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周府书房。
“伸出手来。”
周士尹拿起戒尺,书桌上放着一张薄纸,上面抄录了那首唤作蝶恋花的词。
早料到这么一遭,宜宁表情未变,只是伸出手,老实挨打。
“课业留下,人走罢。”
责打完学生,周士尹走到窗边,放下戒尺,偷偷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宜宁应是,双手捧起刚放在椅子上的一叠纸,低头轻步走到周士尹书桌旁。
桌上的那纸纸,这是宜宁挨打的原因。
“学生告退。”宜宁将课业放在那纸旁边。
俯身福礼,退着步子离开书房。
见宜宁礼数未忘,周士尹微微点头。
坐到位置上,仔细检查学生课业,不错,不出彩也没有错误,合着自己的要求。
又拿起那纸,轻念,忍不住轻笑。
这孩子,这次回来便见她情绪不对,想来是少女慕艾,却被人拒了。
周士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宜宁,近来愈发合意。
她没有什么怪癖,并不喜好责打,只是懒得口言。
况且口上教导显然没有身体教训来的见效快和效用久。
宜宁看上去是又瘦了,待会找江氏,让他嘱咐厨房,多为宜宁吃食用心。
这两年,想来正是孩子长个的时期。
“宜宁!你可回来了,我真是想死你了。”
宜宁刚走出周士尹院子,就被得着消息赶来的周芷珮一个熊抱。
周芷珮真是眼含热泪。
没有宜宁在旁,她好像突然变成了周士尹眼里的一根刺。
怎么看都不对,怎么做都错,挨了好几回打。
她现在也知道,宜宁即使不再帮自己挨打,也能帮自己转移母亲注意力。
只要宜宁在,母亲便看不见自己。
母亲眼里没有自己,这一点不令人难受,反而特别舒心,感到安全。
“我给你带了礼物。”宜宁看周芷珮抱够了,轻轻挣了挣。
“真得?”
“恩。”
“在哪里?你院子里罢。”
“恩。”
拿到宜宁给自己带回的空竹,请教玩法后,周芷珮迫不及待就想拉宜宁一道去玩。
但看宜宁神态有些疲惫,想路上赶路怕是辛苦,便不迫她。
只要自己一求,宜宁这人,忍着难受也会陪玩,不忍心难为她,自己独自玩也行。
随声道别后,也不多待,周芷珮拿着空竹就想往花园去,那里空地大,玩着方便。
出门时却差点与进房的日明撞上。
日明忙跪下行礼,周芷珮示意无碍,见日明脸生,也没多在意。
回头唤了声:“宜宁,你好生歇息罢。”迈步跑远。
“女君,那就是周府的二小姐罢。”见周芷珮离去,日明将手中的东西安置好,忍不住问宜宁。
看宜宁点头,又道:“这二小姐活泼开朗,定与女君能合得来。”
“勿多言。”
瞥了一眼日明,宜宁将手中系好的包袱放到一边,往书房走去。
日明滞在原地,心中有些苦涩,轻呼一口气。
继续着手忙活,刚到京都,还有许多要熟悉的地方。
对于连赐的死,日明的思绪也是复杂。
有喜,连赐不在,女君身边的位置便空给了自己。
有哀,对连赐,自己虽嫉他厌他,但毕竟是相处多年的搭档。
却也有怨,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连赐一死,自己在女君心中的地位便永远超不上他了。
总归来说,都算是件好事,自己柳暗花明,只要一直跟着女君,以后还有大福气享呢。
宜宁听着外面来回的脚步声,感受着微微的饥饿,与大脑的困倦。
仔细翻阅手里的书,默默记下。
不经意抬头,却看到架上的香炉,那是连赐挑选的。
得了自己随口一夸,他便像是得到什么宝贝般开心。
还特意将这香炉放进了书房,因着书房是自己每日必须要待的地。
只是宜宁不喜屋内焚香,于是只做摆设。
有些烦闷,扔下书。
反正那段内容自己已经记下,明日在周士尹处也能过关,宜宁起身离开书房。
“复礼。”
“是,女君。”复礼一直候在门口。
“我要换衣,小憩一会。”
又回头瞧了眼书房。
“唤人将那香炉收起罢。”
复礼点头应是,上前伺候女君换衣。
他知道女君说的是什么香炉,也知晓女君因为连赐的逝去伤神。
他有些羡慕连赐,能让女君上心。
以前并未发现女君待连赐有什么格外亲厚,却没想到女君心里却将连赐看得这样重。
忍不住幻想,会不会自己在女君心里也有些许的位置。
二日,宜宁来书房拿书时,便发现香炉不在了,一个小瓷瓶替代了它的位置。
不止香炉,房里与连赐相关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
这样也好,宜宁叹息。
自己现今没有办法也不再有能力改变连赐的结局,不再想起他,于此是最好的。
宜宁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
想起前两月自己在朱府的悠闲做派,只恍如隔世,但回忆前两年在周府受罚挨打,也恍如隔世。
连月里,周士尹已经再难挑出宜宁的错处。
今日休假,周芷珮要拉着宜宁去郊外放风筝。
宜宁自是不会拒绝。
两人去告知江氏时,却与刚好在父亲处请安的周芷邈碰上。
听闻两人要去郊外玩耍,忙要求着一道去。
周芷珮如何肯依,带上个男子,好是累赘。
而周芷邈自然也不会因着姐姐拒绝就妥协。
江氏见儿女对峙,也不劝,只是温声问:“宜宁,你是个什么看法,芷邈一道去可会打扰你和芷珮玩闹?”
宜宁心里自然不想周芷邈跟来,但江氏的问话显然是有导向性的,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姑父言重,哪里有什么打扰,只怕我和芷珮照顾不好芷渺阿兄,让阿兄无聊。”
江氏一直让宜宁唤自己姑父。
“谁需要你俩照顾。”见宜宁未像姐姐那样不肯带上自己,周芷邈欣喜,但忍不住呛声。
“是是,我说错话了,只怕我和芷珮要有劳芷邈阿兄照顾,让阿兄劳累。”宜宁无奈一笑,又朝周芷渺作揖。
“就你俩,还累不着我。”周芷邈嗔了一眼宜宁,便朝江氏福礼,要离去换衣。
“府门处等我,要是我等会见不着人,就等着罢。”
路过周芷珮时,周芷邈还伸手拧了一把姐姐的胳膊肉。
惹得周芷珮一阵痛呼,作势也要去拧周芷邈。
江氏见这姐弟打闹,只能轻笑。
自己妻主素来寡言严肃,三个儿女却都是如出一辙的跳脱。
“不要闹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去,各自回院准备罢。”江氏作似端庄地咳了咳。
“在外玩耍,警醒点,可不能遇着危险。”
“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看,下次我定不会再准你们出府。”嫌力度不够,又补上了句威胁。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官道。
“哎,真是倒霉,撞上了那尊大佛,待会定不能玩得尽兴。”
马车里,周芷珮忍不住和宜宁抱怨:“待会要是那祖宗闹起来,你去哄啊。”
宜宁一上马车就有些犯困,眼下正闭目养神,却得承受周芷珮一阵一阵的聒噪。
“行。”
睁眼,看向周芷珮:“大佛,祖宗,我来哄,你先别闹我,可好?”
周芷珮嘟嘟嘴,点头,不再吵宜宁,侧身去扒拉旁边的风筝。
今日,确实是个玩风筝的好日子。
京郊的一片空草地上,坐着不少人,天上也飞荡着好些只风筝。
“宜宁,待会你拿风筝,我俩一块跑,我在前头,你在后头,你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松手,知道吧?”
周芷珮抱着风筝蹦下马车,就记着要让手里的风筝占领天空的一块区域。
把风筝递给宜宁,就预备着大展手脚。
“慢着,宜宁帮你拿风筝,谁帮我拿!”周芷邈也抱着一只风筝,从后面缓步走来。
到宜宁近前,将宜宁手中“鲤鱼跃龙门”的风筝扯走,扔在地上。
又将自己的“百蝶闹春”塞入宜宁怀里。
“我先给芷邈阿兄拿风筝罢,待风筝飞起后,再帮你拿。”
宜宁手忙脚乱的接好周芷邈的风筝,又歉意的轻碰周芷珮的肩膀。
“你等等我。”
周芷珮捡起地上的风筝,幸好没坏。
见状,也只能作让,反正自己是拿这个弟弟没有办法。
“行,你们快些啊。”而后就地盘腿坐下,表示自己已经开始等着了。
“地上这么脏,偏你就直接坐下,真受不了你!”周芷邈忍不住嫌弃姐姐。
而后一副胜利者姿态向不远处的空地走去。
“开始罢。”
扯着线走了一会,周芷邈回头看,宜宁还拿着风筝,线被扯出好长,走回宜宁站立处。
“你为什么还不放手?”
又抱怨道:“你不放手,风筝怎么飞到天上去?”
宜宁无奈,小心避让着线,免得这长线被风一吹,缠乱,打结。
“你得先跑起来,我才能放手啊。”
宜宁被周芷邈逗得有些想笑,但又怕落了他面子,只能忍着。
“你,讨厌!”
周芷邈羞恼地剁了剁脚,这话听着真是多情,偏她还拿那双含着笑意的杏眼凝着自己。
心里又喜又恼,宜宁是不是故意,在和自己表明心意。
不知道周芷邈在想什么,只以为男郎是恼怒自己嫌他不跑。
可能让男子跑起来确是不适宜,毕竟要顾及仪态仪容。
“这样罢,你拿风筝,我在前面放线跑,你”。
“你那首蝶恋花。”话堪堪说出一半,周芷邈忙将话头止住。
“什么?”宜宁想这男郎的思路真有些奇怪,放风筝呢,又突然扯什么诗词。
“芷邈阿兄,蝶恋花怎么了?”
是不是写与我的,周芷邈将后半段话在心里悄悄补上。
只是面上又恼了,笃定,这朱宜宁就是故意的,想让自己先开口,才不要顺她的意呢。
“没什么。”将手中的绳与宜宁的风筝交换,拿着风筝,便独自生着闷气。
“我跑啦,你慢跑几步或者不动都行,等我跑到那处便将风筝放了。”
宜宁低头将线理好,用手指了指远处,而后迈开步子便向远处跑去,风呼呼的为她喝着彩。
周芷邈看宜宁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就跑走。
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好远处,手里的风筝绷着要挣脱束缚,不自觉松了手。
有些生气,但也忍不住惊讶,宜宁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跑起来可真快。
凝着那跑远的少女,被风吹乱了发丝,也被风吹出了笑容。
心中微动,不自觉也跟着微笑。
抬头看风筝飞得已然稳定,宜宁走近周芷邈,将手中的线递出。
“我不玩了,你自己玩罢。”周芷邈不接,转身就走。
宜宁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嗐,芷邈又生气了。”
“宜宁,我俩玩。”
周芷珮一直在远处关注着,看周芷邈走远,就起身拍拍屁股跑来。
宜宁点点头,将手中的线递给朱语,接过周芷珮的风筝。
不一会儿,“鲤鱼跃龙门”和“百蝶闹春”都在高空占领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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