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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身孕(上)


一转眼,侧妃入宫已有月余。皇嗣对她很好,赏赐颇多,也时常召她侍寝。芳媚生得很美,也有几分当年拒绝的弥补之意,再生情愫,也是自然。

        我倒不必日日去向侧妃问安,不过我不敢怠慢,极尽勤谨。宫中好物,也一应先由侧妃挑选。她毕竟年轻,亦擅歌舞,常觉寂寞,便在临福殿中新添不少宫婢,照护子女之余排演些新舞,到底给东宫带来些活泼气息。左右看去,芳媚真是做足了宠妃。

        除去打理事务,偶然去看三郎和玉真她们,我便在阁中少出。算来已是几日未见皇嗣,他仍旧出宫上朝,却也很少带回外间的任何消息。隔绝在此,连日子都过得缓慢。

        今日皇嗣却是晚归。我心下挂念,又思念得很,不自觉地走近宫门去等他,哪怕一路同行,说说话也好。

        “孺人也来此,等候殿下么?”我才站定不久,谁想竟是芳媚的声音。

        “见过侧妃。”我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又道:“是,今日天寒,妾身想着皇嗣的帔袍有些薄了,便带了一件在此候着。”

        她的目光却落在玉桃手中捧着的锦袍上,原来她也有此意,道:“烦劳你记挂。今晨皇嗣在临福殿,我也是一样叮嘱,怎奈皇嗣说有要事走得匆忙,现在你我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她特意这般说出,我若再留下,倒显得有心怨她照顾不周,又有相比之意,实在不好,便躬身道:“是妾身考虑不周,原不用多想。殿下既有侧妃等候,妾身告退。”

        “下去吧。”她正一声吩咐,我也已经转身,谁料宫门一开,皇嗣快步从门外进来。他见到我和芳媚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怎么在这儿?”皇嗣问道。

        “今日天寒,殿下又回来得晚,妾身特地来此等候殿下。”芳媚上前,笑吟吟地为殿下换上厚袍,又挽起手来。“妾身在暖亭里备了些茶,殿下歇息一下再走吧。”

        皇嗣倒不曾拒绝,点头随她同去。我自然退到一旁,眼下情境,自然没我说话的地方。但我也不愿这么跟着,只想脱身。

        殿下忽而回头看我,停下吩咐道:“靖汐,你且去书房,将前日送进宫来的字帖收拾一番。本王等下回去要看。”

        “是。靖汐告退。”我听了,如有大赦一般,匆忙退下。也不去看芳媚缠着皇嗣的样子,一路并步快走。

        青柔忍不住同我说话:“孺人。恕奴婢多嘴,若论争宠,侧妃可是比孺人在行多了。孺人这些日子,连殿下的面都见不上。”

        我看着青柔有些急的模样,倒也不怪她。“那你倒说说,我该怎么做呢?”

        “孺人性子安静,固然是好,可皇嗣毕竟是男子,若太素净了,也是无趣。临福殿里莺歌燕舞,又有幼子幼女,热闹得很,总会留住皇嗣的心的。”

        我不禁一笑,也慢下了脚步。“青柔,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懂这个?是从哪里学的?”

        她不好意思得揉着披帛:“孺人,奴婢五岁就幼入了掖庭,还不都是宫里的学的?多少宫婢一辈子,不也就盼着学会这点本事能入了贵人的眼。只是如今陛下是女人,皇嗣又久居东宫,没机会罢了。”

        她说得倒也是实情,我细看她眉眼,也是乖顺得很。我笑道:“你说得固然有理,可若不会的,费心也无用。再说,侧妃那儿热闹些也好,皇嗣若喜欢,多去去也不错。”

        “是。奴婢知道了,只是一说,孺人勿怪。”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奴婢看孺人日日惆怅,也是心下不安,总想帮着孺人的。”

        我见她说得心诚,便笑着吩咐道,“谢谢你。对了今日天寒,你去做些暖汤,一会儿送到庄敬殿来,皇嗣会喜欢的。”

        书房中一切如旧。如今我比从前更守规矩,已是多日未至。案几上的帖子是新供来的,我刚动手整理,却发现是太宗皇帝的亲书,亦有王右军的名帖。如此珍贵的帖子,我从未见过,一时竟看得痴醉,如沐贞观之风。

        不知过了多久,皇嗣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怎么,看这帖子,足以茶饭不思了吧?那些小事,心里可还难受?”

        我扑哧一笑,起身行礼,“殿下回来了。殿下果然是好计策,一声不响的便安抚了妾身。可这次都是太宗皇帝的真迹了,下次又得是什么?”

        他笑着摇头,见我似已忘记刚才的不快,才道:“那边的小心思,本王不愿拂了去,你别往心里去就好。”

        “嗯。”我点了点头,望他道:“可是,妾身若实在思念得紧,又该如何呢?”

        他不曾答话,只拉我在一旁坐下,捧着帖子细看起来。“本王幼时习书,藏书阁里多有真迹。本王整日翻看,遇上好的,向父皇回禀一声,就能带回宫中,看得废寝忘食。如今好一顿恳求,方才得了这两张,却还被你先睹为快,还不谢本王一声?”

        “是……谢殿下……”我故意拖长了音调,看他说话的样子温存,心里早已把刚才的不快抛到脑后。

        “今日殿下为何晚归?”我见青柔已将暖汤摆下,便亲手奉了给他。

        皇嗣接了过来,叹了口气,“是成器的婚事。”

        “大郡王的婚事,如今已是迟了。殿下如何打算?”

        他接着叹道:“本王能有何打算,一切皆听母皇的旨意。不过今日母皇试探,倒令本王心寒。”

        “怎么了?”

        “成器毕竟是废太子,身份遭人忌惮。现下朝臣之女,无人敢嫁于东宫。大族闺秀,哪个不会审时度势?本王的幕僚故友,多年前就有结亲之意,可如今也不敢再提。若被母皇察觉,又是暗中勾结的谋逆大罪……”

        我自然知道此言不虚,经过上次一事,宫内宫外都对东宫避之不及。若不是芳媚早年就已情愿入侍,恐怕殿下连选个侍妾都难,遑论是寿春郡王的正妃?

        我想了想,“妾身懂得,的确是委屈了大郡王。若……若是武家女呢?武家亦有不少待嫁的县主,陛下或许会准。若有郡王也能中意的,能更好些。”

        皇嗣皱起眉头,道:“李氏武氏,这仇怨难解,恐怕是成器最不愿接受的。若母皇真的忽然赐婚,恐怕还要好好和成器说上一说。”

        我也长叹,想到从前李成器和我偶然谈到此事时的伤感,亦然叹息:“也许,武氏县主也不愿被软禁东宫,魏王或梁王会出来劝阻的。”

        皇嗣无奈道:“也是苦了他了。谁不愿娶得贤妻,举案齐眉呢?可偏偏被本王连累,背负过那个身份,半辈子都战战兢兢。”

        他又深深的自责起来,我连忙劝道:“殿下勿要如此想,郡王们也有他们的命运,兴许不太悲观。”

        我正说着话,本是无事,谁知忽然间,那暖汤的气味却呛入我的肺腑,我一阵反感,竟恶心了起来,连着作呕几声。

        “靖汐,你怎么了?”皇嗣见我如此,连忙关切地问。

        “没事。不知为什么。这汤的气味,闻着有些恶心。”我答道,可才说了一句,就又是难受。

        皇嗣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紧,“你这样是有几日了?”

        “没有,一直都没有过。刚才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也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殿下,我……”

        “你有身孕了,是不是?”他攥住我的手,音调压得足够低沉。

        “不……应该不会。”我慌了神,忙道:“妾身月余不曾侍寝,如何有孕?就算从前,每次……妾身也都是服药的,从不敢违逆殿下的意思……”

        “难道就是那日?”皇嗣细细看着我,好像比我更加肯定。“玉真病急的那次,你我一早出来,直到下午方才稳住……”

        的确有这么回事,那次匆匆出门,他亦忘了赐药的事。

        “可……难道只那一次就会?殿下……妾身并非有意,只是那日情急,谁料……”

        皇嗣闭上眼睛,他的笑容全部消失了,整个人好像陷入僵局。我一时害了怕,寻常人家,有孕本是高兴的事。若两人有情,岂不是正是开花结果,如愿以偿?可在东宫呢,我的有孕却如临大难一般。我不禁流下眼泪,那泪中悲彻和苦涩,我竟无法用任何一个字来形容。

        “且先请了医官来看一看吧。”过了一会儿,皇嗣才道。“你且先留在这儿,弄清楚了再说。”

        皇嗣说完,便默默地起身,他背向我,倚着桌案。我不敢问他,只一个人躺在榻上,泪水流个不停。

        我忽然相信这是真的,竟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我轻抚着小腹,感觉到一个生命正在我的身体里扎根。他与我血脉相连,而我却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护得住他……

        这的确是真的。医官把脉之后,皱眉道:“殿下,孺人确有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只是体质不同,孺人一直不曾发觉……”

        他并非像寻常医官一样道喜,可见是东宫心腹,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他又借了一步,低声回禀道:“殿下,要快。过了三个月,便不容易落胎了。”

        我听着,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我抓紧被角,一时间怕得要命。我从未这般害怕他的回答,害怕他的决定和处置……母子天性,一时间涌起,让我本能地想要拼尽全力护住我的孩子。

        皇嗣负手而立,不曾看我,只悲怆地吩咐医官:“你先去吧。让本王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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