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
这天是头一遭，陆博陪着孟司城去买衣服。即将新婚的孟司城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身着西装站在镜子前，臭屁地照个不停，还摆着骚包的pose扭头问陆博怎么样？
陆博还能说什么，万一说不好看，他又得选上老半天，吃亏的还不是陆博自己？
于是陆博扬起一抹‘真诚’的微笑，“这件很不错，是你试穿下来最合适的。”
孟司城于是斜眼打量他一番，才施施然道，“老陆，我奉劝你婚后可千万别出轨。”
“嗯？”
“因为你可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
于是乎，孟司城又激情洋溢地挑挑选选，试穿了一个多小时，害得沙发上的陆博简直昏昏欲睡。今天的封玲也陪着宋晶晶试穿婚纱去了，不多久便传了图片在陆博的微信上，陆博这才惶惶然地惊醒，点开图片看了看。
“你在看什么呢，那么专注？”孟司城从试衣间走出来。
“是宋晶晶试穿婚纱的照片。”陆博淡淡道。
“哎？快给我看看！”孟司城连忙扑了过来。
“不行。”陆博却从容地把手机丢回口袋里，“她们说了，要保密到婚礼那天。”
“好吧，女人那该死的仪式感。”孟司城也不坚持，却斜睨着陆博，“喂喂……既然是我老婆穿婚纱的照片，你刚才看得那么专注，算几个意思？”
陆博抬眼，“有吗？”
“有啊，还一副浮想联翩的模样！”孟司城道，“不了解的，还以为你对我老婆有所企图呢。”
“……孟司城……”
“好啦好啦，但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一根筋地追着封玲跑。”孟司城哈哈一笑，“结合你刚才那副色~眯眯的模样，估计你是在幻想封玲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模样吧？”
额……还真被他猜中了。
陆博顿时没好气道，“你到底选好了没，明明每一件都差不多啊。”
“明明每一件都不一样好嘛！行了行了，就这件吧。”孟司城对着营业员比了个ok的动作。
待他买单完毕，提着购物袋和陆博走出商场，孟司城突然问他，“所以老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封玲结婚？”
每每被问及这个问题，陆博总是一副被噎到的表情。
他不说话，孟司城就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晶晶原本还打算邀请封玲做伴娘呢，被我拦下了。我琢磨着你俩都交往这么久了，随时可能结婚。结果呢，我和晶晶的婚礼定在五月二日，眼看今天都快四月了，你这是要白白浪费我的一番心意啊！”
陆博依旧沉默，直到两个人在停车场即将分开，他才忽然问道，“……你是怎么对宋晶晶求婚的？”
孟司城一愣，随即哈哈笑着把购物袋放进车里，“老陆，想套秘籍早说呢！很简单，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然后？”
“然后她就拒绝了。”
“啊？”
“可那又怎么样，隔一个星期，我又问了一次。她还是拒绝了……”孟司城边说边笑，“无所谓，再隔一个星期，我继续问。直到有一天，她捂着耳朵，一边说我好烦一边答应了。”
陆博听了，陷入了沉思。
孟司城得意洋洋道，“怎么，你是在钦佩我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不……我只是感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厚脸皮。”
孟司城翻了个冲天的白眼，“脸皮和幸福，我当然选后者。”
陆博吞了下口水，居然觉得他说得有点儿道理。
“老陆，你对封玲求过婚吗？”
陆博不说话。
孟司城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被拒了？”
陆博依旧不说话。
“被拒一次，你就没胆提第二次了？”
陆博还是不说话。
“老陆，你比我想象的可要怂多了……”孟司城扬眉，“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
陆博耐心地听他说完，好半天才道了一句，“你果然厚脸皮。”
………………
好吧，居然被孟司城说‘怂’，陆博觉得这一天的心情都要不好了。晚上，他接了封玲准备去吃晚饭，却见封玲坐上副驾驶座时打了个浓浓的哈欠。
“怎么，很累吗？”陆博问。
“嗯……”封玲的哈欠打得眼睛都弥上了雾气，“最近在忙书展宣传的事儿，一直在加班。今天陪着晶晶试婚纱，没想到花了这么长时间，有点儿困呢。”
四月底有一场大型书展，是宣传新书的大好时机。陆博的新书虽然才拟定了大纲，宣传工作却已热火朝天地提前铺开。
新作定名为《城市霓虹》，以一位网约车司机张阳的视觉，徐徐展开了一场扣人心弦的经历。看过大纲后的封玲敏锐地察觉，这部作品与陆博之前的作品有着显著不同。以往的作品，不论是《暗夜中的眼睛》还是《海上明月》，都把引人入胜的犯案手法和精心设计的核心诡计放在首位，可《城市霓虹》不一样——
犯案手法并不难猜，核心诡计虽逻辑自洽，但远远称不上拍案叫绝。可主角张阳的经历充满着人性的矛盾与扭曲，他的每一次抉择，每一次挣扎都让人揪心，并扪心自问——如果是我，我会怎么选？这种以‘人性’与‘抉择’为首位要素的创作，在陆博的作品中还是第一次。
封玲也不知这种转变是好还是坏：毕竟大纲是大纲，究竟能达到怎样的效果还是得看最后的成文——当然转念一想，作者是陆博的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能在《暗夜中的眼睛》里写出如此荡气回肠爱情的陆博，他的文笔可不容小觑。
老总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往难听了说，顶着陆博的盛名，哪怕写出一堆垃圾也能大卖，更何况陆博可是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于是在大纲过审后的不多久，出版社就要求陆博再交一段声情并茂的序言稿子，装帧成小册子届时在书展上派发，提前给新作造势。
为此，封玲忙碌了许久。一切就位，只等陆博交稿。于是此刻的她强忍困意，撑着眼皮问他，
“稿子没问题吧？下周就要下厂印刷了。”
“放心吧，没问题。”陆博柔声道。
陆博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谁让他是独一无二的天才呢。于是封玲宛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放了松，眼皮真的半瞌起来，随着车子微微的颠簸一点一点，脑袋一歪完全闭上了眼睛。
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时间，车子不出意外地堵在了红灯前。陆博得以把目光移到封玲的侧面上，欣赏她白皙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有唇边细小的绒毛。
车厢内一片静谧，夜晚的灯光打在封玲的侧脸上，她歪着脑袋垂下丝丝缕缕的长发，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陆博不禁想起今天孟司城说的话——被拒一次，你就没胆提第二次了？老陆，你比我想象的可要怂多了。
我怂吗？怂吗？
陆博顿时拧了眉头，他深呼吸一番，对着封玲说，“封玲，我们结婚吧。”
车内依旧一片宁静，唯一能听见的，只有陆博的心跳声和……封玲那如同小猫般的微微呼吸声。她是真的太累了。
好吧，红灯转绿。陆博自嘲地苦笑一声，握住方向盘继续往前驶去。
………………
车内一片宁静，封玲倦意正浓，蜷着身子在半梦半醒之间沉浮。她的脑海里乱糟糟地塞着一堆事儿：书展的布置，宣传的流程，陆博的序言稿子，小册子的刊印，啊还有今天晶晶穿婚纱的样子真美啊，婚纱果然有魔力，可以把每个女人都变成仙女……
也包括我自己吗？封玲不禁牵了牵嘴角。
直到有一把深沉的声音打破了她宁静的遐想，她竟听见陆博问自己，“封玲，我们结婚吧。”
封玲陡然一惊，呼吸加快，却下意识地不敢动弹，眼睛依旧牢牢闭着。
陆博，是在向自己求婚吗？他竟然向睡着的自己求婚？他是随便说说的还是认真的？那自己是该继续装睡当没听见，还是应该睁开眼睛告诉他，其实自己没睡着？
于是表面一派安宁的封玲，实则内心万马奔腾。直到红灯转绿，车子继续往前驶去，她依旧不敢动弹，而陆博也再也没说过话。
两人到了饭店，她才佯装幽幽转醒。她琢磨着车上的那句求婚，会不会是某种预演？于是整场晚饭，她都惶惶不安地等待着，甚至陆博掏了掏口袋她都瞪大了眼睛——
还以为他要从口袋里掏出求婚戒指呢，但他不过是掏出了一包纸巾，取出一张帮她擦了擦嘴角。
好吧，封玲暗自好笑——钻戒什么的，他不是早就送过了吗？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呀！
于是这天，直到陆博送她回家，轻轻吻她并道别之后，那句求婚真的就没有了下文。封玲低头踢着小石仔地往楼栋走去，心头闷闷地想：
他这算什么意思？只敢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说？醒了就不提了？没这么怂吧？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只敢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说，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他面前，多睡一会儿呢？封玲的脑海里蓦地冒出这个念头，但她赶紧害臊地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
“封玲啊封玲，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
陆博觉得，这阵子的封玲太累了。他真想去找梁岳山问问，到底给她安排了多少任务才把他的封玲折腾得一上车就闭眼睛，一沾上沙发抱枕就打瞌睡的？
这天晚上，他正在电脑前给序言稿子做最后的润色，按下保存键后扭头发现——封玲斜靠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他不禁叹了口气，本想取张毛毯帮她盖在身上，但想了想，他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嗯……”封玲被他抱起，徐徐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陆博低头对她温柔一笑，“别睡沙发了，去床上眯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好吧。”封玲点了点头。
陆博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盖上毯子，随后悄悄地带上了房门。封玲把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裹着毯子舒舒服服地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她并不全是装睡，最近真的太忙太忙了，忙到此刻躺在柔软的床上，闻着枕头被褥间隐隐约约是陆博的气息，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溜了一丝进来，还有他敲打键盘的声音，细细碎碎，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一只手掌正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的。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陷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她朦朦胧胧地醒过来，房间里依旧是昏暗的，但她身边睡着个人，伸出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重……”她轻轻推开陆博的胳膊，于是陆博迷迷糊糊地也醒了。
封玲问他，“你怎么睡过来了？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陆博困得也眼睛也不睁，只摸索着又要伸手搂她。
封玲侧过身摸索着床头柜，摸到手机一看，诧异得连最后几条瞌睡虫都跑光了，“都快一点半了？不行不行，我得回家了！”
她刚想坐起身，又被陆博一把抓住，陆博不依不饶地从背后抱住她，“都已经夜里一点半了，还回去搅你父母清梦干嘛？我已经和他们发过微信了，说你实在太累了，今晚就住我这儿了。”
“你……”封玲惊讶地红了脸，“你和我爸妈这么说的？你你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陆博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狡黠道，“我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他们心知肚明，不是吗？”
这……这倒是……
“好吧……”封玲见木已成舟，索性把心一横，躺下继续睡觉。
陆博见她妥协，更是心满意足。似乎和她在一起时，‘心满意足’就是最常有的状态。他抱着封玲软软的腰肢，喃喃低语着，“下次，你留几件睡衣在我这儿吧。”
“用不着……”封玲哼哼着。
“自从戒熬夜之后，十二点多我就犯困了。不然的话……我现在可不会放任你睡大觉……”
封玲不禁好笑，又忽然想到，“对了，序言稿子写完了吗？”
陆博闻言，又睁开眼睛的一条缝，“差不多了，想要吗？”
“当然想要啊！”封玲道，“明天能给我了吗？”
“嗯……”陆博点了点头，“那你明晚过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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