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言出必行
马车行进中途,连营下了马亲来驾车,晏云初推开车门将头伸了出去,“你怎么不骑马了?”
连营说这一段路不好走,由他驾车稳当些。
的确,车身摇晃得有些厉害,晏云初回头看了看苏御,他倒是仍旧睡得稳当。
她钻出马车,与连营并排坐到一处,向连营打听起其他地方的受灾情况。
一路上,她一直微掀车窗往外瞧,曾见一处村庄,那里也有不少倒塌的房屋,但较之南寨村少得多。
连营说,裕北郡多处发生地动,但最严重的也就是南寨村了。
晏云初舒了一口气,幸而波及范围不广,也未曾严重到山崩地裂的程度。
她又向连营打听了一下过往曾出现地震的情况,连营说几十年前倒也发生过一次,不过也不算厉害。
正与连营闲谈,身后忽传来了一声喷嚏声,晏云初后背一僵,难道是因为自己忘了关牢车门,苏御被风吹着了……
苏御在里头清了清嗓子,声音明显添了鼻音,“王妃,你进来,本王有话问你。”
晏云初把头一垂,忙依言钻回了车里,顺势把门掩上了。
她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把背挺得笔直,“王爷……有何吩咐?”
“王妃不困?”
晏云初“啊?”了一声,随即忙答道:“妾身不困。”
“头呢,还疼不疼?”
头顶冒了个包的地方倒还有些不适,但也不算疼,她摇了摇头,“不疼,多谢王爷关心!”
苏御伸手揉揉眉心,“本王问你,可认得刘三?”
晏云初压根就没听过刘三这个名字,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谁是刘三?”
“王妃与他相谈甚欢,怎么,这会儿却不认得了。”
看着苏御似笑非笑的表情,晏云初也拿不准他此刻的情绪是好是坏,她小幅度摆摆头,“妾身……不大明白王爷的意思。”
“陷阱旁边,同王妃有说有笑的那人。”
晏云初恍然大悟,什么刘三,那可不就是唐勇吗?还相谈甚欢,有说有笑?苏御这番描述就离谱。
她略微颔首,眼睛稍稍往上,用眼神传达出惊恐不安之意,“王爷,您是说救……救妾身的那人吗?”
苏御恢复不苟言笑的模样,“王妃不认得他?”
“不认得。”晏云初小声答道。
“那王妃为何……”苏御忽将上半身朝她凑过来,“要帮他解开绳子啊?”
晏云初微微往后仰了仰,“那人替妾身拦了一箭,妾身以为他不是坏人,就……就……”
待眼里溢出泪水,她颤声接着说道:“妾身……或是放了不该放的人,请王爷恕罪。”
苏御长叹了一口气,他并未责怪,她反倒先委屈起来了。想到昨夜她满脸泪痕的样子,苏御只觉得头疼,素日里,他最见不得女子落泪,尤其是无故垂泪。
就像她眼下这样,简直不可理喻。
“罢了……放了就放了。”苏御将手抱在胸前,往板壁上一靠继续闭目养神,索性眼不见为净。
若抛开杨初成的身份,扪心自问,他对她其实也不甚讨厌,但大多时候,他仍不能将她和杨初成完全撇开。比如方才,她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这般扭捏作态,没得叫人生厌。
似乎总是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自己才能将她与杨初成暂时割裂开来,那个截然不同的杨初成眼神冷漠,对他也不甚恭敬。
苏御抬眼一瞟,杨初成双肩微颤正低头拭泪。他烦躁地别过头去,再不看她。
晏云初偷偷观察着苏御,直到听到苏御的呼吸声变得规律而悠长,她才用苏御的披风擦了擦好不容易才挤下来的泪水,又轻轻揉了揉眼睛。
掉过眼泪以后尤其容易犯困,晏云初一贯是这样,倒不知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这一哭虽是做戏,却也耗神。她掩着嘴无声打了个呵欠,裹紧身上的披风,往角落一靠,也睡了过去。
往后如何自处她也没个主意,但目前看来,逃是不可能逃的,外头这么多人,还有连营在,她早已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活在当下最是要紧,将来之事反正无从合计,索性先踏实睡一觉再说。
她万没想到,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死沉,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王府,马车直接停在了于飞阁的门口。
是于飞阁的小丫头叫醒了她,她欲下车时,见一个小丫头额头贴地跪在马车下面。
晏云初忆起,登车时便未见马凳,想来,这丫头是权充马凳了。
她冲伸手过来打算搀扶她的小丫头摆摆手,轻松一跃,潇洒落地。
就这么点高度,也犯得着踩人脊背上下车?
晏云初本打算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最后还是决定收起自己谦恭。她走近那丫头身边,故意用脚踢了她的手臂一下,“还不起来!”
丫头起身时,脸上露出一种惶恐的表情。晏云初懒得理她,自抬头看向于飞阁的门头,一走不过数日,重返故园,竟觉得此处陌生得很。
门口排排站的丫头们倒仍是熟悉,只是少了一个最熟悉的身影。
她这才反应过来,“小雅呢?”
“回王妃,连护卫已经差人将她送回屋里安顿好了。”
“哦……”晏云初点点头,“那王爷呢?”
“王爷先行下车,回露均堂了。”
这种情况下,不该是王爷将熟睡的王妃轻轻抱起,直接送到床上才罢吗,苏御此人,真是不解风情。
别说苏御并无柔肠,就算有,他也绝不会对杨初成显露温情。
晏云初撇撇嘴,背着手慢慢往里踱进小雅的屋里,抬眼看到正有丫头给小雅换衣裳,她还担心小雅身上也有见不得人的伤疤,幸好,小雅身上白白嫩嫩的并无不妥。
听闻彭羽已留了药方,晏云初要来方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她将药方撂到桌上,起身去瞧小雅。
反正彭羽即便要算计也是算计自己,小雅的药方还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这时,有小丫头请她沐浴更衣,说先前有人快马来报王爷和王妃将回王府,她们一早做好了准备。
晏云初笑着道了一声“好”,刚随丫头走出小雅的屋子,却见连营来了。
连营远远向她行了一礼,走近过来说:“受王爷之命,特来拿回王爷的东西。”
晏云初立马反应过来,她扇了扇披风,“王爷指的,是它吧!”
连营点点头,晏云初想了想,“待我洗干净了再奉还,可好?”
连营面露难色,“王爷有命,即刻取回。”
晏云初将披风解下,他不想把他的东西留在她这儿,她还不想留呢,他该不会以为她会将此物视作珍宝,睡里梦里都要抱着它睹物思人吧!
晏云初一阵恶寒,将披风往连营手里一丢,“拿去交差吧!”
她本想把它扔到地上踩上两脚,让连营自己捡回去,但她不忍当众让连营难堪,便作罢了。
连营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王爷让他直言相告,说他的东西不愿留在王妃手里,取回来或烧或扔,但就是别留在于飞阁。
连营没有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也是怕她难堪的意思。
王妃进府后,王爷忽然开始糟蹋东西,这可是第二次叫他把披风弃置了,先头是衡公子的,也是给王妃使过以后,他便觉得脏了。
连营爱惜东西,把它放回自己的屋里后,转而再去苏御那头。
连营进屋,见衡公子也来了。
苏衡是得知苏御受伤,特来看视。
“大哥,彭大哥说你的腿又伤着了,要不要紧?”
苏御摇摇头,“大惊小怪,没事。”
想到前些年苏御满身是伤被抬回的情景,苏衡心中恻然,他低声说:“大哥,我特别怕你受伤,你……你答应我,千万保重自己。”
苏御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知道了。”
苏衡抬起头来,强展欢颜,“不说这些了!”
苏御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在他看来,苏衡简直笑得比哭还难看。
随即,苏衡拍了脑门一下,“差点忘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苏御,说是杨初成离开府邸前写给余青青的。
“王嫂先时约青青外出闲逛,逛着逛着她同小雅偷偷跑了,两个女孩子竟乔装打扮去寻你,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苏衡道,“王嫂对大哥倒是一往情深。”
苏御笑了笑,苏衡倒是好糊弄,还真以为她们是去找他了。
谢长泽的书信里,也附有杨初成的亲笔字迹,眼前的这封手书虽与杨初成的笔迹乍一看很像,但仔细观察,笔锋走势却迥乎不同。
杨初成不是杨初成这件事,他心里已然明了,这些佐证,也无关紧要了。
他细看字迹的时候,苏衡无意间瞥见他的枕边放着几个包袱。
苏衡一手撑在床上,伸长另一只手欲探包袱,却被苏御拦下了。
“大哥,那里面……是什么呀?”
苏御拍开他的手,“是你王嫂的贴身之物,怎么?”
“原来如此……”苏衡慢慢起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大哥好好休息,我先去了。”
苏衡走后,苏御提过一只包袱,隔着被子将其放在大腿上。也难怪苏衡那傻小子没发现什么端倪,这包袱皮够厚实,光从外观判断,谁能猜到里头藏着好东西呢。
他解开包袱,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好得很,笄、钗、环、镯、钏……金玉、象牙、玳瑁、珊瑚、玛瑙……
苏御用细长的手指拨开一只黑檀木盒,内中竟是一颗祖母绿的夜明珠。
此珠一出,一室明烛黯然失色。
见静候一旁的连营眼睛忽而直了,苏御不免有些好笑。
“就这么没见过世面,都看呆了。”他随手将珠子抛给连营。
连营接过珠子,如烫手一般飞速放到了桌上,苏御顺手又将盒子抛给他。
“喜欢啊,拿去玩吧!”
连营垂下眼帘,“这是王妃的东西,我不能要。”
“你我心知肚明,这些也不是她的东西。”
连营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地把珠子抓起来放回盒子里,“我不要。”
苏御注意到他骤然放低的声音不知何故有些颤抖,他皱皱眉头,“你……没事吧?”
“没事。”连营沉默片刻,抬头朝他笑了笑。
苏御也笑了,“我知道了,杨初成的东西,你是瞧不上了。”
“不是,不过这些……只怕都是民脂民膏换来的。”
苏御徐徐合上盖子,“富贵荣华,终有尽时,连营,不会太久的。”
连营闻言深受震动,正自心潮起伏,苏御脸上的阴霾忽一扫而空,“对了连营,险些忘了,有一事……”
连营近前几步洗耳恭听,只听苏御沉声道:“你明日去于飞阁,替王妃搭个秋千架。”
无视连营难以置信的眼神,苏御继续交代,“本王言必信行必果,倘若搭得不好,本王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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