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邀约
只是打定了主意不赔礼道歉是一回事,听见别□□夫和睦哀叹自己命运不济是另一回事,安清眼望着房间一隅那株姿态横逸的盆栽梅树,心中又是歆羡,又是气恼,论才论貌论家世,他都是三人中最好的,为何独有他没能遇到一个好妻主?
安清正感叹着,修书处的总督办楚晗就派小侍来传话,说是修书处众人已忙了二十几日,这个月底的休沐日大家可以正常休沐,三位公子今日可早早归家,回去后好好休息一日,隔日早上归来便好。
这消息对即将归家的齐谢二人而言,不啻是在将燃的爆竹上丢了颗火石,两个瞬间就燃烧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拽住安清一起飞跑出了大厅,到了东跨院更是风卷残云一般地收拾行李。齐苗收拾好了自己的,见安清兀自坐在玫瑰椅上安然不动,就一叠声地催促莲房和守正替他收拾。莲房两个正收拾着,谢公子就带着侍儿亭圆背着个锦缎包袱飞奔过来了,一见安清枯坐不动,就开口劝道:“快收拾了回去吧,你便是生楚小姐的气,也当念着儿子,涛儿还小呢,这会子必定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着你呢。”他家女儿跟安清的儿子楚吟涛同年同月生,他又和安清是多年的好友,内心中早将楚吟涛当成自己的干儿子了。
安清听得谢公子这般讲,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儿子可爱的笑脸,心中就也欢喜起来,笑着对谢公子道:“我知道的,等莲房收拾好了,我也就回去了,你们两个先走吧。”
谢公子听安清这般说,也就不再等他了,冲齐苗摇了摇手,带着亭圆率先离去。齐苗却是等莲房粗略地收拾好了,上前来携了安清的手一起往外走,到得大门处,又把他送到了车子上,瞧着他乘车离开了,自己方才上车回叶府去。
安清在满心期待中回到了楚府,一下车就先去正院看儿子,顺便给岳父段氏请安,令他没想到的是,楚吟涛和段氏居然都不在家里。正院门窗紧闭,冷冷清清,留守正院的几个仆侍见他回来了,纷纷跑过来给他请安,他这才知道段氏的生父病重,段家派人来请段氏回去宽慰一下老人,段氏担心嫡孙楚吟涛留在家里无人照料,就把楚吟涛也给带走了。
“父亲可曾说几时回来?”安清有些懵怔地发问。
“老正君说他好几年没回母家了,这一回去,怎么着也得多住些日子,估摸着少说也得一两个月,老正君临走前留下话来,让少正君不必记挂公子,若是差事忙,索性住在修书处吧,不必来回跑了。”那回话的仆侍头发都有些斑白了,口齿却很清晰,说到最后脸上更有一层悲悯之色。
安清站在旁边瞧得清楚,知道这仆侍是同情他不得妻主欢心,每回回来也不过是独守空房。身为国公府的公子、尚书府的少正君却因不得妻主宠而被地位卑下的仆侍同情,安清心情很有些复杂,他尴尬地点了点头,交待了仆侍们看守好门户,就逃也似地回住的院子去了。
他所住的东院倒是一片辉煌显赫的景象,天还未黑,就已经亮起了灯笼,一盏盏用金翠琉璃做外壁的带着朱红锦穗的宫灯自假山旁的长廊入口一路蜿蜒,直到挂满了他所住的正楼的房檐,远远地看着很有一种灯火楼台神仙世界的美感。
安清自幼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对这等富贵人家的奢华盛大既习惯又喜爱,驻足看了一会儿,方才在抱鹤几个的恭迎中迈步上楼。
在五六个侍儿的伺候下用了一顿丰盛可口的晚膳,又饮了一杯用碎玉泉的泉水沏出的上好的馥春茶,安清正感叹还是在自己家里住着舒服,沈家公子和张家公子就带着曲姓胡姓两个小侍一起来造访了。
沈张两个都是楚宙的小郎,平日里虽然对安清也算得上恭敬,却并不畏惧他,今个儿一过来两个就一唱一和地在他跟前演双簧,要求他出面惩治水公子身边那两个胆大包天勾搭小姐的侍儿。
沈家公子还不到二十岁,长得极其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瞧着可爱极了,然而说出的话,却是带着遮不住的怨气:“不过是两个伺候人的卑贱侍儿,做些梳头打水的差事,就敢勾搭小姐了,这要是碰上个厉害的正君,早把他们腿打断手打残嘴巴打成稀巴烂了,也就您这么慈悲好性由着人家施手段。可您慈悲了有什么用?您是能让妻主她多看您一眼啊还是能阻止水公子做平夫啊?”
张家公子性情要沉稳些,可是所说的话也是充满了心机:“侍儿勾搭小姐,按规矩就该打一顿再遣出府去,您便是做不到这些,也不能由着他们这么撒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怕了水公子呢。您可是皇后殿下的亲弟弟、安国公家的二公子,水公子他就是一个没落皇子,还是嫁过人的,侍身是真的不明白,正君您干嘛对水公子这般忍让?”
曲姓胡姓两个小侍自进来后就立在沈张二人身后,低着头沉默不语,可是他二人既肯陪同沈张一同前来,也就表明了态度。
安清大为反感,楚宙正在热头上,段氏和儿子又不在府中,这个当口来怂恿他去处罚楚宙的两个新欢,这几个人当真是既蠢且坏。
把这四个打发了回去,安清就决定在段氏回家之前,他都遵照段氏的吩咐宿在修书处了。
想着得有一两个月不回来了,夜间他吩咐莲房抱鹤两个给他收拾了个大大的箱子,把他常穿的衣裳,常戴的发冠,常用的粉黛,连同常看的字画书籍,常弹的古琴,常下的金山玉的棋子全部收了进去。次日用过了早膳,就乘车返回了修书处。
修书处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他一个人甚觉自在,带着莲房前往池塘喂鱼,看着又红又肥的鱼儿在一池碧水中游来曳去,心中甚是舒畅。把最后一把鱼食撒下去,他欠了个身,刚要迈步,就听得身后传来叶葆珍清脆的声音:“安公子,你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猛不丁地有人声,胆小的鱼儿吓得四散而逃,一把鱼食全部落在了水底,安清多少有些愠怒,不满地转过头来,指责叶葆珍道:“你做什么这般大声,吓着我的鱼儿了。”
美人俏目含嗔,表情娇憨惑人,叶葆珍只觉心头砰砰地跳,她已经有十余日没有见到安清了,心中思念得厉害。
那日她和岳顾二人从花厅中回去,就被楚晗喊了去,楚大人把她们三个拐弯抹角指桑骂槐明褒暗贬地训了一顿,而后派给了她们比之前多了三四倍的任务。三个人领了任务回来,虽然心有不满,却也知道必是有人在背后告了她们的黑状,没弄清楚敌人是谁,她们又不敢公然反抗楚晗,只得忍耐着动手抄书。抄了两日,打听得安清三个不知何故,做事比以往更为精心,一时间她们三人都起了争胜的心,同在一处当差,男儿家如此努力,堂堂女儿岂能输给男儿?
好不容易昨个儿下午她们三个把从楚晗那里领来的任务完成了一小半,楚晗检查过后,开恩同意她们和修书处众人一同休沐。只是允准休沐对于京城有家的女子是件好事,对于家在外地的女子却意味着孤单和冷清。
今个儿早上,岳顾两个和秦史等人都回家去了,只余下叶葆珍一个甚是无聊,姚天垂怜,起床后她信步而行,愣是在小花园见到了原本应该在家中休沐的安清。
“安公子莫生气,公子的鱼儿被我吓走了,那我请公子游太液池,给公子赔礼如何?”叶葆珍看着安清含羞带怯的眼睛,一句没有经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话一说完,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之下,她邀请人家已嫁的公子游湖,怕不是要被当成轻浮无行的女儿了?
安清也吓了一跳,他瞪着叶葆珍良久不语,在高树上的蝉鸣噪得厉害的时候,在叶葆珍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方才轻声答了句:“好呀,不过,你得雇一艘带帘子的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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