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七章冰室隐隐谈忧虑

打过招呼，安承挥手屏退了手下众人，磨了一会儿时间，便领着墨乾走向暗处书架。

        老将军伸手便推开面前架子，露出一块类似橱柜的门来。门上落了一把小巧的锁，锁面上环着四轮，刻着四排字，轮上可以转动。

        墨乾看着这锁，微微眯起眼睛，在脑中搜寻记忆。

        他在古书中见过，这是四环锁。没有锁孔，开锁不凭钥匙，而是顺着这四个环将字排出来。若是应着物主设定的答案，这锁自然打开，若是没有，那便是锁匠也束手无策。

        此锁做工精巧，内里极复杂，玄止能做出这把锁的人寥寥无几，锁更是少见。直接明说的话，便是这锁锁住的东西，必定是极为重要的。

        安承没有回头，也没有遮挡，只是托起精巧的锁，右手拨动字轮，排出“天平地安”四个字。锁管应声而起，暗室厚重的大门无声打开。

        墨乾皱了皱眉，没有犹豫，跟着安承快步走进暗室。

        一进门，大殿下便明显感受到不对。明明是暑气熏蒸的日子，这个地方却是过分的阴冷，有些角落甚至微微有结冰的迹象。墨乾趁着老将军转身的空当，迅速伸手碰了碰桌椅，眉心立马皱起。

        是透骨的凉，若没猜错，这是一间冰室。墨乾不由多想，望向安承的眼神多了几分疑虑。

        还没等大殿下开口，安承早示意他落座，语气中带一点歉意，向更深处扬了扬手。

        “原本老臣也与大殿下声明，要亲自前去拜访，但殿下想的更多，老臣感激不尽。今晚与殿下在这冰室聚谈，也算是老臣的郑重，想必殿下现在还有很多疑惑，那么老臣就直说了。”

        墨乾闻声抬眼，却见安承不自知的勉强笑了笑，背脊仍旧直直挺着，眼神里都是坦荡。

        “这里是冰室的外间，再进去便是宁儿的寝卧。虽不敢说与宫里比，但已经是府中最安全的地方，且方才进门侍卫皆是亲信，殿下尽可放心。”

        墨乾一惊，下意识地站起来，人还没俯身下去，老将军的一双手早就将他拦住。大殿下心中一紧，脱口而出。

        “将军，墨乾受不起。”

        “殿下不必有负担，这是老臣力所能及的。现下谈事，如此方可以放心。这件事暂且放一放，老臣此次要找殿下，还是谈一些重要的事情。”

        老将军眼神中闪过担忧，定定地望着墨乾。

        “关于帝师的一些事。”

        “想必殿下已经知晓圣上擢选新一任帝师的事情，老臣便不多说废话了。这一次圣上的决定，做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奇怪。”

        安承环视四周，瞧了一眼墨乾微微蜷起的手指和略显脏乱的袍子，起身在靠着墙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厚衣物。墨乾立马起身点点头摆摆手，浅浅躬身请老将军坐回去。

        “是的。但父皇并没有细细同我讲起此事，所以我所知并不比将军多。”

        安承放下衣物，大踏步走回来，撩开衣摆便坐下去。他定了一会儿，伸手在石桌上端起一壶茶，抓起一个杯盏倒上水甩甩干净，斟上水端正地摆在墨乾面前。

        “嗯……老臣愚钝，擢选帝师一事，在老臣印象中，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历来都是一代一选，并没有多选的道理。冰室不能生火，茶凉，殿下当心。”

        墨乾双手接过茶盏，点头致谢。

        “历来帝师擢选，其实都与灵镜有关，灵镜与君一息，所以一代一选。此次父皇重新选拔帝师，其实也是因为此前安帝师……咳，失礼了。”

        安承大咧咧摆了摆手。

        “无妨，殿下不必顾虑，尽可放心与老臣讲。只是在时间上，仍旧让人不解，宁儿的意外发生在九年前，按道理，九年前就该进行新一轮的帝师擢选，可圣上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一拖拖到现在。这个点，老臣想不明白。”

        墨乾握着杯盏，食指顺着杯沿摩挲。他垂下了眼，盯着杯中颤动的茶水，思绪漫延到从前。

        九年前，帝后用一面破碎的“灵镜”打碎了繁盛的苌氏，却不知真正的灵镜在后殿也碎开了一角。灵镜的碎裂是大事，可是当时的父皇一心扑在苌氏覆灭上，灵镜的异象反倒被抛掷脑后。

        时局混乱，苌氏的事情结了尾，母后便难产薨逝，一切就好像是预谋好的连环陷阱。朝堂之上亦是风雨飘摇，父皇焦头烂额，加之灵镜自那次异动后便像被封印一般没了动静，他也就无心去管那东西了。

        再后来一切结束，光后上位，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父皇再去审查灵镜，发现灵镜仍旧只是碎了一角，其余并无异样。

        历代以来选拔帝师都是在新帝上位前进行。新选帝师，无异于向世人宣告上一代帝王的覆灭。父皇不愿意自己找这个罪受，所以帝师擢选一事便向后拖了。

        “按照父皇的性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贸然的进行帝师擢选。”

        墨乾捏捏杯壁，抬眼望向安承，沉吟道。

        “将军磊落，我便直言。父皇自经母后一事，对于权力的执着更是深刻，这种相当于诅咒的事情，对于他实是大忌，便是我等血亲也极少见着灵镜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我猜测，也是灵镜出了问题，父皇才会冒着这种风险去破了禁忌。”

        老将军侧耳听过，沉默许久，眉心松了又紧，终于是长叹一息道。

        “殿下所言，老臣相信。只是灵镜此事过于玄乎，老臣这摆刀弄枪的，脑子搞不懂这些。神灵异事作乱，老臣这搏命徒也是向来不尽信。但是人事之上，圣上对这事情的意向，对于老臣来说，很重要。”

        安承直直看着墨乾，眼神里是遮掩不掉的疲惫。

        “于公言，帝师历代不可少，圣上缺帝师九年，整个玄止虽说一切如常，但总有人在背后碎嘴，大事圣上决断，日常琐事没有了统率，下头一些年少气盛的家伙早就蠢蠢欲动。表面上盛世景象，难保市井没有隐患。于私言，老臣仅有这么一个小孙女了。”

        墨乾眼眸一动，挑挑眉梢，松开手上杯盏，慢慢握拳。

        “凌儿这丫头，自个儿入了帝师擢选，一门心思要趟这场浑水，老臣既然不能让她远离纷争，至少要帮她谋一条后路，让她不至于陷在里面抽身不去。殿下是帝师擢选中，老臣最能信任的了。”

        墨乾闻言，眸中一暗，刚想开口，却被老将军制止住。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事，老臣考虑良久，还是与殿下坦白罢。擢选中的黑马‘柏’，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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