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久闻大名
晏云初看得呆了,苏御的脸较之从前瘦了些儿,纵是睡着,脸上亦有掩不住的疲态。
在外奔波的这几个月,他定是吃了不少苦,晏云初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眼睛慢慢湿润了。
如眼下这般能够静静地看着他,晏云初已觉内心无比充盈。
说是静静看着便已满足,晏云初到底难以自持,忍不住抬手缓缓朝他的脸庞凑了去。
可惜还是没能触碰到苏御的脸,他原先搁在一侧的手忽朝她这边搭了过来,落在了她原前躺着的地方。
晏云初伸到一半的手来不及缩回,苏御已猛然睁眼坐起。
与苏御四目相对的时候,晏云初笑着将探出的手连忙收回,与此同时,只觉一股风朝她扑面而来。
哪里有风,是苏御一把抱住她的动作,快到恍惚是带起一股风罢了。
晏云初愣了一瞬,随即将双手搭到他的脖子上,无比眷恋地将脸贴到他的脸侧。
苏御以手托着她的后背骤然将她扑倒,转又将手上移垫在了她的后脑勺底下,近乎急切地又往上抬了抬。
眼见苏御朝她俯下身来,晏云初缓缓闭上眼睛,那仍挂在他脖子的手也发力往下压了一压。
苏御贴到她身上时,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席卷而来,瞬时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窒息、晕眩是有的,然又不肯、亦不舍推开,内心反愿这奇妙又令人着迷的压迫感来得……可以再猛烈激进一些。
待苏御的手探至衣下轻轻握在她的肩头,晏云初的心已跳得几乎蹦了出来。
当此时,晏云初已然抛开矜持,不知害臊为何意了。倒也不能全然归咎于意乱情迷,她是打心底里愿意将自己交付予苏御,在这久别重逢的静夜里。
然而发乎情之后,亦跟随“止乎礼”三字。
晏云初正自面红耳赤,岂料一滴热泪“吧嗒”一下滴到了她的脸上。
晏云初的心抽了一下,忙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又看牢苏御。见苏御蹙眉合目,晏云初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苏御摇摇头并无一语,须臾,他抬头睁眼,红着眼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原本沉稳的声调骤变,“云初,你何故瞒我……”
听得苏御哽咽,晏云初亦觉酸楚,她努力伸手将手圈到他的脖子上,佯装轻松地说:“这话可又奇了,你不在的日子,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我发誓。”
苏御把额头抵在她额上,双手亦已抽出,只分别置于她左右肩侧。
“我是说……你的毒。”
原来如此,此事自然是要瞒着苏御的,他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她笑着调整了一下动作,轻拍了一下苏御的后背,“这有什么,告诉你也不过徒增烦恼,你又不会治病救人,我可没瞒着彭羽。”
晏云初的本意是想轻轻带过此事,岂知苏御听了这话仍眼睛反而更红了。
晏云初忽想到鳄鱼的眼泪,好家伙,这下毒的人竟然在自己跟前黯然落泪了。
当真是造化弄人,细想来苏御当初给她下毒的时候,也并算不得狠毒,都是杨初成那家伙闹的,杨初成本也是咎由自取。
晏云初一面继续轻拍着苏御的后背,一面暗想:苏御才不是鳄鱼……万般皆是命,也只好自叹一声世事难料了。
她偏头见苏御双手只管撑着只怕受累,便往下勾了勾他的脖子,“手不酸吗?”
苏御点点头,随后从她身上翻身下去,他方躺下,转身又将她牢牢箍在了怀里。
晏云初一时赧然,脑海里方闪过的那些糊涂想头,被人知道只怕要笑掉大牙。看苏御这样子,一准是要当定正人君子了。
果不其然,苏御温柔地将她滑落肩头的衣襟拉过掩好,又扯过被子替她盖上,方复又紧紧把她搂在了怀里。
前一刻还黯然垂泪,苏御转瞬又霸道起来,她不过略调整了一下睡姿,苏御却厉声道:“别动!”
晏云初面向他躺好,“怎么了?”
“我……你,抱我。”
晏云初莞尔一笑,面对这种无礼的要求,自然欣然接受,依言行事便罢。
安然躺在苏御怀里,晏云初倍感舒适,当即如粘人的猫儿一般在他怀里拱了一拱,正觉惬意,她忽想起时辰已晚,也不知燕宁宁如何了。
听她提到燕宁宁,苏御动了动眉梢,“明日早些起来,你我须得面见贵客。”
晏云初眨了眨眼睛,本打算同他睡到日上三竿,听起来怕是不成了,“什么要紧的人啊,不见。”
“不行,燕宽城主……你大哥来了。”
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晏云初好不容易略睡了过去,不期一时又惊醒过来,却并非噩梦侵扰,而是连营。
苏御已经起来了,他披衣站在门口,同连营说着什么。
深更半夜扰人清梦必有事故,晏云初猛然坐起,竖起耳朵听到连营说:“幸而王爷一早布防,人都抓着了。”
“你怎么回来了,谁在那边?”
连营答道:“谢王爷。”
“他怎么也来了?”
“说是听闻燕宽城主亲至,谢王爷便也来了。”连营问,“这会要过去吗?”
苏御似乎为难未曾作答,他转身回看时,晏云初已经抓过衣服穿了起来,“反正已经醒了,本来也要见的,王爷,带上我一起去可好?”
苏御犹豫了一下,“好。”
苍黎城诸人落脚的地方,原是彭大人生前训练地方兵役使用的地方,院落宽敞,十分齐整。
晏云初同苏御自马车上跳下来,见一大个院落灯火通明,里头传来嘈杂的人声。
晏云初想到终于要面见燕宽和谢长泽,激动之余没得有些紧张,遂拉了苏御的胳膊,“我若见了人话都不会说了,你记得替我打打圆场。”
苏御笑着反手拉了她的手,“别怕,都是兄长。”
兄长?晏云初愣了一愣,燕宽自然是兄长,那谢长泽则略长苏御一两岁,平日里与苏御称兄道弟,说是兄长倒也没错。
在苍黎城众将士接二连三的问候声里,晏云初更觉紧张,众人自是拿她当长公主看待了,只她自己没得心虚。苏御看起来与众人相熟,游刃有余与诸人应答了一番。
碰到燕宁宁时,晏云初如见亲人,这才略微松弛了一些。
燕宁宁上前拉了晏云初的手,又往他们身后张望,“连营呢?”
方才只顾紧张,也不知连营何时没了踪影,晏云初茫然地摇了摇头。
苏御接口道:“往后院去了。”
后院是集中放置刺客尸首的地方,晏云初路上也听说了,徐如海虽已葬身阵前,但其羽翼纵至穷途末路也不会就此罢手,此处故也预先多有设防。
连营猜想,他们未必知晓燕宽前来,多半是暗中尾随宁西王寻摸到此处。
幸而有惊无险,如若燕宽因此有什么闪失,只怕苍黎城将与苏御等人心生嫌隙,好似苍黎助他成事以后,他便生出卸磨杀驴之意。
再往深处设想,既平临稷,下一步,只怕就要对付苍黎城了。
苏御和连营对此类后果皆已虑及,苏御只道,他并无这样的野心。
晏云初当时忍不住问了他一句:“那你今后想要追求的是什么?”
苏御不假思索,“百姓安居乐业,你我携手与共。”
晏云初嗤笑一声,苏御也笑,“怎么,没能把你置于首位,不高兴了?”
“哪有的事!”晏云初拢了拢头发,被苏御戳中内心的想法,晏云初还怪不好意,这可有失格局了。
她连连否认,“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御笑着替她将未曾拢好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是,你是女夫子,自然是君子了。”
晏云初翻了个白眼,她不过偶借前人之作,竟搏了个女夫子的名号,当真是沽名钓誉了。
这也难以解释,由着世人误解罢了。反正当世也确无“孔孟道法”,就算是恬不知耻的剽窃,能对当世之人有所启迪,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幸而世人并不知晓此书出自她手,不然可就当真无地自容了。
也是苏御胡闹,由他修撰过的“百家思想概述”一经面世,便迅速掀起了一场浪潮,如今临稷城虽百废待兴,俨然也呈现出了一派“百家争鸣”的景象。
晏云初正私下暗愧,苏御则在旁扬声相问燕宁宁:“你大哥呢?”
燕宁宁一面撒腿跑开一面回身相告,晏云初骤然回过神来,心里莫名添气,燕宁宁也不陪她一道去见燕宽,竟毫无犹豫去找连营,真真是个靠不住的。
她朝苏御靠近些,此人的人可得攥牢了,不然总觉孤立无援了。
苏御轻车熟路按照燕宁宁所说的方位引着她到了一处小院,外头自有人手巡护,苍黎人与苏御的人皆有。
听得那二位贵人在屋内,晏云初加快步子跟上苏御,也不要人通报,也不叩门询问,苏御一把便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二人闻声皆抬头,一人皱眉嗔苏御莽撞,“怎么冒冒失失闯进来了,好生无礼!”
晏云初愣在当场,她看看说话那人,又看了看苏御,好个风流人物,与苏御作比也不相上下,较之苏御,倒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气度。
另一人气质温润,笑着站起身来,亲切地唤了一声:“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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