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头
十一日中午让莲房把宝石小包等物还给了叶葆珍,安清就觉得恍然若失,一个下午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到了晚间快该用夜宵的时辰,更是止不住地长吁短叹。齐苗和谢公子见状,很是放心不下,两个一左一右地来他卧房中坐着陪伴他。
被好友们细心照顾着情绪,安清心里头更加痛苦了,他直勾勾地瞧着谢公子问道:“谢谢,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谢公子声音清婉,语气却是极为坚定:“自然是做对了,男儿家一旦做了父亲,就不能只想着自己了。你若是遂心了,涛儿怎么办呢?你和离了,他就成了没父亲的男儿,在楚家的日子会有多尴尬,你根本想不到,不说别的,哪天他跟庶出的妹妹弟弟吵起架来,人家说上一句有爹生没爹教,就能把他气个半死。你不和离,跟叶小姐私约密会,被人知道了,他就成了有个不检点生父的男儿,难免被人指指点点,他一个清清白白的少年郎,天天被人阴阳怪气,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他长大了嫁人,跟妻主拌起嘴来,妻主说上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是还嘴呢还是不还嘴呢?阿清啊,为了涛儿,你便是难过几日,也是值得的。”
想到儿子会被人挑剔嫌弃,安清便觉心底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捅了一刀,痛不可言,可是想到此后再也没可能和叶葆珍在一起了,他便觉他人生中那扇刚刚透进了七彩阳光的大门被人无情地关上了,未来的人生只余黑暗和冷寂,当下咬唇不语。
齐苗见安清的下唇快被咬出血来,心头大为不忍,他犹豫着说了一句“阿清啊,你要是这么难过,我让守正去和叶小姐说一声,就说你还没考虑好,让她再等一阵子。”
安清没有接话,他已经跟把意思跟叶葆珍传达得很清楚了,此刻再派人去讲,便是叶葆珍不说什么,他自己都嫌自己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谢公子听齐苗如此说,犹豫了一下,冲着齐苗开口了:“阿苗,你我以前不熟,可是这些天来,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了,我跟朋友说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我若说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齐苗一怔,“谢谢你要说什么?”
谢公子叹了口气道:“我们男儿家不比女儿,同样的事,世人对女儿就诸多宽容,不用这女儿开口,就替她想尽了理由,对男儿那是恨不得口诛笔伐,每天拿出来鞭挞一万遍。便如你和林大人的事,明明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是世人谈起来几乎人人都认为是你卖弄风情引诱了纯良正派的林大人,就差说二十八岁的林大人懵懂无知,你是邪魔转世强迫了她了。她们无论男女,都把错推到你身上,那语气神情不知道有多鄙夷多不屑,仿佛她们每个人都是清高正直的圣人,从没犯过一点错。”
齐苗瞬间就变了脸色,嗫嚅着道:“谢谢你说得对,我前面劝阿清的时候,也跟他讲过,这世上的人多是偏袒女儿的,女儿家犯了错,人们顶多说上一句风流就完事了,男儿家犯了错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谢公子见齐苗认同他,就越发地激动了,扬着脖颈万分慷慨:“岂止是偏袒女儿啊,这世上的人不管男女,从来都是只站在女儿立场上思虑事情,压根儿不会替男儿考虑一星半点。不仅不替男儿考虑,还见不得男儿好,若是哪个女儿在男儿身上吃了亏,她们就替这女儿愤愤不平,恨不得把那男儿刀砍斧削。便如你和叶大人,明明是叶大人在做你上司的时候借着公事之便看上了你,又出了一大笔聘礼,哄得你母父同意,半强迫地娶了你,让你一个前途无量的进士出身的男官给她做了侧夫。可是世人一提到叶大人,就只说她怎么大度怎么好心肠怎么大发慈悲收留了你,仿佛她肯重新要你,就是你的再生母父了。你如今出来做事,她们就在背后百般毁谤你,说什么你心野了,过不得平常日子了,说什么你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对不住叶大人的包容,一个个恨不得伸拳头挽袖子替叶大人教训你。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想,若是当初叶大人没有娶你,你和那林大人女才郎貌,又彼此有意,早就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了。”
安清听到此处大为惊讶,他之前只听说过齐苗和林瑶有私情的事,并不知晓齐苗最初嫁给叶衡的缘故,此刻听谢公子如此讲,心里头很是替齐苗不平。他看向齐苗,却见齐苗已是泪流满面,哭着对谢公子道:“谢谢,你,你真是天下最能体谅人的,别说世人了,便是我母父我堂哥我亲妹妹,都认为阿衡肯包容我,我就该感恩戴德了,只有你,只有你替我说句公道话。”
谢公子上前拍了拍齐苗的肩膀,齐苗靠在谢公子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公子拿出手帕给齐苗擦泪,眼睛却看向安清道:“叶大人和阿苗之间原本并不和美,可一旦阿苗做错了事,人们就对他如此苛刻。阿清啊,你和楚小姐之间,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如今楚小姐喜新厌旧,占理的是你,坊间谈起你俩,人们也大多是同情你,你要是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那风向立马就转到楚小姐一边了。那些个言刀语剑,砍到你身上,就你这柔弱的小身板,你能受得了吗?”
好友们都这么讲,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这晚安清睡得极为踏实,天刚过亥正就睡着了。只是自半夜开始做了一个又香又甜的梦。梦中他和叶葆珍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女儿一两岁的样子,梳着朝天小辫,眉毛眼睛都像他,嘴巴和下颔像叶葆珍,他把女儿抱在膝头,一字一一句地教她读姚天圣贤所著的《至人论》。
次日早上,他起床梳洗,却见端着洗脸水过来伺候的莲房眼圈红红的,他瞧着奇怪,问道:“怎么了?”
莲房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公子,顾小姐她要定亲了。”
“之前没听说顾小姐有中意的男儿啊,怎么会这般快定亲?”安清处变不惊地问道。
“前两天顾老官人到京里来了,昨个儿中午顾家派了个婢女过来传话,晚上她就告诉我了,说是要在中秋节的时候定下来。”莲房说到这里已经变成了低泣。
“是哪家公子啊?”
“是顾家正君母家姐姐的儿子,听说人极其刁蛮,顾小姐她怕我将来吃亏,劝我不要嫁给她了。她说她和我之间清清白白,我不嫁她,也没什么损失。”莲房耷着眉毛,垂着眼睛,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讲了出来。
安清听了,很有些替莲房委屈:“顾琛她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没损失?你这半个月,又是给她洗衣裳,又是晚上陪她去花园里喂小猫,一颗心全放在她身上,她如今说让你嫁别人,就已经够狠心了,还说什么你没损失,这话说得也太没心没肺了,难不成你跟了她,她再甩了你,才叫有损失?你等着,我这就找她去,她堂堂一个女儿家,不能这么没担当。”
“公子,公子你别去。”莲房急了,伸手就去拉安清。
“我不去,你倒是跟我说说,我不去找她,你能如愿嫁给她吗?还是你压根儿不想嫁给她了?”莲房自幼伺候他,他岂能不知道莲房的脾气?前些天他和叶葆珍传情达意,对莲房关注得不多,可是再不多,两个同住一个院子,莲房时刻要服侍他洗漱用膳,一举一动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呢?
“公子,公子,我,我。”莲房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安清一跺脚,三两下系好了扣子就往外面走:“跟我去找她。”
主仆两个风风火火地走到西跨院的角门前,守门的婢女上前拦阻:“安公子找谁?奴才前去传禀。”
“找顾琛,你跟她说,我在小花厅等着,让她立即来见我。”安清说完,一扬下巴带着莲房昂头挺胸地往正院走。
“小叶子救命啊,安公子发飙了。”顾琛听了婢女的奏报,就着急忙慌地来找叶葆珍。叶葆珍不明就里,见顾琛的神色不似玩笑,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混账事惹得公子生气?”
顾琛一拍脑门:“我能做什么?还不是因为莲房。”
“莲房怎么了?你和莲房吵架了?”叶葆珍探询地看看顾琛,她这些天大部分时间忙着讨好安清,小部分时间用来听岳昉讲和宸雨公子的感情进展,对于顾琛和莲房的事知之不多,只听雾昆跟她言道修书处新养了只小猫,顾琛和莲房两个每晚一起去小花厅喂猫。她想着两个都一起喂猫了,那感情必定不是泛泛了,此刻见顾琛这般惊慌,她心里就起了个不好的念头,大胆猜测道:“你,你不会是已经熬成粥了吧?”
“呸,你说啥呢?小叶子你真不是个正经人。”顾琛急了,拉下脸来斥了叶葆珍一句。
“不是为这个,那是为什么?”叶葆珍两夜没合眼了,头脑不甚清醒,见自己的猜测被否定了,就懒得再猜,打了个呵欠径直询问。
顾琛见叶葆珍这情形,也就没再绕弯,把自己的烦恼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讲了出来:“我家祖母进京了,老人家昨个儿让人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是让我娶我嫡父家的那个娇子邵葭,中秋节就要定亲。那个邵公子人极霸道,我怕莲房吃亏,就跟他说让他另嫁妻主。”
“中秋?今个儿已是十二了,中秋来得及吗?”叶葆珍听到前面,就很有些吃惊,压根儿没听到后面的话。
“倒也没什么来不及,自我过了十五岁生日,祖母祖父就给我预备好了娶亲的东西,别说中秋定亲,就是中秋成亲,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顾琛一幅财大气粗的语气。
“你嫡父家人也都在京城吗?”叶葆珍此前听顾琛跟她讲过顾家族人除了顾蕾在京里做官,其余都留在吴州了,姻亲们也大都是吴州本地的生意人。
“邵葭的姐姐新近谋了个内侍省的差事,她前几天在常乐坊一带买了个宅子,把邵家正君和邵葭都接到京里住了,她们一听说我祖母到了,就过来拜见我祖母,邵家正君本就和我嫡父商量了,要把邵葭嫁给我,这回旧话重提,我祖母就同意了。”
叶葆珍有些不解,“那你娶邵公子,也不碍着纳莲房吧?”
“哎呦我刚才说了呀,那邵公子很霸道,他是嫡出,邵家又是生意人家,没什么规矩,他打小被他母父养得骄纵无礼,除了他母父,其他人一概不带怕的,他长得又黑又胖,偏偏心眼多,手段也厉害,他家中的婢女侍儿,只要说他一个不字,他就要想法子报复。他十二岁那年他母亲房中有个侍儿说了他一句粗蠢不堪,他就买通了管家,把那侍儿卖到了欢楼里。他十三岁那年跟他庶出哥哥一起喜欢上了江州知州陈媛陈大人家的小姐,人家陈小姐嫌他生得丑,没看上他,想要娶他哥哥,他知道了就设计让家中的婢女去偷他哥哥的汗巾,他把汗巾子拿给陈小姐瞧,陈小姐恼了,退了亲事,他哥哥坏了名声,到今年都没嫁出去。你说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将来能容得下莲房吗?”顾琛一脸的烦恼,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叶葆珍听了深以为然,“那是不行,我陪你去见安公子,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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