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陆博踏进星星出版社，这个地方他许久没来了——早年还在杂志做连载时，他尚还兢兢业业地来过几次，那之后出书又出名，有了专属责编后，几乎就没来过了。
他凭着印象往办公室走去，先是在走廊遇到了方卉敏。方卉敏正捧着杯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见到陆博，吓一跳道，
“哎，陆老师，你怎么来了？”
陆博朝她笑了笑，“有点事儿。”
“找封玲吗？”
“对，她在哪儿？”
“刚才见她也在茶水间，正在热三明治呢。”方卉敏道。
陆博谢过她，转身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呢，半路就瞧见了封玲的身影。她似是心事重重，走路时眼神飘逸，却在瞥见他之后立刻瞪大了眼睛，随即猛地转身准备跑路。
陆博好气又好笑，叫住她，“不许走！”
封玲逃之夭夭的脚步于是硬生生停下了，她似是整理过表情，一转头就是一副殷勤又假惺惺的笑脸，说道，“陆老师，你来了啊。”
可能是顾忌身处出版社里，他并没有反对她喊自己‘陆老师’，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对啊，我来了。”
“所以，你特意过来有何贵干呢？”封玲见他步步逼近，笑容越发勉强。
他于是看着她，“我特意过来听你的回答。”
“喂，你……”封玲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她拧着眉头抗议道，“哪有你这么着急的？说让我好好考虑，却又冷不丁逼着我回答！”
“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多礼拜了，还不够吗？”
“这……这对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决定……又不是买个电视机，买了不喜欢还能退货……”他靠她太近了，近得鼻息都抚过她的脸颊。于是她低头嘟囔着，步步后退，背脊都快贴到墙壁了。
这下，陆博倒笑了，“你说得没错，我这里的确不能退货。”他想了想，又换了个温柔些的口吻道，“那好吧，你继续慢慢考虑……可我今天都特意过来了，你起码应该告诉我一声，你没打算拒绝我吧？”
“你这个问题简直是作弊啊！”她小声抗议。
陆博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无赖，于是修正了一下，“起码，你没打算立刻拒绝我吧？”
“……没有。”封玲的脸微微红了。
“为什么？”陆博柔声问她。
“怕丢工作。”封玲嘀咕道。
“啊？”陆博一怔，一腔柔情顿时烟消云散了！她，她，她怎么又一下子把自己点炸了！陆博简直不知该如何组织面部表情了，他绷着脸道，“你怕拒绝了我，我会向梁岳山告状，让他开除你？”
“你……应该不会的吧？”封玲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眼睛。
“孟司城都没这么对待宋晶晶……你怎么会认为，我会这么对你！”陆博简直气急败坏。
“那我拒绝你也没关系了？”
“等等！”陆博忙不迭地喊停，“等等……我得思考一下，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到那天，我想我可能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就知道，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陆博冷笑一声，“只要我还是星星出版社的当红作者，你还是星星出版社的员工，就没有公平可言。”
“那得看你还能红多久了……”封玲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于是，陆博又笑了。他得意地挑了挑眉道，“行啊，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那天，陆博并没有逼她回答，而是逗逗她就回去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逼她立刻答应，他会特意过来，只不过因为，他是真的有点儿想她了。
在离开出版社的路上，他心情变得明朗起来，蓝天白云映在眼中甚是美好。不过十分钟后又陷入了阴霾。
他看着手机微信上，孟司城发来的账单，不禁肉疼地自言自语，“这家伙儿是饿死鬼投胎吗，一个人吃了这么多菜……”
………………
于是陆博发现，只要自己能撕下假惺惺的绅士态度，露出内核里死皮赖脸的欲~望，自己还是能过得很开心的。
比如说，起床后百无聊赖的他拍了一张荷兰凤凰的照片给封玲，说，“它们饿了，好可怜。”
封玲很快回复，“鱼食已经吃完了吗？我不是才买了新的快递给你了吗？”
“那罐子打不开。”
“怎么会？”
“打字太多的后遗症，腱鞘炎，手疼。”
封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真的吗？”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
虽然封玲想说的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但她回复的却是，“真的疼到连罐子都拧不开吗？”
“对的。”
“好吧，那我下午过来一次。”
于是下午时分，陆博应着门铃声开了门，就瞧见垂头丧气的封玲站在门外。她许久没来了，但是一低头，属于她的那双粉色拖鞋还是乖乖地待在老地方。她换了鞋进屋，直奔鱼缸，拿起摆在一旁的鱼食罐子用力去拧开。
“有这么紧吗？”她自言自语着，却不想用劲儿太大，罐子里的鱼食稀里哗啦洒了满地。封玲一怔——她本想喂完鱼就赶紧告辞的，可眼下却不得不蹲在地上，拿着纸巾收拾个不停。
鱼食细小，她收拾了好半天，抬眼看见沙发上的陆博正微笑着喝奶茶，不禁嘀咕了一句，“……切，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就眼睁睁看着我干活儿？”
陆博却听见了，便笑着放下杯子，取过一张纸巾也蹲在地上。两个人于是靠得太近了，蹲的姿势又太过诡异，他的鼻尖近在眼前，近得封玲都开始呼吸困难。她轻轻咳嗽一声，利索地收拾完站起身，麻利儿地抓起包就想走，可走到门口又迟疑地回头问他，
“你……”
“嗯？”
“你的手真的得腱鞘炎了？很疼？需要上医院吗？”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陆博笑了笑。
“是老总在关心你。他今天让我问问你，第三部什么时候可以动笔……”封玲讪讪一笑，“所以如果你的手没那么疼的话，能不能先给我个大纲？”
陆博的笑顿时变成了冷笑，“怎么，是谁昨天在出版社大言不惭地说，要看我还能红多久？”
“额……”封玲讪讪一笑，摆摆手道，“您别在意，我那是气话。”
“改天我真该和梁岳山聊聊你的气话。”
“别啊。你不是说了吗，哪怕我真的拒绝你，你也不会向老总告我黑状的！”封玲急了，却在见陆博脸色一黑时，陡然改口道，“况且我现在还没想拒绝你呢，对吧？”
“好吧！”陆博挑眉，沉默片刻才道，“我需要休息一阵儿。年底书展首发之后，我会开始构思第三部的。”
“好的好的。”封玲赶紧点头，随即推门逃之夭夭。
她走出楼栋，走在阳光下，不自觉地回头望了望，摸着小心脏不住地想：真是要老命了，不是他在追我吗，怎么每次都搞得战战兢兢的人，反而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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