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深宫幽墙白凤栖
墨乾很郁闷，非常郁闷，极度郁闷。
惠风和顺，莺啼鸟鸣，唯他无聊的坐在案几旁，这不公平······
“大殿下！天下归帝位，帝不可不勤勉！殿下贵为储君，是日后的玄止之主，要为民所虑，业精于勤荒于嬉啊!”
“先生也曾说过，君王之道在与民同乐，与民同乐则能成王业。”
墨乾郁郁的伏在几上，握着一管紫毫，漫无目的的戳啊戳，嘟囔着。
“可学生连红尘是个什么滋味都未曾尝过，谈何与民同乐嘞······”
“你！这是歪理！歪理！”
看着洗马老头吹胡子瞪眼，墨乾干脆偏了头，在白玉宣上认真的画了一只乌龟。一首，一尾，再加四只腿。
落笔靠搁，“丹青”成！
“先生，你说，我这只王八画得可好？”
洗马觉得，王八挺好，自己似乎不太好了，需要掐掐人中。
“皇兄，别闹了，母后知道又该忧心。”
正尴尬时，殿外倩影倏忽而来。童音婉转但淑静，明明正是玩闹的年纪，步子却走的沉稳，雪青裙摆服帖，眉眼若腊月雪色，略有模样。
暗香落纸浮墨色，沉雪玉容异凡尘。
“嘁，母后忧心我也不是这一时半会了······”
“皇兄今日火气甚大，不如先喝茶去去火？呐，苏记的乌牛早，今日才备上的。”
小公主踮着脚将茶盏递给小皇子，小皇子很快接过，反手揉揉她的脑袋，嘴上却不饶人。
“哼，去去火！若雪，你这聪明可不可以不要总用来坑害你的亲亲皇兄啊！”
“若雪没有坑害皇兄啊，只是帮母后找到皇兄而已。”
墨若雪眨眨眼，抿了抿嘴，还是那一副安静的表情。
“皇兄常去的地儿也不过是承恩殿旁······”
“别！别！我的亲妹妹，求求您免开尊口好吗？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皇兄好好做功课吧，若雪就在这陪着皇兄，皇兄若渴了饿了，若雪给你叫来。”
小公主满意的排了个座，轻轻跪在一旁，两手交覆于膝上。而大殿下愤愤却又认命的抓起紫毫，抄起了《孝经》。
洗马老泪纵横，他甚至觉得今日的三公主不是可爱，是格外可爱。
“得救了。”
洗马叹道。
再说圣上墨允免了早朝，下了承恩殿便直奔韶华宫。进了殿门，将这墨色袍子一褪，盈盈笑意便再也藏不住。他遣退众人，疾步去往内室。
而内室，那桌上倚着一个素衣女子，绿云轻挽，黛眉长舒，唇间胭脂微点，润红似樱。
枝头白雀厌凡尘，欲上九天作凤鸣。
那女子只手撑着脸庞，正小憩，衣袖早滑落至手肘。墨允看了，不住掩口轻笑，暗暗在她身旁坐下，也撑着脑袋看着她睡。
“岚儿这样也不怕冻着，这么早起做什么。”
瞧着一会，墨允便忍不住将那女子唤醒，替她整好衣袖。素衣女子方才转醒，此刻朦胧，眼里还有片片雾气。
“······圣上？”
“嗯，是我。”
墨允柔柔揽过女子，与她额间相抵，全然没有承恩殿上的威仪，恍若只是凡间男子。
“睡糊涂了？早饭用过了么？”
白流岚闷闷的笑一声，顺势靠在墨允肩头。
“怕你早朝太晚，便摆上席先与乾乾用了，好催他做功课。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早？灵镜的事好了？”
“没什么大事。你们母子俩也不等我一起，忒伤我心。”
看着墨允委屈的小神态，白流岚忍着笑推给他一碟桂花糕，轻轻的弹了弹他的额头。
“怎么，堂堂玄止皇帝陛下，也会和孩子吃醋？给你留了一盘，我亲做的。去岁秋日看你喜欢，特意存了些花瓣在罐子里，近日试了几番，味道该是不错的，你尝尝？”
“皇后懿旨，怎敢不从？”
墨允笑意更盛，不住的夸赞。待咽下几口，又开了几句玩笑。
“圣上今日为何不上早朝了？妾听闻圣上出了承恩殿便来了韶华宫。”
“让他们急一急，旷一次早朝有何不可。再说了······”
墨允垂了眼，缓缓牵起白流岚的手。
“朕一时不见皇后，心里就是不平静~”
“圣上，你这不就是要坐实妾身‘妖后’的名号吗？”
烛火摇曳，墨允紧望着白流岚微眯的双眼，那双眼里，是他最喜欢的戏谑，最喜欢的玩世不恭。
或者说，墨允从未曾在白流岚眼中看过畏惧世人言语的神色，她从未怕过。世道要如何，她便不如何。世人要她俯首低眉，她偏要傲立枝头，做个凤凰。
“‘妖后’？”
墨允低头摆弄着流岚的手指，不甚在意的说。
“那也要我是‘昏君’才行。”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我娶你为妻，立你为后，本就是因为我有了操控一切的把握。”
“噗~”
白后伸出手，轻轻环住墨允。
“我当然相信你可以把控天下，圣上。”
我相信你可以成为我永远的依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不过······
白流岚抱的更紧，触碰到的手指轻轻扣在一起。
有些人，有些妨碍我们的人，一定要斩草除根。九天之上，其寒更胜，圣上啊，我只靠你，是不够的。
“嗯岚儿，今早的事，你可有听说一二？”
“嗯？妾只是听说，安家大小姐回来了？”
“不错，我借机探了探那些木头臣子的口风，净是些墙头草。”
墨允挑了挑烛芯，燃起火的不知是烛光还是眸光。
“不过光氏余孽又有些动静。那些老东西这次安排在殿上的，我找了个由头处理了。”
“今早也是。”
白流岚忽然插上一句，墨允偏头，等她的下文。
“她们想出去，就是今晨。”
“见人？光氏还有哪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痴人说梦。”
“差一点她们就出去了。不过······”
白流岚微微一笑，手指沿着茶杯杯沿画圈。
“这还要多亏了乾乾的淘气。我将韶华宫外围封了起来，顺带，封了她们的路，可她们并没有照原来去做，妾并未抓个现行。圣上你说，会有人接应吗。”
墨允沉吟半晌，又像想起什么，忽地笑起来，指尖轻点茶水，在桌面上缓缓笔画着。
白流岚偏头一看，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草头。
“我说，是他乱了，所以，整盘棋坏了。”
今日午时的日头异常猛烈，流光居的小宫女个个都挽起衣袖，扇起了手风。
“诶，明明是春日，怎的日头这么猛？”
“也就这一时。等午后天阴了，穿堂风一吹，也就舒坦了。”
“嗯······若有什么清凉的咂咂嘴就好了，渴得很~”
“都是淑妃娘娘给你惯的！小丫头片子不去干活，还想享主子的福？滚滚滚，哪凉快哪呆着去！”
“嘁！淑妃娘娘都不曾这样说过我！我干活就是了。”
偏殿里，光姽婳倚着窗沿，看着几个小宫女打打闹闹，却提不起什么精神。
“娘娘，喝点凉汤吧，别要中了暑气。”
婆娑小心的递过汤碗，眼里满是关切。姽婳堪堪抿上一口，便摇一摇头。
她放下汤碗，急急的抓住婆娑的手。
“婆娑，你说霁儿会不会恨我？你替我去见一见霁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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