑了起来:“逗你的二哥,这支箫自小就见你随身携带,宝贝的很,我怎么可能会夺你所好呢。”
靳衡蹙了蹙眉,“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登门拜访。”
“那二哥你好好休息,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靳衡已经下了逐客令,即使苏铭宣还想和他继续多待会儿,也只得作罢。
苏铭宣走到窗子边,又回过头看了看了一眼,随后一跃而下,消失在黑夜里。
靳衡又顺着那支箫看去,踌躇了下,还是过去将它取下,看着手中之物,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这支箫是母亲送给自己的,有多久没吹过箫了?靳衡也记不清了。
心中似有郁结,靳衡打开门,纵身轻轻一跃,掠上了屋顶。
夜阑人静,万物寂寥。月牙高高挂在树梢上,显得孤零零的,一切都是那么冷清,心也邈邈。
靳衡在屋脊坐下,将箫移到唇边。不时,幽然低沉的箫声从指缝间流出,绮叠萦散,飘零流转。
…………
夜幕像是往大地撒了一张巨大的暗网,将一切都笼罩在这片茫茫夜色里,唯有一处灯火依旧。
楚逍燃此时正在房里练字,前几日翻阅书籍,他发现这个世界用的都是行书,字体虽不像楷书那样端正,却也不像草书那样难以辨认。很多字都是繁体的,楚逍燃能从偏旁结构以及整句推断个大概,倒也不太影响阅读。
只是平时照猫画虎练练笔也还无所谓,但要独立随心所欲写出个小作文什么的,还是比较困难的。
好在楚逍燃从来都是个迎难而上的人,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尽善尽美。
楚逍燃正写着,突然指间一顿,一大滴墨点在纸上晕染开来。受好奇心趋势,楚逍燃放下笔,走到窗子边。
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婉转悠扬的旋律在月下回旋,飘向彼端更远处……都这么晚了还敢在王府里吹箫,想来除了靳衡也没别人了。
但不得不说,这人吹得还挺好听的。就是调调有点伤感…人渣也会有烦心事吗?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楚逍燃倚在窗子边听了会儿,就关上窗户继续练字去了。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外面的箫声越发哀凄了。
回忆极速闪过,仿佛坠至到一个荒诞的梦境。
…………
记忆中的女子一袭青衣,清雅端方。站在那里即便静默不语,也有一种莫名须有的气势,开口时却又是吐语如珠,浅柔平煦。
雕花木门桕中洒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打开门的刹那,屋里添了些暖意。
瑤疏氏走到床榻前,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枕边:“衡儿,生辰喜乐。希望我们衡儿不被尘世喧嚣所祸,可以一生逍然无忧,平安顺遂。”
彼时靳衡还有些迷糊,睡眼惺忪。
听见娘亲的声音,靳衡揉了揉眼睛,摸向旁边的东西爬坐起来定眼一看,瞬间眼眸光亮起来。
只见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紫竹箫,精巧雅致,上面还刻着字:逍衡。
“娘亲,这个是你亲手做的吗?”靳衡简直爱不释手。
他一直都知道娘亲很厉害,能文善武。在梅树下吹箫时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持起剑来却是绝逸超脱,惊动四方。
娘亲宛若雪山之颠上的一株冰莲,是那霜尖上的一点白,通透无暇。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娘亲更美,和对他更好的女子了。
靳衡有些郁闷,鼓起了腮帮子,撇了撇嘴。这朵高岭之花怎么就被他那个便宜爹爹给采摘了呢?
瑤疏氏轻轻点头:“衡儿喜欢吗?”
“当然了!只要是娘亲送的我都喜欢。”靳衡尚为稚嫩的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忻悦。随即又扬了扬手中的箫:“这是你送我的礼物中我最钟意的一个,谢谢娘亲!”
闻言瑤疏氏朱唇微微翘起浅淡一笑,宛若清扬。
见瑤疏氏似是要走,靳衡伸出小手抓了抓她的袖口,仰起头一脸期盼,眼底有琉璃般的晶莹闪动:“娘亲,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衡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娘亲只能陪你走过其中的一阶路程,未来你所爱之人才是要与你相伴白头,共度余生的。”瑤疏氏微微提起裙袍,坐到床边,用手替靳衡轻柔梳理着耳际的软发。
“就像您和爹爹那样吗?”印象中爹爹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高傲姿态,却在面对娘亲的时候收起了所有棱角,释放出绫罗般的温文柔情。
尽管靳衡不是很懂这些情情爱爱诸如此类的,却也打心底明白一件事。爹爹和娘亲,他们相爱着。
他曾在书里读到过一首《白头吟》。
娘亲与爹爹应就是诗里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了罢。
提起傅凌昀,瑤疏氏面上流露出一抹绯色的情意,美眸里荡漾着眷思的微波。
“我们衡儿将来也会寻得一良缘的,若是以后你有了心仪之人,便可将这箫作为信物送予他。”
“若是我所心悦之人,你和爹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靳衡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只是听苏铭宣说起过像他们这种生在大家族里的世家子弟,成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出身低微的婢女和自家的公子情投意合,却被棒打鸳鸯。又或是哪家富商大贾的掌上明珠爱上了穷酸秀才,却遭双亲活生生拆散,以死明志。这都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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