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试探
见靳衡这么问起，蓦然间又低头不语，像是在想什么。瑤疏氏以为他是在担心这件事，便笑开了，安抚道：“你放心，只要是衡儿喜欢的人，我和你爹同样会爱屋及乌。”
“我谁都不喜欢！我最爱娘亲了，只要娘亲一直陪着衡儿就好。”靳衡有些孩子气地说着，被子被手弹开，脸颊放在瑤疏氏手心里蹭了蹭。
“人这一生很是漫长，却又只是转瞬即逝，倘若哪一天娘亲不在了，你看到这支萧，便会想起娘亲了。”瑤疏氏颇有些无奈，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说完瑤疏氏弯腰替靳衡掖了掖被角：“这些时日做功课你爹爹监促的比较紧，娘亲见你眼圈都有些红了。时辰尚早，你再多睡会儿。”
“娘亲，可以再多陪我说一会儿话吗？”锦被中靳衡只露出一张小脸来，很是不舍。
“衡儿乖，娘亲还有些事务要去处理。待你睡醒后让秋荷姐姐给你做你最爱喝的松花小米羹。”在靳衡额头落下一吻后，瑤疏氏随即便踩着细碎的步伐离开了。
大门开阖之际，瑤疏氏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阳光斜直淡白，落在这位绝姿秀逸的女子睫羽上，泛着烨烨光泽，仿佛一片轻柔的雾霭。
女子最后只留下一个青浅的背影，慢慢向内缩合，直至门被啪的一声彻底关上。
靳衡只见那抹光亮变得遥远，浅淡，继而灰暗，消失不见…
…………
“衡儿，快走。…”
“娘亲！！！…我不走，娘亲，呜呜呜…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娘亲你别死，别走，娘亲……”
刀光剑影之下，是利刃刺入骨血的声音，眼前被一大片滚烫的热泪浸染，雾气蒙胧，接下来被漫天而来的红色所覆盖……
…………
夜风微凉，吹动着缕缕发丝，也将这遥远的梦一并吹散，只留下一个孤单人影伫立在一片荒寂之中。
母亲说的话依晞如昨，弥留在耳。往事不堪回首，却叫人禁不住追忆残旧年…
靳衡轻阖眼帘，任由凉痕逐迹，缓缓融进汹涌的深潭，在胸口落下一道略微苦涩的曲折弧度。
你在那里，还好吗？
清风拂过石台，偶有一滴晶莹的露珠从木槿花瓣边缘滑落，散逸着淡淡的青香气息。墙外的高树上，间歇着传来几声鸟鸣，颇为幽静。
楚逍燃照常锻炼完身体后，已是汗流浃背，衣袂浸湿，便让丛木去烧水沐浴。
沐浴完楚逍燃只觉一阵舒爽，重新换了一套束袖长袍。一打开门就看见面前立着的人影，楚逍燃认出面前这人是靳衡的贴身影卫玄殊。
“楚公子，王爷让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楚逍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双眸中的不耐显而易见。这才消停了没几日，又要开始找麻烦了。
“我不去当如何？”
“您觉得呢？”玄殊将佩剑抱于胸前，面无表情。
还真是和自己的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冰冷的扑克脸。
玄殊还不准丛木跟着，楚逍燃心里开始打鼓，猜不透靳人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要去哪儿？”尽管楚逍燃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他还是慢吞吞上了门外的马车，没办法，实力不允许他拒绝。
玄殊武功奇高，且对靳人渣非常忠诚，唯命是从。曾有一次玄殊奉命外出做任务，他仅凭一人之力，就杀了三名绝世高手，绝非泛泛之辈。
“楚公子到了便知。”玄殊依旧是一脸冰冷，语气淡漠无波。
………
玄殊将马车赶的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人在追杀他们。
路面沟壑不平，车轮从大大小小的碎石子上碾过，使得车内颠簸震荡，晃的人头晕目眩。楚逍燃稍稍调坐好身体，没什么心思顾及其他。
没过多久，地面上扬起一团浅薄的沙雾，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
楚逍燃下了马车，只见前面是一条曲径通幽的石板林道，周围屹立着葱郁高大的树木，将上空的日光遮蔽在外。
穿过这条小路，视野慢慢变得开阔起来。不远处绿荫旁有一个凉亭，石桌上摆放着鲜果糕点和醇香的好酒，身着锦衣华服的几个人端坐在一旁，一片欢笑声从那里传来。
谈笑间一名男子注意到这边传来动静，一挥将手中的扇子打开，语气透露着些许好奇与兴味：“你们瞧，人来了。”
当众人将目光落在楚逍燃身上后，随后便是为之一愣。世间竟有如此美艳绝伦的男子。
少年身姿笔挺，仿若修竹，与其清冷气质截然相反的是如妖孽般美的一塌糊涂的脸庞，再配上那双多情眼眸下的一颗痣，叫人看了一眼就难以忘怀。
“过来。”见楚逍燃停在那里不再动，靳衡冷冰冰地开口命令道。
身后站着的就是玄殊，来都已经来了，也跑不掉，干脆就依言走了过去。
“你就是楚逍燃？”苏铭宣眸底一片漆黑，看着他唇角挑起来一丝笑。
楚逍燃抬起眼来，对上一张痞气俊朗的脸。这人看着应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只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黑沉。
想到这人和靳衡是一丘之貉，他就没什么好印象。
“是。”楚逍燃不卑不亢回道。
“楚公子在公主生辰那日之事我们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出尘，不同于凡夫俗子云尔。”范黎轻摇动着手中的墨扇，定定地看着他，目光灼灼。
可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大人过奖了，草民不敢当。”
范黎笑了笑，慢悠悠开口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一介闲散之人罢了。”
“你也别站着了，坐吧。”范黎给旁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人给楚逍燃添座。
楚逍燃下意识地看旁边，只瞥到了一角玄色的衣袍。不过没过多在意，直接在坐了下来：“多谢。”
范黎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动作，眸色在两人之间流转，眼角噙笑：“美人，就是用来疼的。”
又似是自然自语道：“王爷是块木头，自是不懂得这个道理，楚公子想必讨了不少苦头吧。”范黎口中逸出一声轻浅的叹息。
楚逍燃默不作声。何止是木头，压根是那嵌着倒刺的锋利刀尖，冷峭无情。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准你的胸口捅上一刀，它不会第一时间置你于死地，却也要让你的身体布满伤痕，鲜血淋漓。
余光感受到靳衡的脸色黑沉下去，范黎悻悻收口，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会下棋吗？”范黎又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绝不像那些人说的那般低劣不堪。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外表看起来就不凡的人，内里是否也同样隽拔出色。
楚逍燃本想开口拒绝，却听见靳衡已经替他做了回答。“他会。”
楚逍燃看过去，只见那人一脸云淡风轻，仿佛置身事外，却又非要横参一手。楚逍燃颇有些无语。
他现在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吧。
“哈哈，既然如此，楚公子不妨陪我下一局吧。”随后就命身旁的侍仆撤掉果盘美酒，重新上了一副棋盘。
下棋讲究的就是一个“先”字和稳慎心境。得子得先方为胜，得子失先方为败。临杀勿急，方能稳中取胜。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棋局一开始，范黎已然全身心投入进去，举棋若定，落子如飞。对方棋风宛若鬼道，虚实而又稳健，游刃有余。
霎时楚逍燃眸光微动，有峻亮的光迸射出。若白的指尖夹挟着一颗黑珠，遒劲有力，落下的力道却是很轻，拍在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敲击在彼此绷起的弦上。
顷刻间，棋盘上已是棋布星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靳衡将茶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凉茶，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关心棋局。
彼时琉璃瓦下静的宛若一潭水，手起手落间，只有棋子落下的啪嗒声响。
………
范黎收回手，抬眸看了一眼。只见面前这人眉宇松淡，周身萦绕着沉稳的气息。美眸之下是一片澄澈清明，仿佛心下早已了然。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范黎双眉紧凝，目光深沉下来，死死盯着棋盘，观察着对方的每一步走势，直至在棋盘上错落分布。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了棋盘角上的雕花，登时就明白过来。
一子落下，范黎笑逐颜开地望向楚逍燃：“楚公子这步棋下的实在是不应该啊，可惜了。”
“落棋无悔，输赢乃是常事，草民自觉不足，棋艺还需长进。”楚逍燃淡然一笑，并不把输赢放在心上。
“楚公子过谦，范某今日算是棋逢对手了，实属一件乐事。”
“草民亦是。”
范黎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楚逍燃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方才他是在故意放水。
这个美人，有点儿意思。
“这棋也下了大半天了，不如都去我府上坐坐，解解乏。午膳应是也准备好了。”苏铭宣靠在柱子上，看向范黎和靳衡：“你们意下如何？”
见状，楚逍燃正想着自己回去，就见苏铭宣转过头来对他说道：“楚公子也一起吧。”
楚逍燃唇线紧绷，没有应声。
这时，靳衡突然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楚逍燃，直接从他身侧擦过。
“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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