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贵体抱恙
晏云初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决定天明便至露均堂瞧瞧苏御。
苏御负伤卧床她亦有耳闻,作为王妃,总要前去探望一番方是常情。
空手而去自是不妥,她已吩咐丫头提早准备一盅炖汤。
天明之后,晏云初先是看视了仍旧昏迷不醒的小雅,随即叫上一名丫头端着盛了人参乌鸡汤的小汤盅,一径往露均堂而去。
晏云初去的不巧,连营和彭羽皆在庭院内坐着,露均堂的侍女接走鸡汤,笑说王爷未醒,等他醒来必先将此汤给王爷送去。
晏云初长舒一口气,如此正好,也不用到他跟前假意嘘寒问暖了。
偏生彭羽请她留步,说引她去见见苏御。晏云初微微摇头,口内只说不必。
而彭羽多半以为她想见苏御得很,只道无妨。
“可若是惊醒王爷,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彭羽低声告诉她:“王爷,近日不大好呢!”
晏云初佯作惊慌,“王爷,他怎样了?”
她有些不信彭羽,昨日瞧着,苏御虽有些精神不济,但状态尚好,还能怎样?
“王妃亲去看看吧!”
话已至此,晏云初也不好再作推辞。
跟随彭羽进入苏御的卧房后,只闻得内室鸦雀无声,唯有苏御略微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彭羽停下脚步,示意她独自往里。
晏云初点点头,踮着脚悄悄走近床榻。
苏御闭目向外侧卧,长而密的睫毛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落下了一片阴影。晨光从窗外透进来,苏御受光的侧脸在柔光的映照下白到近乎发光,偏生他的脸颊此时又微微带赤,较之平常,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而他的另一侧脸落在阴影里,几缕青丝被脸上冒出的薄汗粘在脸上。
晏云初弯腰,小心翼翼地往下拉开略遮盖了苏御嘴巴的被面,看到他嘴唇发干时,她心里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彭羽说他不好是真的,他此刻,该是发高烧了。
她回头,见彭羽仍在原处。
迟疑片刻,晏云初略挽了袖子,将手伸向床畔一只盛了清水的铜盆。
一条帕子搭在铜盆边缘,她拿过,浸了水后缓缓拧干,轻轻地在他脸上擦了一擦。
见苏御的睫毛略微颤动了一下,她忙将手拿开了。然而苏御只是皱了皱眉,并未睁眼。
可她总觉得苏御下一秒就要醒了,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她赶紧将帕子搭回原处,直起身子蹑手蹑脚地溜了。
彭羽也并无异议,随她一道出来了。
晏云初舒了一口气,扭头问彭羽:“王爷的伤口莫不是恢复得不好,因而发起高热来了?”
“是,也因受了些寒气。”彭羽顿了顿,“王妃以为……王爷平日里瞧着,身子骨如何?”
苏御长身玉立,并不羸弱,自然年轻体壮,可彭羽如此一问必有缘由,莫非苏御有什么隐疾?
她告诫自己不可妄加揣测,只实话实说,“王爷瞧着体格还好。”
“五年前自狱中死里逃生已是伤了根本,王爷不过外头瞧着还好,内里实则虚透了。”
晏云初满心疑惑,什么叫伤了根本?还虚透了……彭羽怕不是另有所指。
她蓦然想到小雅曾说五年前苏御被指通敌后遍受牢狱之刑,莫非还遭受了宫刑一类的刑罚。
晏云初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迫使自己将这些糊涂想头从脑海里抹除了。
若苏御已不能称之为完整的男人,杨初成怎么可能一心还要嫁给他。
想到此处,晏云初的脸早红了。她偷偷看了彭羽一下,幸亏他只管目视前方走着。
晏云初开口问他,“彭公子告诉我这些,所谓何意啊?”
“王爷素常不知保养,王妃可提着他些。”
不知保养?晏云初又愣住了。
随即,晏云初恍然大悟,苏御都把这儿取名露均堂了,自然是荒淫无度不知保养了。
她向彭羽挤出一丝苦笑,“王爷的事,我做不来主。”
“王爷素日饮食敷衍,说也不听,王妃或可多提醒提醒王爷。”
晏云初点过头后,一路止不住皱眉,就这样?
彭羽往后再无一语,看来也只是这样了。
原来不过是请她提醒苏御好好吃饭,晏云初耸耸肩,那可叫彭羽失望了,此事与她何干,何况管不着。
彭羽站在露均堂门口亲送晏云初离去时,连营已将她带过来的炖汤端到了苏御跟前。
晏云初替他拭脸的时候,他便已经醒了。
连营问他可要尝尝王妃带过来的汤。
苏御闷声闷气地问是谁炖的。
连营也不知道是谁炖的,他摇摇头,“不大清楚,应该是王妃炖的。”
“应该?”苏御调整了一下姿势换作平躺,他拉了拉被子,“那你喝了吧……”
“这就是王妃亲手给你炖的,我不能喝。”
末了,连营又嘟囔了一句,“你不喝的,倒叫我喝。”
苏御“扑哧”一笑,“没大没小,反了你……端过来罢。”
据连营看来,这汤炖得极好,闻着鲜美,亦不油腻,可苏御喝了两口便作罢了。
“不合口味么?”连营问。
苏御摇摇头躺下了,“我自己没胃口。”
连营知道他腹部的剑伤并不算严重,他自己也受过伤,若是他,定能生龙活虎起坐依旧。在他眼里,苏御也就跟街上卖的糖人差不离了,得留神护着。
他起身欲走,苏御叫住他,问他为何还在此处,可派人去了于飞阁。
连营点点头,“我记着呢,赶在王妃回去之前,也就弄好了。”
晏云初在回去的途中被余青青撞见了,余青青不由分说非拉住她说话。
也罢,自己和小雅抛下她开溜,到底欠她一个解释。她既不肯跟自己撕破脸,应付应付就是。晏云初便趁机同她说明了一番,只说她和小雅是要偷偷去找苏御,怕她知道也要跟去。
余青青好不啰嗦,非同她探听往后发生的事情,晏云初只得挑拣了部分经历说与了余青青。
末了,晏云初问她王府这头可有震感,余青青点点头,只说略震颤了一下,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晏云初起身欲返住处,余青青又拉她往花园里跑,说是芙蓉开放正妍,请她一同观赏。
晏云初暗笑,余青青挽着她的胳膊,倒像真与自己变作好姐妹一般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打算去露均堂的消息连营一早知道了,是于飞阁的丫头前去告诉的。而余青青是苏衡请来拖住她的。苏衡得知兄长欲为王嫂搭设秋千,二话不说抢了连营的差事,让他留步露均堂照顾好苏御,这事包在他身上。
苏衡招呼家下众人忙活的时候,众丫头皆在旁围观,递茶递果子,好不热闹。更兼苏衡说起在外听来的一些笑话儿,直听得丫头们乐到前仰后合。
晏云初老远便听得于飞阁内满溢欢声笑语,随她一道回来的余青青笑道:“姐姐屋里该是来客人了。”
进到于飞阁时,正见苏衡手舞两根棍子,嘴里说着:“大功告成!”
苏衡扭头也看见了她,他随手便将手里的棍子扔给了身旁的小厮,阔步上前朝她行了一礼,“大哥本是自己要来的,奈何起不得身,我代大哥前来,王嫂千万体谅啊!”
晏云初怔在原地,“那……多谢王爷,多谢公子了。”
“王嫂何必生疏自此,叫我衡儿便是。”
“不太合适吧……”那叫苏御,该叫御儿不成,晏云初暗道可怕。
沉浸在胡思乱想中之时,晏云初已被余青青轻推着上前了,是苏衡极力邀请她试坐。
丫头们也跟着起哄,让她坐上试试。
既如此,坐坐就坐坐。
晏云初倒是没想到,那日与苏御月下对饮,他醉成烂泥一般,却还记得与自己的对话。杨初成虽不喜秋千,但他差人来搭,她欢喜接下就是。这是小雅说的,王爷肯对她用心,她自当喜悦。
晏云初踱到悬着秋千的梧桐树下,仰头看了看承重的树枝,树枝粗壮,绳索结实,倒也周全。
只是按照她的想象,该是一座小小的秋千架才是,苏衡实诚,择了最高的一棵树,高度挺高,秋千索也够长。
晏云初大致估计了一下,若荡起来,都能直接越过屋檐上天了。
众人围观之下,倒是不当荡得太高。苏衡在侧,自然也荡不得多高,他摇晃着绳索,始终将高度控制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虽不尽兴,一前一后,一起一落之间,晏云初也觉的欢乐非常。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笑起来时,余青青在旁也笑了。
腊梅不解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你跟着乐什么呀?”
余青青笑着随于飞阁们的丫头们拍拍手,“你不懂得,月底丞相府来人,到时自有分晓。”
说完这话后,一个侍女匆匆进了于飞阁,侍女先向晏云初和苏衡见了礼,随即慌忙至余青青身旁,也不知说了什么,余青青神色骤变,张皇自去了。
晏云初侧头看了一眼苏衡,让他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了。
晏云初本也恨不得一下跳下秋千去前去探听一二,但碍于身份,只能等秋千慢慢停下来了。
得体地由丫头扶着踩到地上时,苏衡回来了,身后还跟了十余名侍卫。
晏云初偏头将目光投向门外,见余青青和腊梅已去远了。
她笑问苏衡:“余姑娘怎么了?”
“余老爷……快不行了……”
原来是余老病危,晏云初侧头问苏衡:“王爷要去送送余老么?”
毕竟,余父几乎成了苏御的老泰山。
苏衡没有回答,只举手微动手指,“于飞阁的下人,都抓了。”
晏云初眼见侍卫将丫头们一应扣下,她大惑不解,“苏衡,你抓她们做什么?”
苏衡并未回答,只又下了一声指令,“搜。”
几名侍卫应声而去,很快,众人折返归来,晏云初注意到其中一人手里端了一只砂锅。
晏云初记得,这是小厨房给苏御炖汤用的。
另有一人上前一步,对苏衡说:“公子,小雅那丫头不见了,给王爷下毒的人,多半就是她。”
晏云初迅速捋出了事情的大概,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苏御这是中毒了,还有小雅,她怎会不见了?
“她逃不掉的。”苏衡转向晏云初时,语气稍缓,“劳驾王嫂,也随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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