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长不尽
宁帝眉头微皱,淡定问道:“何事?”
“柔薇,越狱了,和前来搭救之人,在天牢,大开杀戒。”柯木脸上颇有不忍道。
“景瑞如何?他这两日不是都坐在天牢外。”宁帝语声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柯木答道:“圣上放心,四皇子无事。柔薇她,到底对四皇子手下留情。不过,天牢守卫尽数被杀,惨烈非常。”
宁帝长叹一声,道:“继续追查柔薇的身份,抚恤死去卫兵。灵均,你若得空,去看看景瑞罢。你和顾待诏同景瑞,到底交情匪浅,与柔薇也识得,劝劝他。”
“灵均知道了。”灵均长公主矮身行礼应下。
晴明殿前,芙蓉池边,花柳衰残,薄雪半融,斑驳日光。
灵均长公主立于秃柳下,看着席地而坐、凝望湖面的明景瑞,正要上前,为顾余修拦住,不解道:“余修,四皇子已然在此枯坐半日,天气犹寒,这样下去,会受凉的。”
“那时,柔薇不过随你远赴安国,他就伤心欲绝。”顾余修语声低沉道,“如今,他得知,柔薇是潜入宫中的卧底杀手。而柔薇,曾要害你,曾要杀父兄,曾窃取军情。这些事情,于他而言,本就太过沉重,更何况,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所为。若是生病,他疼痛难忍,许是会有片刻不去想她。”
灵均长公主微微别过头去,不再看明景瑞,道:“我走后,你也是这般?”
顾余修揽住灵均长公主腰间,轻吻她额头,道:“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仿佛思念下去,你便会回来。”
“你怎如此痴傻,”灵均长公主声带哽咽道,“你若不去找我,我又怎会回来。”
这时,明景轩缓步而来,走到明景瑞身边,循他目光望望波光粼粼的湖面,道:“她的身份,查到了。幸好有安大侠,此事才在几日之间有了眉目。”说完,转回石桌旁落座。
许久,明景瑞见他并无声息,缓缓回头,犹豫半晌,问道:“她,到底是何人?”
“这是安大侠写的,你自己看。”明景轩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纸白宣。
明景瑞忙起身脚步踉跄走到石桌旁,一把抢过白宣,两手颤抖不敢打开,慢慢落座后,才小心展笺细读。
灵均长公主和顾余修相视皆是疑惑神色,从柳树下步出,轻轻坐下,静静的等待。
“江湖曾有风氏堂,专干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不过,三十年前,风氏堂突然从江湖上消失,其实是为丽国重金收买,做些挑拨各国之事。为了满足丽国的需要,风氏堂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收养孤苦孩童,从小培养。柔薇,就是其中一个。”
明景轩看看眉头紧皱的明景瑞,续道:“柔薇,被风氏堂收养后,起名风亦止。她精通易容之术,男女老少,无不相像。风亦止不仅剑术出神入化,而且通晓琴棋书画诗酒茶,更兼貌美如花,在高手云集的风氏堂中排行第十。风氏堂虽是退出江湖,但江湖上仍不时有传闻。风亦止便是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个,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却被称为‘百变娇娘’。”
灵均长公主道:“可是,我们所见到的柔薇,当是本来模样。”
“不错,”明景轩道,“此次,她奉命随慕逢晴来大宁为内应,本来是潜伏暗处。后来,因着要入宫,便用自己样子示人,就是柔薇。”
顾余修吟道:“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没有人知道,风亦止究竟做过什么,江湖上也只是传言。传说,当年丹国五大将领同时意外身亡,安国朝堂动荡,皆是她的手笔。都说,风亦止定然妩媚妖娆,不想竟是如此清丽柔美。”明景轩感叹道。
明景瑞将手中白宣揉作一团,眸中含泪,道:“三哥,别说了。”
明景轩劝道:“她这人,你也见了,谨慎镇静、冷酷无情,既是易容有术,必然逢场作戏。你单纯善良,为她蒙骗,自不意外。眼下,你知她身份,该清醒清醒了。为了她,不值得。”
“我却不认同三皇子这话。”灵均长公主轻轻蹙眉道,“我日日与柔薇相伴,看得出来,她对四皇子,当是真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长公主也是这般纯良。你亲眼目睹她杀人如麻的模样,哪里有往日柔薇的半点温柔。你们,为她所骗,为何执迷不悟?”明景轩有些焦急道。
明景瑞忽问道:“也是在此地,三哥说,我不能娶她,可是知晓了什么。”
明景轩道:“那时,我的确怀疑她泄露棋枰阵法。可是,后来为他们误导,认定是长公主了。”言罢,颇有几分尴尬神色。
明景瑞起身走到湖边,将手中纸团仔细撕碎,扬手掷出碎屑,望着如雪似霜的纸片,清泪滚落。
过得几日,灵均长公主正在浮盈殿中,同顾余修收拾殿内物什,却见洪都公主提裙奔将进来,还有高竹寒跟随在后。
“公主慢些,何事如此着急?可别摔着。”灵均长公主扶住洪都公主,叮嘱道。
洪都公主上气不接下气,抚着心口道:“姑……姑姑,坏了,我……我找不见四哥了。怎么办?”
“我们找过晴明殿、碧云殿、芙蓉池、文苑,皆是不见四皇子身影。洪都说,来问问长公主同顾待诏,可是有何头绪?”高竹寒恭敬道,看着灵均长公主的目光颇为复杂。
灵均长公主轻轻摇头,看向顾余修,柔声问道:“余修,你可想到什么?”
顾余修略略思虑,道:“西山该是没看过罢。我记得,和四皇子纵酒时,他曾提过,在西山上陪了柔薇整整一夜。”
几人闻言,忙动身去了西山。山路蜿蜒,草木零落,雪水纵横,却是不见人迹。
“寻了许久,仍是不见四哥,可如何是好?顾待诏,你再仔细想想,四哥还可能去哪里?”洪都公主问道,急得直跺脚。
灵均长公主轻抚她后背,安慰道:“公主莫急。这西山,尚有一处还未看过。去了那里,再作计较也不迟。”
“还有,孤寒宫。”高竹寒看着灵均长公主,轻声道。
洪都公主道:“可是西山之顶无人居住的宫室?四哥会去那里?不过,说来也是,若是在西山过夜,孤寒宫再好不过。”
几人气喘吁吁地循山路上去,耗费半个多时辰,在到得孤寒宫。人迹罕至的孤寒宫,虽是陈旧清冷,却是整洁有度,丝毫不见凌乱荒废。
孤寒宫中,正堂之上,明景瑞斜倚榻边,两手捧着酒坛,正将静泠酒液灌入口中,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个空空如也的酒坛。
“四哥!”洪都公主忙奔到明景瑞身边,抢过他手中酒坛,哭道,“四哥怎又纵酒,明知这酒伤身添愁,无半点用处,为何还执迷不悟?四哥,你醒醒罢。她同你不是一路人,不然她怎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你。”
明景瑞掩眸摊坐,泪如雨下,喃喃道:“薇儿,那夜,你在此说的话,其实,不是在说三哥,都是说给我听的,对不对?薇儿,你何时回来,何时回来。寒冬将尽,我再陪你看西山春色,可好?”
“四哥,你别这样。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伤心。我知你未曾如此喜爱一个女子,可是,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四哥,你莫要骗自己了。”洪都公主边抹泪边道。
顾余修缓步走过去,打开一坛酒,捧着酒坛同明景瑞碰了碰,道:“那时,你陪我借酒消愁,我还庆幸,同病相怜,还是幸事。至少,有人懂得,与所爱生生别离的苦楚。现在想来,那日子,虽是寂寥心痛,未尝不是知心相交的深知。”
“还是顾兄最为明澈通透,”明景瑞抬眸道,捧起酒坛豪饮,看着咳嗽的顾余修,笑道,“怎么,抱得美人归,酒量也便没?顾兄要舍命陪我,怕是长公主不答应。你本就喝不过我,如何陪我?”
灵均长公主同顾余修对视片刻,心有灵犀道:“四皇子和余修出生入死,这等交情当比山高海深。你伤心欲绝,他本无可奈何,除却尽力陪你两盅,别无他法。你若是推脱,既不受他好心,又埋怨我小气。四皇子,这可不似你平日所为。”
“姑姑,你为何助纣为虐?四哥都醉成这般模样,若是再饮下去,可是要伤性命的。”洪都公主急道,却为高竹寒拦下,狠狠瞪他一眼。
高竹寒拉起洪都公主,看着灵均长公主寻个酒碗给顾余修倒酒,低声道:“公主也太过愚笨,看不出来长公主和顾待诏是想将四皇子灌醉,再做打算。”
“你好像,对姑姑的心思,很是清楚。”洪都公主眼角挂泪,严肃看向高竹寒道。高竹寒闻言看看她,神色有些尴尬,看向别处,默然不语。
此时,明景瑞已然醉晕过去,为顾余修扶住,酣睡在地。顾余修将他安顿在榻上,盖好被子,问道:“烟儿,四皇子想是几日来不曾好好用饭,眼下最为要紧的,便是让他吃些东西。不然,他,扛不住。”
“你的意思是,用些药茶?”灵均长公主见顾余修点头,道,“不是不行,终究不如饭食好。抑或,有别的法子,让四皇子吃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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