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生无常
10月份的时候，虎子请假回了一次老家，虎子妈妈去镇上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被车撞晕在公路边的田里，断了几根肋骨，右腿也被撞得粉碎性骨折，司机逃逸了，还好被路人发现得及时送到了医院，前前后后花了几万块，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也落下了残疾，右腿完全瘸了，家里很多农活都落在了虎子爸爸身上。而虎子这大半年来打工的积蓄也全部花在了妈妈的治疗上了。
一朝回到了解放前，虎子不是个悲观的人，但也感叹命运的无常，本来他还规划着再打一年工，就能把老家的瓦房推倒了建新的楼房，现在连妹妹下学期的学费都没了着落，所以等妈妈出院回家休养了几天，他就回了广东，一下车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厂里立刻上班了。他没有很大的追求，就是想多挣钱，让家里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11月份的时候小榄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菊花展，对于往年来说，这算是比较小型的了，但是对于虎子来说，那真是大开眼界。
各种造型奇特款式不同的菊花争先开放，虎子自己一个人边走边看，他又一次觉得自己的见识真的太小了。
“叔叔，叔叔！”正当虎子看着入神的时候，旁边有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角，怯生生的喊道。
“小妹妹，你是在叫我吗？”虎子左右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太多人了，他不确定小女孩是不是在叫他。
“是的叔叔，你能帮帮我吗？我找不到我妈妈了！”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说道。
看来这小女孩是和家人一起出来逛菊花展，人太多了一不小心走散了。至于她为什么会找上虎子帮忙，估计是觉得他长得像个好人吧。
“小妹妹，你和妈妈刚才在哪里分开的啊？”虎子蹲下身来，小女孩长得实在太可爱，他都忍不住用手去抚摸一下她的小脑袋。
“是那边，不对，好像是那边。”小女孩歪头看下左边远处的亭子，又看下右边的亭子。“反正我记得是有个亭子的！”
这公园里到处都有亭子，估计小女孩自己也弄不清是从哪个亭子走过来的。
“你知道爸爸妈妈电话吗？我打电话给她们过来接你。”人太多了来来往往的，蹲在地上说话实在有点奇怪，虎子把小女孩一把抱住站起身来。
“。”小女孩不太确定的报出了几个数字。虎子拨了过去，居然提示是空号。小女孩又说了一个号码，拨过去最后发现又是打错了，人家家里根本就没有小孩，看来小女孩家里人平时应该也有教育孩子要记住大人电话，只是她暂时没记住而已。
“联系不到你的妈妈，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吗？”虎子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叔叔，我不想去找警察叔叔，我害怕，你陪我一起找妈妈好不好？她肯定在这里的。”小女孩可怜兮兮的看着虎子，那表情真是太卡哇伊了，虎子哪里拒绝得了。他记得妹妹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的，只是没那么大胆，看见陌生人会害羞的躲起来。
“好吧，那叔叔陪你在这里等妈妈吧，我们不要到处乱跑了。要是妈妈等下再找不到我们，我们再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虎子把孩子放在旁边的石凳上，自己也坐在旁边。
“叔叔你长得好好看呀，我姐姐也好漂亮的哦。像仙女一样！”小女孩突然蹦出这句话来，虎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我姐姐脾气不太好，我不太喜欢她，我哥哥就有些丑没有叔叔你好看。”小女孩在一旁自己嘟囔着自言自语。
虎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娃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哦。
虎子陪着小女孩在那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依然不见有大人过来找她，这期间小女孩一直叽叽喳喳的没停过说话，把她家里所有情况，上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下到爸妈妈的工作，甚至在幼儿园的生活都分享给虎子了。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刚刚和妈妈走丢了！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虎子有些坐不住了，他倒不是不愿意陪着小女孩找妈妈，只是他下午还要上班的，早上的时间都是因为错峰用电，厂里停电了他才舍得出来逛一下。
“叔叔，那是我哥哥，我哥哥在那里。”小女孩忽然跳起来拉起虎子的手高兴的喊道。
顺着小女孩的目光，虎子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看样子还是个学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哥哥，我在这里！”小女孩向对方飞奔过去。男孩子一把搂住扑过去的妹妹。
“叫你乱跑呗，要是不见了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下次再这样乱跑我们就不出来找你了。”男孩子一脸严肃的教育妹妹。
“知道了哥哥，不过刚才有这么大个的叔叔陪着我，不会有坏人敢来骗我的。”小女孩指了指虎子，一脸得意的说道。
虎子莞尔，原来小家伙是看着自己大块头有安全感才找上自己的啊，刚才自己还为她夸奖自己好看而沾沾自喜了一下子呢。
小家伙把事情经过一说，男孩子立刻过来对虎子表示了感谢，看得出来他们家教都挺好，对人彬彬有礼的。小家伙离开的时候还一再交代虎子，有空一定要去她家里玩，可是她根本没有告诉对方她家住哪里，也没想到问虎子要个联系方式，而她哥哥也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当然虎子也不会把这些放心上的，这就是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本来他就是个热心肠的人，换作是别的事，他也一样会帮忙的。
转眼便到了年底了，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某天晚上下班后虎子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表哥阿峰的女朋友，坐在一个男人的摩托车后面，并且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腰，动作举止都很亲密，但是那个男人并不是阿峰。
次日虎子便把这件事告诉了阿峰，说实在话虎子并不是八卦多嘴之人，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对这事遮遮掩掩的，又不是拍电视剧，哪里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真有什么状况就大家摊开来讲明白去，他就是不想让表哥不明不白的被蒙在鼓里。不出意外的阿峰和女朋友分了，于是哥俩又成了一对单身狗。
新年的时候厂里举行了聚餐和抽奖活动，虎子手气不好，只抽到了一条纸巾。爸爸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时候回去过年，虎子没想好，反正他是会上班到厂里放假为止。吃完了饭有些人喜欢唱歌的就继续留在那里，虎子不太喜欢这些人多的场合，就和一些同事先走了。
骑车在回去的路上，寒风吹过，虎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冬天的夜晚虽然有些冷，但是虎子就是喜欢这样的天气，他从小就喜欢冬天，特别是记忆力冬天的寒风从瓦房上面呼啸而过，屋后那片竹林传来了阵阵沙沙沙的声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他觉得这是最好听的音乐。想到此，又想起家里的爸妈，虎子不禁叹了一口气。
在年二十七的时候，虎子才和阿峰坐班车回到了老家，本来表兄俩都不打算回来了，因为一个人来回车费都要好几百了，但是虎子最后还是决定回来。他想明白了，钱是可以挣的，但是陪家人的时间过去了就没有了。
黑子也从广东回来过年，听他说被人坑了，在中山那里，他想要找个地方学做餐饮，看到一个快餐店在招工，他便想着先去那里上班，了解一下这个行业，以后有本钱和有经验了再自己开一家。进去第一个月的工资的确按时发了给他，但是第二个月的一直拖着没发，说是等快过年的时候和第三个月的再一起发，到时再发个大红包给他们回去过年。就在发工资的前几天，老板说因为有事要停工几天，便放了三天假给黑子他们，等黑子第四天回去上班的时候，快餐店早就关门大吉跑路了，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让出去了。新的老板正在请人清理里面的东西。这一番操作让黑子和另外一个同事都傻眼了，都是十来岁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懂如何去处理，最后也是只能不了了之了。
过年在家呆到年初六虎子就下广东了，厂里年初八开工，能准时开工的员工都能领个开工红包。虎子的想法很简单，他今年的规划是挣够三万块，争取在后年上半年把家里房子建了。
黑子是在四月份的时候再次来找虎子的，见面后就直接了当的问他借钱，据他所说，是想去专业的学校去学做餐饮，黑子家里有点钱，但是家里人认为他不好好打工，还整天想东想西的不靠谱，所以就不肯拿这个钱给他。
“虎子，我是真想去学这个，你看现在外面那么多打工的，做这个快餐店肯定能挣钱的。我就借五千块，我姐那边也愿意给我一点。等我到时挣了钱就立刻还你六千。”黑子一脸认真的道。
“嗯，钱我肯定会借给你，不过你要认真考虑清楚了。”虎子对于发小自然不会吝啬，他也知道黑子从小就头脑灵活，和其他小孩都不太一样，读初中的时候是住校的，一周只能回一次家，黑子就从外面批发一些零食拿到宿舍里，晚上睡觉后跑到别的宿舍去偷偷卖给其他同学，那段时间他挣了好多零花钱。不过后来被别人嫉妒告发到学校领导那里去，最后挨了个处分，差点被停学。
“我早就想好了，从我来到广东第一天我就想做这个了。”黑子郑重的说道。
“好，我这里有六千，等下和你取去。”虎子也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了。
日子还是在不咸不淡的慢慢过去，上班，加班，下班，日复一日！虎子有时会觉得有些烦了，工资已经是全厂最高，而且因为勤快货又做得好，老板也格外关照，有时累了不想加班了，直接和车间师傅说一声就好了，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还需要请假。
就算是如此，虎子还是越来越迷茫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吗？可是他太需要钱了，而且他除了上班，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做什么。
最近一直在下雨，雨虽不大，但是对于骑车上班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件开心的事情。下班的时候，虎子单手骑着车，另一只手撑着雨伞。在刚离开厂子不远的一个转角，忽然对面冲过来一辆自行车，看情形似乎是故意撞过来的。
眼看躲闪不及，虎子只能停下来，对方见虎子停了下来，便把自行车扔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这时虎子才看清楚对方样貌，二十四五的样子，脖子上有个很醒目的纹身，看样子就不是好惹的。
虎子有些诧异，他每天都上班下班，没认识谁，更别说得罪谁了，莫非是抢劫？正在想着，拐角处又走出来两个男的，一个三十出头，一个也是二十多，一胖一瘦的。也是一人拿着一根棍子。
眼看情况不对，虎子也把自行车扔在一边，他倒不是害怕打架，在农村的孩子，哪个从小不是在泥巴堆里长大的，从小和小伙伴们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了，有时还会上村和下村一起打群架呢。不过现在一对三，对方手里还有工具，情况不太乐观！
“你们想干嘛？”虎子先开口。
“你是程虎是吧？”那个脖子有纹身的男人笑眯眯的说，不过那笑容实在有够猥琐。
“是我！”虎子道。
“长得倒挺人模狗样的，兄弟，上去给我狠狠地揍。”男人忽然收起笑脸，恶狠狠的说道。
虎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清楚怎么回事，对方就冲了上来。还好虎子手里拿着雨伞，直接迎面挡过去。
漆啦一声，雨伞被铁棍捅出了个大洞，虎子把雨伞往左边一压，顺手抓住那根插进雨伞里的铁棍，用力一夺，棍子瞬间被抢了过来。
那男人一愣，他没想到虎子这么大力，一出手就夺了铁棍。不过在虎子抢过铁棍的同时，另两个男人也已经挥着铁棍冲了上来，虎子只来得及挡住迎面那一棍，后背却被狠狠地锤了一下。
一阵疼痛传了过来，虎子没有回头，凭着直觉直接一棍子往后抽去。只听见啊的一声，身后的男子捂住脑袋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里流了下来。
另两人见状立刻冲过去查看地上的男子，他们本来觉得三个人还拿着三根铁棍，拿捏虎子一个人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谁知还没十秒钟就被放倒了一个，心知这次遇到了个硬茬，赶紧扶起男子匆忙溜走，连扔在一边的自行车也顾不上了。
其实这也难怪，虎子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虽然有个妹妹，但他心疼着妹妹呢，家里平时一般的活都是虎子在抢着干，早就练出一身的力气，再加上一米八的个子，在两广普遍身高不怎么高的地方，他已经算是很高大的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虎子默默扶起自行车往回走，雨伞不能用了，只能淋着雨了。他手有点抖，第一次这样拼命的打架，还流了那么多血。不过他不下狠手，现在躺地上的估计就是自己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些人，他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几乎都没去过别的地方。
回到出租屋，换下湿哒哒的衣服，虎子才感觉到后背有些痛，还好是天气冷穿了挺厚的外套，所以伤得并不是很重。简单烧点热水清洗一下，虎子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虎子上下班都比较谨慎，可是再也没见有任何异常发生，要不是背后还有点隐隐作痛，虎子还以为自己不过做了一个梦。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就在虎子都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有一天下班回去的路上，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脖子上有纹身的男人，虎子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那不是同一个车间的红姐吗？虎子很是纳闷，莫非上次自己被围攻，和红姐有关？
红姐是厂里的老员工了，听说老板刚建厂的时候，她就是第一批入厂的员工，在虎子刚进厂的时候，厂里就数她的工资最高。甚至车间的师傅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想到这虎子忽然明白了。
虎子虽然看起来憨厚，但是人可不是傻子，平时他也在厂里多少听到一点点八卦，比如谁谁谁向车间师傅抱怨分货不公平，为什么总是把容易车的货，单价高的工序分给虎子，把难车的单价低的工序分给别人等等。做过制衣的朋友都应该知道，特别是在小型制衣厂做过的，如果不是做整件的，而是分工序来分货的，肯定做不到百分百公平的，因为一件衣服里面，总会有些工序是难做，有些工序简单些，而老板给工序定单价的时候也未必能做到完全合理。所以熟手的工人，一拿到货基本就大概知道哪些工序比较容易挣钱，哪些工序是难做却不太挣钱的。
说实在话虎子从来没注意到车间师傅分货的问题，首先他并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其次他觉得自己虽然工资高，但是到底还是个新人，师傅分了什么货给他，他就默默的干自己的活，可他完全没想到，就这样还能得罪别人，甚至给自己招来麻烦。
虎子不太愿意相信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女人就要叫人来围殴自己，那就真的太恶毒了，因为真的事不至此吧，可是眼前的事实又该如何解释？还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就算是躺平也会莫名其妙的中枪。
虎子很想上前去问个清楚，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只要以后他们不再来惹自己，自己也不想去惹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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